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白马

    大婚。

    陆明呦没有盖红盖头，也没有穿红嫁衣，一则她不喜欢蒙上眼坐轿子，像被绑架、被卖掉，被急匆匆送到买家那一样，二则，她不喜欢灼眼红色，压不住，且与血色一样。

    头回成婚是在皇宫里，是与穆怜珠，是身不由己，代表联盟。

    这回是在青水，是与黎拓，是相对而言的自由。

    她要穿绿衣，骑白马，束玉冠。

    不与任何人商量，她自己一人就能决定。

    “口脂也不涂吗？”孟子萌来帮她整理仪表，说是帮忙，实在只是围着她打转，左瞧瞧，右摸摸。

    但她是孟瑞唯一的女儿，身份就是她的通行牌，即便她什么也不做，也需要她在。

    郑言在外面招呼其他客人。

    “不涂。”

    陆明呦摇摇头，她不喜欢化妆，况且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是因为化妆化得好当上皇帝的，对于皇帝而言－－

    敌人的死亡，臣民的诚服，才是最好的妆容。

    孟子萌“啊”了一声，有些惊讶，真心实意地替这位女帝遗憾起来，小声道：“这可是女人家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了。”

    陆明呦站起来，冲她笑笑，握住她的手，也小声道：“我的后宫，还会有更多男人，若次次都最重要，我可忙不过来。”

    孟子萌惊讶地瞪大眼，想要说什么，但陆明呦已经拉着她出去了。

    她头一次听女子说这种、这种不守女德的话。

    但陛下是皇帝。

    好像多收男人，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应当的。

    但陛下是女子啊！

    孟子萌绞着手指，渐渐落在陆明呦后面，因为陆明呦翻身上马，而她走不了那么长的路，女儿家也不好把面容展露在外，所以她上了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孟子萌的心也有些摇晃起来，悄悄掀开帘子。

    虞家、孟家、李家、秦家派来的少女儿郎，有坐轿子的，也有骑马的，不过总得来说，骑马还是儿郎占多数，少女则寥寥无几。

    因而在最前面骑白马的绿衣少女，最为亮眼，如蔓蔓青萝，白马玉饰，格外尊贵，又灵气逼人。

    不像个女子。

    孟子萌看了一会儿这位女帝，心里暗暗评价道。

    她一向只跟女子比美，而陛下又真的不像个女人，所以从她的比美名单里淡化，又因为绝对不是男子，所以也不如她看上的少年更有吸引力。

    虞熠。

    是女帝陛下骑着的那匹白马后面，最健壮的红马上的少年。

    与她订婚的表哥。

    孟子萌知道父亲不肯让她嫁给虞熠，更舍不得让她嫁去虞家受苦，所以一直在想办法解除婚约，而她明面上也是支持父亲的。

    但私底下，她希望虞熠更努力一点，获得父亲的认可，然后办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要八十八抬彩礼，而她会让父亲给她准备一百八十八抬嫁妆，她要风风光光地嫁进虞家。

    可虞熠对这场婚约虽然不反对，但也兴致寥寥。

    跟其他男人娶未婚妻没区别。

    她是孟子萌，她怎么能跟其他女人没区别，跟其他女人一样平庸寻常地就嫁了呢？

    至少，至少不能比她母亲差吧？

    她母亲当年，可是她父亲三次求娶，并且许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母亲才肯嫁的，虽然父亲婚后没做到，还是在母亲怀孕时，纳了妾室，后面又纳了几个，但也给了母亲尊容体面。

    虞熠怎么着也得学习父亲，给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妾的诺言，她才嫁。

    但她已经十八了。

    虞熠最近连见她都不怎么见，而父亲则是越发努力地想帮她解除婚约。

    孟子萌不知该怎么说，女儿家的婚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该说话的，可两个男人，都朝着让她不如意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