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大象（18 完结篇）
赌赢了。 赌局中有赢家，必然就有输家。 相较于简隋英，简隋林似乎一直都是被命运偏爱的一方。完整的家庭，父亲的偏爱，除了一个厌恶他的哥哥，一切都和其他富家子弟相差无二。不知是不是过于幸运的缘故，他给自己顺畅的人生添了些难度。或许这种难度应该不能用些来形容，因为着实不可能实现。毕竟爱上自己亲哥哥已经足够惊世骇俗，加之这个哥哥又对他和他的母亲厌恶至极，这使得简隋林对自己哥哥的幻想注定只能成为幻想。 许是他也认清了简隋英终其一生都不会成为他的伴侣，所以他选择了放低目标。既然得不到一辈子，那么只得到一次也算是圆梦了。 当然，梦想的实现是有代价的。简隋林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想到，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居然会这么大。维持了20年的好运这次没有站到他的一方。在这场赌上性命的赌局中，他输了，输的彻底。不仅赔上了性命，同时还有名誉。 “这样吗。”邵群见简隋英也被吵醒了，伸出另一条手臂让简隋英枕了上去，慢悠悠的对着电话询问道。“不过这应该算消防那边儿的事故吧，怎么这么快就联系到咱们这儿来了。” “这个……”周副队似乎有点儿难以启齿，犹豫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那个……火灾现场发现了不少东西……消防那边儿觉得有太多问题，就直接联系刑警队了……我现在就在现场。邵队，那个……”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邵群笑着和简隋英点点头，语气却严肃的很。“现在不说，一会儿去现场不也得说。” “好吧。”周副队思索了一下觉得也对，这又不是什么能瞒住的事儿。即便他现在不说，等会儿邵群来了现场，他也得如实和邵群交代，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我们怀疑简隋林不是火灾受害者那么简单，而是另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 事实根据当然是有的，邵群和简隋英听到周副队得出这一结论后匆匆忙忙起床，一个赶去火灾现场，一个赶到了警队。 同一时间，简东远也接到了警方的电话，通知他去认尸。 简东远还在医院卡着点儿等着简隋英给他回信儿，没想到居然得到这么一个消息，当场高血压再次复发，所以认尸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到了赵妍身上。 工厂已然荒废许久，加之起火点是在地下，许久才被居住在不算附近的居民发现有浓烟冒出。可惜居民并不能确定起火点究竟在哪儿，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等火势被灭，简隋林着实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身体大部分被烧焦，面部经过法医处理后才勉勉强强能够辨认出些许过去的影子。 不过毕竟母子连心，只消一眼，赵妍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的倚靠，没了…… “我儿子怎么没的？谁害他成这个样子。”认尸过后的赵妍紧紧抓着周遭查探现场的警员不住的询问，可惜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这场火灾来的算不算蹊跷暂时还没个定论，不过火灾现场确实诡异。一些锁链就挂在附近，同时现场还残存着一把锋利的刀子，锁链的钥匙就那么大剌剌的扔在附近，可现场唯一的人却不选择逃生，而是活生生等着浓烟入喉窒息而死。 那把刀子已经被装到了证物袋里等候化验。这是周副队的一个猜测，连环杀人案已经成了整个刑警队重中之重的案件，那一把没有找到的凶器也一直悬在刑警队每个队员的心里。如今火灾现场就发现了这么一把大小，形状都吻合的刀子，很难不令人多想一层。加之简隋林失踪的时间和连环杀人案第一案计划的时间诡异的重合，周副队虽然没敢直接定论，但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胆的推测。 当然，专案组也在进行着正常的排查工作，整个市局除了赵局几乎所有人都被查了个遍，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过搜索类似男性性侵这样案件的记录。所有人放下心的同时又陷入到另一到另一危机，这真是要他们把整个警务系统查个遍…… 唯一干劲儿十足是小刘，这小孩儿似乎还没意识到之后他们的工作量究竟会有多大，兴致勃勃的拿着昨天的数据跟简隋英汇报昨天查整个市局的结果，尽量克制的声音还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窃喜。这是自然的，身边儿过命的同事被证明依旧值得信任，无论多苦多累心情总是好的。 不过简隋英一看小刘那个偷笑的模样就没忍住再次给了他一巴掌。