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湿
淋湿
今天也是下雨天。 暴雨猛烈地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的声响遮掩了苏汀急速的心跳声。 她不由攥紧程越后背的衣服，程越感受到她双臂正在用力箍住自己的身躯。其实他们的吻根本不激烈，只是四片唇瓣静默的相贴。 楼下，有人按响门铃。 于是程越被推开。二人在强烈的雨声与门铃的余声中无力地喘息，他们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程越清俊面容上的红晕快速褪却，甚至面色有点惨白了。他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这是他竭力克制的表现。他试图探寻苏汀的表情，可苏汀背过身子趴在窗边，留给他的是一个黯淡的背影。 “去开门吧。”她说，轻飘飘的语气。 他讨厌她这样轻飘飘的，她唯独待他是这样，但楼下的门铃又响了。 程越下楼后，苏汀依然在窗边，她把脸贴在微热的手臂上，额角抵着冰凉的窗玻璃，发出微弱的叹息…… 那天也是下雨天…… 那天窗外的雨下得又急又猛，窗玻璃上形成一道模糊的水帘。苏汀推开窗子，一瞬间，雨水冲湿她的半边胳膊。可她依旧把窗子开到最大，她看到大雨使路面上积了水，车轮碾过溅起白花花一片，她嗅到夏日雨天独有的潮湿气味。 大约十分钟后，苏汀撑着伞出门。苏梅梅只管自己看电视，她年纪大耳朵聋，电视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根本不知道苏汀在不在家，更别提知道她冒着雨出门。苏汀独自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趟水走，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溅了一腿污水。 今年夏季的雨天格外多，这对以前的苏汀来说是件好事。 下雨天，周望就不会出门，他留在家和苏汀一起看电视、教苏汀写作业。可今年不一样，周望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每逢雨天便去朋友家打电脑游戏。并且，不会带上苏汀。 位于紫薇花巷另一头的自建别墅是紫薇花巷的最好的房子，却一直空着。大家说程家发大财了，自然不回小地方。没想到今年夏天，程家人回来了。和众人原想的不同，程家依旧有钱，是因为工作调动才回来。 苏汀从左右邻居口中频繁听到别墅的主人以及主人的儿子——程越。他们不停夸赞程越，他们口中的程越仿佛一丝缺点也没有。 就连周望也夸程越，两个同龄的男生很快成了朋友。 苏汀膝盖以下已经湿透了，但她无所谓，甚至有意让大雨淋湿自己。周望不带苏汀一起的理由是雨太大，苏汀会淋湿。所以苏汀留在家里，周望自己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去找程越。 跨越大雨站在程越家门口，苏汀才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栋房子。真漂亮，即使在阴雨天，外墙贴的瓷砖也依旧光洁闪亮。 这很容易让苏汀想到自己住的那栋昏暗小楼，破旧、采光极差。房子的主人，苏汀的外婆苏梅梅没有任何翻修房子的意思。有次苏梅梅吃完饭心情好，便难得同苏汀说起往事。她说苏又绿小时候也嫌弃这屋子，她对苏又绿说有本事你以后出钱给我建个新的。 苏梅梅的房子是苏梅梅自己凭本事挣下的。她这话说的有问题，因为这房子其实是苏梅梅的丈夫，苏汀的外公建的。 不管怎么说，苏又绿没本事给苏梅梅盖新屋子，所以苏又绿的女儿苏汀也没资格嫌弃。 走上台阶，苏汀用力按下门铃。 她没想过门开的这样快，开门的是一个和周望差不多高的男生，单眼皮、高鼻梁，皮肤极其白。 “我是苏汀。来找周望。” 苏汀的声音伴着大雨落下。 男生看了她一会，向内喊道：“周望，有人找你。”而后他继续站在门口，既不让苏汀进来，也不说话，他似乎是在看屋外的大雨。 苏汀收起来的伞在不停滴雨，她知道自己形容狼狈，因为这一路上她根本没仔细撑伞避雨，但她没想到她要和程越面对面站这么久，她不自觉地挺起脊背。 周望来了，先喊了一声“苏汀”，带着一丝训斥。可真见了苏汀的模样，便改为慌乱：“苏汀？” 苏汀低下头，发现她白色凉鞋的边缝里沾满黑色的灰。 “怎么淋成这样？”周望问。 “我来找你玩。”说这话时，苏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程越。 程越站在屋里，目光与对苏汀对上后没什么反应，只说：“先进来吧。” 程越一开始以为苏汀是周望的女朋友，结果周望说是meimei。他问是亲meimei吗？周望说是邻居家的小孩。 不管苏汀是何种身份，程越都没有在意。他知道苏汀是因为周望出门不带她才找来时，只觉得这个女孩有些任性并且有点执拗，这两者的结合更为糟糕。 当然，这可能有周望的错在。周望向他要热水，又要干毛巾，照顾苏汀就仿佛苏汀还是个小孩子。 周望要和苏汀回去，他把自己的雨衣给苏汀穿。苏汀穿周望的雨衣并不怎么嫌大，苏汀不是小孩子，她只比他们小一岁，今年17。 刚刚冒雨前来的人，现在却穿着雨衣已经站在门口了，一副迫不及待要回去的模样。对周望的借口是“她也想玩电脑游戏”，零几年的电脑确实还比较稀奇，周望当真了。 就在他们出门前，程越突然说：“周望。” “既然meimei想玩电脑，下次带着她一起来吧。” 背着他的女孩骤然转身。 苏汀知道雨衣帽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因此忍不住瞪了程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