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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49 不似主僕却情深

    「多谢殿下的美意……湘君此时千头万绪,心乱如麻;此事牵扯到二殿下,乃至于娘娘那儿的请託,一时半刻间也难以想个明白,恕湘君不能即刻答覆。」湘君闭上眼睛,把断簪收进心口处,几个吐纳后,她抹了抹眼,「这断簪,还是感谢殿下归还,湘君不敢或忘。」

    见无法一次说动湘君,聿琤微敛起笑来,「嗯,那什么时候你才能想通哪?湘君,本宫需要等多久才能得到你的答覆?」

    湘君咬了咬唇,「能否给湘君一旬日的时间?」

    「这么久?」十天,考虑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竟要花这么长时间?

    湘君一脸怯生生的,像是请示亦像试探。「殿下能给么?」

    聿琤面无表情,未几,却似是想通了什么,点点头。「可以,就旬日……湘君,我只要你记住;聿珏能给的,本宫一定也能给。」

    「湘君明白,多谢殿下赏识。」湘君是又抹了抹眼角,远处两匹骏马信步而归,她施了个礼。「二殿下归来了,下官得去迎接……失陪了。」

    湘君举步经过聿琤身边时,她微微扯住了湘君的衣角。「本宫,等你的答覆;可别让我失望?」

    迎向那殷殷企盼的玉顏,湘君亦不应答,仅是露出一抹浅笑。

    那抹笑,究竟意味着什么?

    两人归来,喜好新奇事物的聿珏是大饱眼福,指着那被关在铁笼里的海东青,说牠飞起来快如闪电,出击时亦是十拿九稳。聿琤听过便罢,甚至就连任芷嬛大方出让那海东青都不甚在意。

    她唯一心系的,只有给了她一记软钉子碰的湘君;其在意程度犹胜未能将国舅爷麾下兵马纳为己用,儘管相较于meimei身边的红人,到底十万兵马要比一个女人重要得多。

    茶席末了,聿琤乘着轿輦回墨竹斋,裴少懿见她眉头深锁,一颗心于是也同聿琤一齐悬着,「殿下,敢情今儿个游说……并不顺利?」

    「你是问哪桩?」聿琤果然心情不佳,说起话来声调慵懒,甚至带了点阴鬱。

    「少懿跟随殿下也有一段时日了,自是明白,您眼下在意二公主身边的内官,胜过其他事儿。」她咬唇,死活都不愿吐出「藺湘君」三个字。

    聿琤哈哈大笑,引来轿伕与顾怀安的注视,她摆了摆手,激赏的望了裴少懿一眼。「到底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不错,儘管本宫诱之以利,眼看就要令她点头,却还是让她拖迟了些时候。」

    「敢情那女人打算拒绝您的好意?」她脸色一沉。

    「那可未必,她向本宫要了十天时间考虑。」

    裴少懿抽了口气,不由柳眉倒竖。「要您等这么久?她以为她谁呀……」

    聿琤一手支着颐,笑睇满腹牢sao的裴少懿;她何尝不知少懿在担心些什么?不过就是害怕自己的位置给湘君取代了。

    她承认自己对那藺湘君很是在意,她的面容、性格都是她欣赏的,儘管不擅言词、少了点眼色与八面玲瓏的少懿相去甚远,但聿琤自认身边无须第二个裴少懿。

    之所以极力拉湘君过来,除了给少懿一点警惕之外,更重要的是——那是聿珏视之为知己、心腹的人。

    更是皇后千方百计安插在聿珏身边的人。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聿琤极力把人争取到手了。

    终于进了墨竹斋,聿琤回到书斋里,摒退左右,她敞开双臂,少懿立刻过来替她取下外袍,她回过身,搂着裴少懿就是一记轻吻。

    「吃味儿了?」裴少懿的俏脸近在咫尺,聿琤朱唇浅勾,搔了搔她的脸颊。「你在想什么我还能不明白?」

    她咬唇,亦是不做任何辩解。「少懿倒是不明白……为何连您也如此欣赏藺湘君?她呀,笨手笨脚的,脚程是顶快,头脑却太简单了,殿下要她又有何用?」

    「就算没用,摆来瞧瞧也是可行的……」亲手解开裴少懿的腰带,聿琤凑上她的唇,吻得两人气息大乱。「更重要的……别忘了她是聿珏的人;而我,就喜爱与她抢去。」

    「可她与殿下结怨在先……」裴少懿又给聿琤吻着,意乱情迷之下,给她半推半就的上了书斋的床。「当真会对您誓死效忠么?」

    「先把人弄到再说。」聿琤媚笑,熟练的抚触引得身下美人轻喘连连。「你不就是在来到我身边之后才誓死效忠于我?」

    裴少懿拧眉,犹做最后挣扎的她,眼睁睁看着聿琤拉下她的襦衣。「您莫非也要把藺湘君给……」收为裙下臣?

