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意

    喻舒觉得最近一定出了问题。

    丁熠生气了。

    在她帮同桌要到了班主任上一届学生的联系方式之后。

    而且生气得很明显，身边同学都注意到了的程度。

    因为那天碰到丁熠，他都没多看她一眼，冷着脸就擦肩而过。丁熠的同学悄悄问她：“你俩是不是吵架了？他这两天话都没说几句，看着状态就不怎么行，吓死人。”

    她犹豫地说：“是……吧……”引来他同学怀疑又暗含责备的眼光。

    喻舒真的后悔死了，她怎么就一个冲动答应了她同桌呢？

    不不，这不能怪她，谁叫那个学长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丁熠呢。

    “你总是这样，”丁熠看着她，鼻子又开始酸了，他知道这是自己又要掉眼泪的前兆，“得到你想要的就走，忽冷忽热，随时抽身就能走掉，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你的喜欢好像只是喜欢逗逗我。”

    丁熠顿了顿，感觉到眼泪憋不住了，索性不管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我真的好怕，好怕你突然说你都是开玩笑的，只是觉得我喜欢你的反应很有趣才来答应着玩玩儿的。那这样的话我算什么，我都觉得我自己很搞笑。”

    丁熠的眼泪不是从眼角慢慢流下来，而是随着他一眨眼，一颗从中间直直地落下，在他脸上划出短短一道水痕，最后或许掉到了地上——因为眼泪积蓄太多，他浸湿的眼睛再也包裹不下。

    喻舒哑口无言，因为她知道丁熠说的她完全有可能做。她有很多这样的“罪行”，故意撩拨靠近他最后又开玩笑似的跑开，如果丁熠的反应很有趣，她才会给他回应，但很少想过她喜欢的他是怎样的感受——她怎么会没有想过呢？只是单方面觉得他根本看不懂自己的想法吗？还是潜意识觉得他根本不会对自己生气？

    明明丁熠只是在质问她的行为——或许这根本说不上是质问，这又是她主动撩拨的后果——她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本质。

    她之前真的喜欢他吗？还是只喜欢他能包容自己，满足自己某些情感需求的特质？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自己满足了就行，难受了就走吗？她依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但仍愧疚于自己的做法太过自私——至少看到现在伤心的他，她觉得很难受。

    仗着他的喜欢，在消耗他的喜欢。

    丁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的，任何人这样对他喻舒都会暴怒，但她——

    丁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喜欢。这样的想法突然冒上喻舒的心头。不过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不，应该是我要更好地喜欢丁熠。

    “你别哭了。”喻舒手臂环上丁熠的脖颈，把他往自己拉了拉，突然的动作让丁熠一个趔趄，手撑在了喻舒身后的书桌上。

    “丁熠，对不起。”喻舒靠得很近，睫毛，鼻尖扫过他脸上的湿润。她蹭了蹭他的脸，让自己的脸也沾上潮湿。

    她尽可能诚恳地说道：“我之前也没想那么多，以为你没有表现出来，就忽视了你的感受。”

    “但是这都是我的不对，你真的特别特别好。你别因为我的错伤心，你也别怀疑你自己。你那么好，一定是别人的错。”

    “丁熠，我不想你伤心。我不会再那样了。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喻舒想，如果她是丁熠，那她一定会在感觉到这段关系中一丁点儿难受的时候就抽身走掉，她甚至懒得思考是谁的错，她会果断地划出一条界限。

    但丁熠不一样。他会委屈，会不安，甚至会怀疑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太容易被毁掉。喻舒很怕自己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丁熠哭得更厉害了，喻舒赶紧抱住他，让他下巴靠在自己脖颈上，手抚摸着他后脑勺碎碎的短发，带着歉意和安抚。

    她感觉到丁熠动了动，然后是抽纸的声音，然后是擦鼻涕的声音。喻舒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丁熠就是这样，总能在奇怪的地方让她觉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