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雨忽至（9）
也许是这段时间忙于比赛太累的关係，越前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赤司的身影，只在床头柜上看到一张赤司留下的便签。 “龙马：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吵你，我先走了，来的时候路上小心。”看着赤司俊秀的字迹，越前连忙抬头看看时间，顿时懊恼的蹙起眉眼。现在赶过去也看不到第一场半决赛了，但愿能赶上帝光那场半决赛。 连赤司留在餐桌上的早餐也来不及吃，越前简单洗漱后便匆匆出门了，抵达现场时帝光的比赛已经开始，对手是去年决赛时遭遇的镰田西中学。比起一年前还能给帝光造成不小的麻烦，今年的镰田西根本不是帝光的对手，在青峰和紫原都未上场的情况下便已疲于应付，分差不断被拉大。 站在看台的入口处，见黑子也在球场上奋力奔跑传球，越前显得很高兴，为黑子也能上场而高兴。毕竟，黑子的作用是为球队传出更有威胁力的球，也就意味着帝光还是在进行团队配合，赤司没有骗他。可看着看着，他就不那么高兴了，因为黑子至始至终一点笑容都没有，反而带着一种悲伤和寞落。 正在疑惑黑子的情绪为何会如此低落的时候，球场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一场变故——被帝光逼到无路可退的镰田西中学的一个球员在与黑子的对抗过程中，竟用手肘狠狠撞向了他的额头。那一下看着都让人觉得痛，更何况是承受了这一击的黑子。在满场观众们的惊呼声中，身材瘦小的黑子趔趄了几步，重重摔倒在球场上，几缕刺目的鲜血从他额角缓缓滑落，染红了浅蓝色的头发。 对越前来说，黑子一直是个温和的学长，他很尊敬。这种尊敬不同于跟绿间等人那种日渐亲密的相处关係，彼此间虽然一直保持着距离，但越前对黑子的关心却不少于对那几个人的。目睹晕倒的黑子被匆匆送往医务室接受紧急治疗，越前再也无法站在看台上继续观看比赛，也转身追着桃井的背影赶向医务室。 “桃井学姐！”在桃井走进医务室的前一刻，越前终于赶上了，喘着气问：“黑子学长怎么样了？严重吗？” “越前君？”越前的突然出现让桃井明媚的大眼中浮起一抹复杂，先不着急回答对方的问题，她稍微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是从球场赶过来的吗？来了多久了？之前赤司君说不能肯定你今天会来的呀。” 一心都记挂着黑子的伤势，越前没有注意桃井看着自己的表情，道：“我才到一会儿。先不说这个，我们进去看黑子学长吧。” 黑子的外伤幷不严重，但整个人还处于昏迷的状态，现场医生担心他会出现轻微脑震荡的情况，要求桃井留在医务室里看护，等醒了再进一步诊疗。听完医生的话，越前想了想，对桃井道：“要不我来照看黑子学长吧，桃井学姐你回球场去。” 低头看看黑子苍白的脸色，桃井轻蹙着眉摇摇头，对越前勉强笑道：“不用了，我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边有教练和赤司君在，不会有问题的。”略微顿了顿，她又道：“要不越前君留在这里和我说说话吧。”她一点都不想让越前看到那几个人打球的状态，因为看到之后，只会带来无尽的失望，徒添伤感而已。 既然桃井已经主动邀请了，越前就算还惦记着赤司等人的比赛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是真的担心黑子。两人在医务室的角落里坐下，越前问：“桃井学姐，哥哥他们这次大赛打得很好吧？我听哥哥说他们在努力相互配合，这样你应该不会担心了吧？” “嗯……算是吧……”望着清澈漂亮的琥珀猫眼，桃井欲言又止，最终在充满希望的目光之下含糊作答。她不忍心告诉越前，一切幷不是那样的，那几个人的实力在这几个月里又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在提升，从前都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原以为只要赤司改变方针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现在看来，问题不仅仅出在赤司身上，那几个人也一样，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把事情从头再看一遍，赤司的性格改变只是一个促进因素，危机的种子早已埋下，真正的原因是那几人的实力增长太快，远超同龄球员的水平。 “那就好。”对桃井的话一点都不曾怀疑，越前愉悦的弯起了眼眸，心想赤司这几个月来一定很辛苦，决心等下比赛全部结束后要好好关心一下兄长。抬头朝黑子看了一眼，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忙又问：“那黑子学长为什么还是不开心？