    聿琤耸肩,抖落最后一件衣衫,「你说呢?」

    接下来的一刻内,裴少懿没能再对藺湘君发表任何高见。

    *

    回到翠华斋的聿珏急急忙忙安顿她的海东青,包括要把牠掛在哪儿,笼外是否要罩层布,乃至于吃什么东西喝多少水都开始烦恼,两个宫女陪着她瞎忙去。

    湘君却是拽着怀里的簪子,心底忐忑;东西是找回来了,也在聿琤的逼迫下勉强挣得一些时间,但真正的癥结还在。

    柳蒔松见她打从茶席以来,神情便不甚开朗,还没来得及探问,却不想湘君主动开口。「柳公公,湘君有话想请教,借一步说话。」

    「这可真稀奇了……通常都是咱家拉着你讲话。」柳蒔松笑吟吟的,湘君则是一脸靦腆。

    行至前庭时,他不禁猜测道:「敢情是因为那裴少懿刻意来刁难,想吐吐苦水?」

    湘君挑眉,「您知道箇中原因么?」

    「八成与长公主开始注意到你一事脱不了干係。」

    虽然起先猜测并未中的,到底是长居宫中、心细如发,湘君正眼凝望着柳蒔松,感佩的道:「湘君真正烦恼的,是后面这件事儿,不过柳公公此番见解,倒是一解湘君的疑惑了。」

    「你是说……长公主注意到了你来?」

    「不只如此……」湘君遂将聿琤如何利诱的条件和盘托出,听得柳蒔松老脸一阵青、一阵白。

    「你,莫不是当真心动了?」听到她尚未答应,他着实松了一口气,只是聿琤来动湘君此举快得令人猝不及防,不禁让他忆起当日她衝撞皇后那件事由来。

    眼下那件意外是平息了,可从聿琤,乃至于皇后后头的动作来瞧,事件的馀波仍在盪漾着。

    她敛眉叹息,「不瞒公公,湘君即便不欲求那加官晋爵、荣华富贵,到底还是得替娘亲、弟妹着想的……」

    柳蒔松认同似的点了点头。

    「但殿下于我有恩在先,娘娘亲口要湘君替她好生照料殿下,长公主又与爹爹遭罢黜免官一案颇有牵连!」湘君咬牙,声调陡硬,柳蒔松心头一凛,她于是走开几步。「即便是大好前程搁在湘君眼前,我亦是万万不能接受。」

    「好!娘娘并未看错人。」就算听湘君未立刻应承,柳蒔松多少已猜着了她的决定,但直至此刻,他才当真明白她一片忠肝义胆。「既然湘君心底已有定见,长公主那儿如何回覆,又当如何与殿下讲,你心底可有分寸?」

    「湘君要问公公的正是为此,我想向殿下告假返乡一趟。」

    「告假……」

    她点点头,「湘君离家数月未归,听那长公主的消息,我于心未安……就不知殿下能否愿意让湘君暂别几日?」

    这便是她向聿琤请求旬日思量的缘故。「在宫里当差,要想告假也非无前例可循;不过,一切就要看殿下的意思啦。」他微微一笑,「你自个儿向殿下说,可比咱家代劳更妥。」

    好容易安顿好了海东青,两人待在后院走练剑法;聿珏不停讚那海东青抓兔子俐落神气的模样,说得活灵活现。「……回头又扑击一阵,那兔子便是一动也不动了!精彩得很,可惜没能让你也瞧瞧;改日我教你骑马吧?」

    「骑马?」湘君一楞;焉有主子教导下人驾马的道理。

    「嗯,现在牠给我养着,你想瞧牠还怕没机会?只要你能随我一道骑马就行!」聿珏凝望着她,一眼便看穿她心不在焉。「倒是,你瞧起来心事重重的,想些什么?」

    「是、是么?」她正愁着该如何对聿珏说要告假一事。

    聿珏点头如捣蒜,「是呀!眉头都纠在一块儿了!」

    两人收了剑,湘君举袖抹汗,「殿下……」她抬头,对上聿珏那探究的双眸,「湘君是想,能否向您告个假,我好回乡探探娘亲?」

    「告假!」聿珏惊呼一声,扎实给这要求吓着。

    「嗯。」湘君见她皱着脸,以为她要拒绝;毕竟她们朝夕相处,关係甚是紧密——甚至到了比姊妹还亲的地步。

    『如姊妹、如知己,本宫明白。她一向是这样,只要瞧得顺眼了,不管是谁她都能掏心掏肺。』聿琤形容的这些,兴许只对了一半;每当午夜梦里,聿珏搂着她谈一些儿提时的趣事,或是问她的过往时,她却是渐渐瞧清,聿珏望着她的那眼色,已不仅仅是单纯的依赖了。

    比依赖更深一些——可湘君终究未尝过情爱,因此不甚明白,两人之间,除了信任、依赖外,还能掺杂更深刻的情感么?

