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往事（3）

    神山有很多座山。

    谢桑榆不知道陆明呦不来琵琶山弹琵琶后，去了哪座山？

    他修行，求心静。

    而那个姓陆的小师妹，心格外不静，他不该再关注她，因为人各有命，就算陆明呦受不了被孤立，离开了，也不关他的事。

    但他没想到陆明呦真要离开了！

    春日。

    谢桑榆疾行而来，本想先藏在人群里观察一下再说，却发现来送陆明呦的，只有他一个，躲都没处躲。

    他尴尬得摸了摸鼻子，故作惊讶道：“陆师妹，你怎么在这？好巧啊，我正要下山呢，你也要下山吗？”

    他借口编得拙劣。

    幸好陆明呦当时还小，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倒很惊喜地冲他说道：“谢师兄，好巧啊，那我们一块下山吧？你去哪儿？”

    谢桑榆随口说了个地方。

    陆明呦遗憾道：“那下了山，我们俩就不同路了，我要回皇宫。”

    你不是说不想回皇宫吗？

    谢桑榆张了张嘴，没有问出来，很多问题，一旦成了问题，就证明心不静了。

    “你还弹琵琶吗？”谢桑榆问道。

    两人一块坐在马车车辕上，马儿拉着车，他俩各自坐两边，陆明呦倒很悠闲，踢着腿，说道：“不弹了，我又没钱买琵琶，等我以后回皇宫，就更不可能弹了，我是公主，弹琵琶会被人笑话的。”

    谢桑榆无言。

    神山上岁岁年年，平安喜乐，而神山之外，规矩如蛛网，一圈一圈，一层一层，黏连纠缠，恶心又摆脱不掉。

    “你以后会生儿子？”谢桑榆问道。

    陆明呦点头，装成大人样子，拍了拍肚子，大声道：“我这一胎保准是个儿子！”

    说完。

    她把自己逗笑，咯咯直笑。

    谢桑榆忽然冷了脸，从车辕上站起，弯腰进了车厢里。

    陆明呦也没管他，反正老马识途，她不用牵绳，而等到了山下，谢桑榆又不跟她同路，自然会走。

    山下。

    有侍卫等她。

    不是三哥的人，而是二哥的人，二哥陆珏然也在神山学习。

    “谢师兄？”

    陆明呦钻进车厢，发现谢桑榆还在，而且还在睡觉，她便跟侍卫打了个手势，又蹑手蹑脚钻出去，小声道：“等他睡醒吧。”

    中午。

    陆明呦在马车四周逛游，时不时看看小摊上的东西，然而没钱买，也只能看看。

    谢桑榆在车上看她。

    有人卖琵琶。

    陆明呦眼馋地看了一会儿，对卖琵琶的小贩说了什么，然后抱着琵琶回来，敲了敲车厢，等谢桑榆探出头后，对他笑道：“谢师兄，我要是接着学，肯定比你弹得更好听，但我学不了了，最后为你弹一次吧。”

    她拨弄琵琶，是首欢快的小调。

    弹完一曲。

    “这是我借的，人家只让弹一首。”陆明呦停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说道：“谢师兄，人家都说神山很灵，你能不能给我一句临别祝福啊？就祝福我以后有钱。”

    “有钱干什么？”谢桑榆问道。

    陆明呦笑嘻嘻答：“其实我想买点礼物送给你的，可惜我太穷了，只能送你一首曲子。”

    她转身去还琵琶。

    因为她刚才弹的一曲，竟然为卖琵琶的小贩增加了几笔生意。

    “谢师兄，你下来吧，我要走了。”陆明呦悠荡悠荡过来。

    “你为什么要离开神山？”

    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但谢桑榆问了。

    “订亲吧可能，我又不小了，要相看婆家啦！”陆明呦答道。

    谢桑榆问道：“能不能留下？”

    陆明呦扬起来的笑脸垮下去，沉默一会儿，忽然挥退了侍卫，然后凑过来，扒着车窗，看着谢桑榆说道：“你有病吧？要不然三哥一直劝我留下，我早走了，你不喜欢我，神山的其他人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恶狠狠的。

    谢桑榆恍然，陆明呦刚才的热情如回光返照，她实则厌烦透了这座孤立她的神山。

    然而她不知道神山外的人间更污浊。

    “你留下吧。”

    “你去我的山头。”

    谢桑榆说道。

    陆明呦最初是拒绝的，但后来却在谢桑榆的玉葩山住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