我刚才看他在球场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惊讶于越前敏锐的洞察力，桃井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怔，心情在复杂难掩中紧张起来，犹豫了一阵才勉强笑道：“我想哲君是担心帝光今天进不了决赛吧。你知道的，镰田西去年给帝光造成了不小的威胁，而且打进决赛的另一支队伍明洸中学里有一个球员是哲君的好朋友，他们约定过要在全国大赛的决赛上碰面的。” “哦……”觉得桃井的解释很合理，越前就不多问了。坐了片刻，空荡荡的胃开始抗议，发出咕嚕嚕的声音，让他顿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挑起眼角偷偷瞄向对方。 被越前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望着很不自在的小脸，桃井轻声笑道：“越前君出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吧，哲君不一定马上就会醒过来的。再说赤司君他们的比赛也可能快结束了，你也应该去露露面，替他们加油打气哦。” 鉴于胃已经饿得有点难受了，越前也不再坚持，起身走出医务室，准备去买点吃的再赶回来。至于赤司他们，他想等下半决赛结束之后一定会过来探望黑子，暂时也不急着过去，反正他对那几个人还是有信心的。 就在越前离开后不久，黑子的好友，明洸中学的荻原成浩也找到了医务室，正巧遇到从里面走出来，想要去走廊尽头看看现场直播的桃井。“你好，请问黑子君是在这里吗？” “是的，但是他还没有醒过来……”看看荻原身上明洸的篮球队服，桃井轻咬嘴唇，叫做流露出一抹担忧，但还是礼貌道谢后便要离开的荻原，思索着是不是该提醒对方两句。她已经从来往人员的交谈中知道帝光获得决赛权了，也知道等下迎接这支好不容易才打进决赛的球队的将可能是一场终身难忘的虐杀。 “你是谁？”就在桃井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赤司出现了，眯着双眼冷淡注视着荻原，问：“你找哲也有什么事吗？” 一下子就认出了赤司，荻原莫名感到周身窜过一阵寒意，但仍不亢不卑的回答道：“我是明洸中学的荻原成浩，来探望朋友的。” “明洸？原来是决赛的对手啊。”看了看荻原的球服，赤司眼底浮起一抹饶有兴趣的浅笑，勾唇道：“……荻原？原来如此……之前哲也会那么努力的打比赛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帝光篮球队长会认识自己，荻原面上泛起一抹惊讶，不由得追问：“你……听说过我？” “我也是之前偶尔一次听到哲也提起过，看来你们彼此都很期待与对方对战。不过很可惜，下一场比赛哲也不能上场。”将荻原上下打量了一番，赤司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实力，同时也失去了继续闲谈的兴趣，抬脚朝医疗室走去。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的语气突然转冷：“不过结果都一样，希望你们能好好打完这场比赛。” “等一下……”也许是很不喜欢赤司这种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语气，荻原微微皱了皱眉，转头望着幷不算高大的背影，轻声道：“你觉得打篮球开心吗？” “……”回头淡淡睨过对方认真的眼神，赤司眼里泛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轻嘲，平静答道：“我不明白你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在那双极具压迫力的异色眼瞳的注视下保持冷静，荻原认真的道：“不能和黑子对战我也很遗憾，但我不打算在这里多说什么，你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也早就做好了觉悟。帝光很强，但你们只是在赢取比赛而已吧，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回想着好友在球场上寞落的表情以及之前联系时说的那些话，荻原加重语气，一字一句的道：“应该还有一些东西是比胜负更加重要的吧？” “你想说，那就是享受比赛吗？真是无聊啊……”不再掩饰眼底的讥誚，赤司唇侧的笑意越发明显，语气却越发冰冷：“即使败北，只要开心就好这些话，不过是弱者的藉口罢了。” 被赤司不加掩饰嘲弄目光看得脸都气红了，荻原提高嗓音争辩道：“输了当然会不开心啊！但正是如此，为了下一次取胜才会不断努力，打赢的话就会很开心，所以打篮球才会有乐趣啊！” “你说的话，果然只是泛泛之言啊，不过就是输掉之后说些漂亮话罢了。”傲然抬高下頜，赤司冷冷盯着荻原认真严肃的眼看了片刻，蔑然道：“真是浪费时间，就像你说的我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一样，不管是实力还是刚才那些无聊的话。”