    怔忡间,聿珏转而握起她来,「你……何时欲走?」那声调沉甸甸的,教人闻之心揪。

    「如果能行,湘君打算明早就走。」感受到掌心间的揉握又更紧一些,她兀自扬起声调道:「湘君与殿下约定,只要归去见着族人平安无事便回宫,早去早回,也免去您忧心之苦。」

    「你是不是怨着我了?」把脸面偎进湘君怀里,聿珏哽咽道。

    「殿下何出此言?」

    「还记得你受罚当晚,我承诺过你什么?」

    湘君叹了一声,知道她是在指说过要伴自己一齐回乡的诺言。「殿下乃千金之躯,断然不可轻易离宫……有您这番心意便足矣,湘君不敢多做奢求。」

    湘君见聿珏落泪,儘管心底不捨,但这回铁了心要回去一趟,到了紧要关头,她甚至会把聿琤前来劝诱一事和盘托出。

    她不愿离开聿珏身边,但远在宫外的亲人,她亦放心不下。

    「真要走这般急?不能再多延几日……」

    「晚些时日出宫,湘君便是晚些归来。」横竖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殿下莫要掛念,我答应您,不出旬日,我定会回到您身边来!」

    「看样子你心意已决!」聿珏苦笑着,逕自抹了抹泪,轻轻推开了湘君的怀抱。「既然如此,那还是早点做准备罢!我准备些东西让你带回去,替我向你娘问安。」

    「湘君谢殿下成全!」湘君跪下行了个大礼,聿珏收紧拳头,没多做表示就入了厅;她獃望着聿珏离去的背影,没来由的,方寸竟是一阵抽疼。

    午后习剑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聿珏藉故出去一趟,回来时带着五十纹银、还有一些布帛、鞋袜,说是给湘君安家用;主僕那天夜里并未同榻,只因湘君许多什物都还留在两位宫女的厢房里,得收拾收拾才好返家。

    思及聿珏的宽容大度,湘君心底有着说不尽的感激,可,明明知道此番是入宫以来头一次归乡,她应该要高兴才对,却反而显得依依不捨。

    『若你想回去,我作陪!』聿珏的诺言言犹在耳。早该明白,那不过是聿珏的一厢情愿罢了,以她的身分,凭什么要堂堂大煌公主陪着她走这一趟?

    然而,越是觉得不可能,心底的那份失落感越发沉重。

    捧着那件又缝又补的衣裳,那是当日她闯进宫里穿在身上的;湘君永远记得初次看见聿珏那惊鸿一瞥,宛如仙降之姿般的光彩。她不顾伤势,抓住了聿珏,才有这么许多后来的牵缠。

    『人也离不开影儿,你去哪,我便去哪!』

    湘君兀自回想着出神,是墙外的两道细碎耳语,唤回了她的神智。

    「殿下怎么回事……吃得这么少?」

    「还不是因为湘君要离宫……瞧那样子,不像是走了个随侍在侧的内官,却像那燕尔夫妻即将离别……」

    「你别挨骂了!什么燕尔夫妻……别瞎说……」

    「我也不想往那处想去……她们两个睡在一块儿……又搂又抱的……」

    知更与画眉渐行渐远,浑然未觉话尾都给湘君听了去,加诸日前给那门卫冒犯着,那些个轻佻话语,湘君竟是面颊烧红,她无法不想,不去揣测聿珏心底之于她的想法。

    莫非……聿珏当真也将她,放在心头那无比重要的位置了?

    那夜,湘君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熬到早晨,柳蒔松领着她套了辆车,要送她到城内驛站去。

    「公公务必代湘君向殿下道谢。」提着细软,还有给她安家的五十两纹银,湘君上了车,还略显伤感的望着远处的凰寧宫。

    平常宫人若要告假出宫,都是走小门,哪里用得上这等待遇?不过既是聿珏允诺的,柳蒔松也只能照办。「咱家会的……一路上多保重,早去早回罢。」

    「湘君明白。」

    车轮吞吞,马匹拉着车出了宫门,巍峨的宫墙于距离拉远下,渐渐的瞧不见了。湘君一语不发的回头望着,直到晨嵐将朱红宫门给掩盖了才缩回车内。

    她便是要带着那尚未釐清的情意返乡,一直忍到回宫,先回绝了长公主后,再向聿珏问清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愫究竟为何……

    光是想到「燕尔夫妻」四个字便心底复杂,是觉得不敢置信,讶异,却也带着连她自个儿也不明白的欣喜……

    走了一阵,穿过市集,才听到驾车的太监开口。「哎!你说接下来该往哪走?」

    「不是到驛站去……」湘君回过神,望着驾车的太监訥訥说道。

    「有车就该好好利用哪,送你到驛站还不是得再换辆车?既是出来了,我便没打算就这样乖乖回去。」那太监凉凉的道,驛站在湘君眼前一闪即逝,他没停车,反而越发催促着马匹加紧脚步。

    「小哥!你这是做何打算!」湘君始知情况不对,连忙攀上那人肩头。

    那太监叹了一声,揭开帽来回首。「自然是与你一齐返乡啦!」「他」回眸一笑,抹个素白的脸面上净显神采。「既是应承了,我定是说到做到!」

    湘君瞠目,眼前这唇红齿白、容貌清丽的人儿,不是她还会有谁?「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