转身想走，却在转头时看见弟弟正愕然瞪大双眼站在自己身后，赤司微微一眯眼，语气放柔了不少：“龙马？你什么时候来的？” “哥哥……”越前回来有一会儿了，见赤司正在和荻原交谈便没有出声，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谈话内容。仿佛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轻蔑又冷漠的话是赤司说出来的一般，他久久盯着眼底还有冷光在闪动的异色瞳，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很想理解为赤司是受了对手的挑衅才说出这番话的，是言不由衷的，因为他平时也会这样。可心底却又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这才是真正的赤司，在他面前温柔的表现不过是对方完美的伪装罢了！ 赤司的心思是何等的细腻敏锐，看了弟弟惊愕的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中竟泛起一阵恼怒。他怪自己没有察觉到弟弟出现，更怪那个叫荻原的傢伙没事跑来跟自己讲了这么一通无聊无用至极的话。不过，他片刻间就恢復了温和的表情，上前一步微笑道：“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哲也吧。” 狐疑的看了一眼温柔一如往常的眼，越前默默跟着赤司进了医务室，恰好黑子也醒了。不打算给弟弟与黑子交谈的机会，赤司上前一步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问：“感觉怎么样，哲也？” “赤司君……越前君……桃井同学……”带着一丝初醒时残留的眩晕，黑子怔怔的看了三人好一会儿，用力撑起身体，向来平淡无波的嗓音流露出急切：“比赛……” “当然是我们赢了。决赛还有五分鐘就要开始了，所以不好意思只有我在这里。”对黑子，赤司一向都还算温和，因为他知道弟弟跟黑子要好，而黑子只是把弟弟当成后辈没有其他的心思。 听完赤司的话，黑子再也顾不得头还在疼痛，翻身下床，踉蹌着朝外走去，边走边道：“我也要上场……” “不行，医生说了让你卧床休息，你就好好睡吧。”抬手按住黑子的肩膀，赤司没用多少力气，却让黑子无法再朝前走一步。接着，他转头示意站在一边不吭声的弟弟，兄弟俩把黑子扶回床上。 “可是……”看着赤司不容反驳的表情，黑子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与好友的约定，向越前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在期待越前这时能帮自己一把，让赤司改变决定。 顺着黑子的目光朝弟弟看了一眼，赤司挪动了一下身体阻断两人的目光，微微笑道：“我知道，是荻原君对吧，我们刚才已经碰到了。”拍拍黑子还有些紧綳的肩膀，他又道：“绝对还要一起打篮球，他是这么说的。” 这话终于让黑子平静了一些，却也惹得越前紧紧皱眉，因为他刚才听到的，和赤司现在说的，根本是截然不同的话。但好在他知道黑子现在根本不能勉强上场，没有当面戳穿，只是心里对赤司的怀疑越来越深。 “这样啊……”低头沉默片刻，黑子突然抬头看向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赤司，眼神专注中充满了祈求，沉声道：“赤司君，决赛……请你们一定要认真去打，拜托了！” 微微挑起眼角，赤司不动声色的看向黑子，用温和却冷淡的语气反问：“无论是怎么样的分差，你都能接受吗？” “是的！”没有注意到桃井和越前微变的脸色，黑子低着头用无比诚恳的语气道：“如果是他的话，还是比较讨厌别人放水的，所以请你们一定认真的去打完这场比赛。” 眯起异色的眼眸，赤司静静看了黑子一会儿，站起来转身道：“我知道了，就让他们看清楚帝国的实力吧。”走过越前身边时，他看看眉眼低垂不肯与自己对视的弟弟，微微不悦的道：“龙马不陪我一起过去吗？” “我再陪黑子学长一下，等下就过来，哥哥先过去吧，比赛马上开始了。”故意不看赤司，越前走到床前替黑子掖了掖被角，抬头对桃井道：“桃井学姐你也过去吧，我在这里陪着黑子学长就好了。” “也好，五月跟我走吧。”暂时没有强迫弟弟的打算，赤司带着桃井走出医务室，才一关上门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冷的问：“你们跟龙马说了什么？” 朝赤司寒意满布的侧脸看了一眼，桃井慢慢垂下颤抖不已的睫毛，低声道：“什么也没说。”是的，什么也没说，但她相信赤司一定会把在弟弟那里受到的冷遇所带来的不痛快，尽数发泄到对手身上。她也相信越前一定看出什么了，所以在步入篮球馆之前，轻轻的对赤司道：“赤司君，越前君幷不是你想像中那么迟钝，光靠隐瞒，是瞒不住的。” 而回应这番发自内心的劝告的，是赤司冰冷的一睹以及无比淡漠的声音：“龙马是我的弟弟，不用你们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