“我昨天不是让你晚上给我打个电话吗，你怎么没打。” 这是简隋英昨天临下班儿前交给他的任务，小刘当然没忘，可跟领导打交道一直是小刘的死xue，再加上简隋英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并没有交代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拨通，更没说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小刘颤颤巍巍的捧着电话直到后半夜还没想好这时候打到底合适不合适，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这个点儿，无论到底要做什么，似乎都已经不合适了，小刘看着手机上接近四的那个数字，实在没法给自己一个理由在这么个诡异的时间打给自己的直属领导，即使是领导交代的也不行，于是乎，这个电话自然而然的就错过了。“那个……”小刘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昨天咱们下班儿太晚了，我也不知道几点打合适……是耽误您什么事儿了吗？” “行了，别说了。”简隋英捂了捂额头觉得这也真算的上是连人为因素都不站在简隋林一边儿。他本意确实是想让这个小孩儿关键时候点醒自己，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才能面临抉择，所以才不清不楚的交代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近似于乌龙的方式化解。不过如果小刘当时真的打给了他呢？他会选择回头吗？ 简隋英自己也说不清楚，决定已经做了，再去假设另一条路已经没有了意义。简隋英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小刘可以离开，自己则坐到了办公室里提前整理了一下案情所有的进度。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证物科的人化验结果出来，他就会因为避嫌而暂时远离这个案子。 证物科的人行动很快，不到傍晚就给出了结果，他们对那把刀进行了鲁米诺试验检验，发现刀尖和刀刃处确实产生了蓝色荧光，证实了这把刀确实沾染过血迹。于是又进一步的采用了生物物证法，用Identifiler试剂和InvestigatorDIPplex试剂提取上面基因组DNA进行分析化验，结果显是，这上面共沾染了三组不同的DNA，有且与三个死者分型对比一致。那把刀子完全可以确认为凶器。 为了谨慎起见，物证科试图从凶器上提取指纹，不过由于火灾现场灾情严重，加之刀子明显被人擦拭过，指纹又不似血迹那样可以残留许久，最后以失败告终。 不过凶器已经找到，又是在简隋林受害的火灾现场，加之现场并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简隋林自然而然成为了第一嫌疑人。而作为简隋林亲属的简隋英，则必须要退出这桩案子，转而由邵群接手。 而邵群则选择了第一个大胆推测的周副队接替简隋英的位置进入到了专案组。周副队原本就有对简隋林的怀疑，进入到专案组后立马干劲儿十足的对简隋林生前的人际关系和物品进行了调查，最后从简隋林留家里大量的遗物中寻找到了蛛丝马迹，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结论。这个荒唐的人，居然对自己的哥哥，有着不伦的妄想。 这个结论过于惊世骇俗，纵使周副队在警局呆了这么多年也闻所未闻，顺着这个线索，周副队合理怀疑简隋林大概是精神不太正常，于是又多方探访了心理医生，试图从这里找到一些简隋林犯案的动机。 最后，还是加入专案组的李文逊主动提供了简隋林的就诊记录，并表示从一年前开始，简隋林就会定期到他那里进行治疗，不过最近几个月却突然中断了。根据就诊记录显示，简隋林一度厌恶自己的这种同性恋情节，并为爱上自己的哥哥而苦恼，更有严重的自我捆绑意向。 案情到了这里，再联合火灾现场已然再清晰不过。周副队把所有的调查结果上交的时候向邵群陈述道。“就就可以解释火灾现场为什么有锁链和钥匙了，因为简隋林也无法控制自己，曾经一度想靠着捆绑自己的方式让自己不再犯案，可惜在最后一次实施这种行为的时候不想蜡烛却突然倒了下去，从而引起了火灾，而简隋林则因为把自己锁了起来短时间内逃离不得，等他够到钥匙的时候，身体吸入烟尘的情况已然接近了极限，不足以令他逃生。所以才会葬身火海。至于连环杀人案，再明显不过了，现场那把没有指纹的凶器，以及他失踪的时间，还有他的病情，都足以证明他就是凶手。” “嗯。”邵群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周副队递过来的一大堆‘证据’，没忍住捂了捂嘴角，又很快的把手放下。“还有吗？一把凶器，一个病情诊断记录不足以确定简隋林就是凶手吧。” “当然还有。”周副队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次道。“其实我们重点排查的是第一案，根据之前的案情报告显示，第一案明显是做足了计划的，邵队您也清楚，任何案件，无论他计划做的再是严密也会有线索留下。而第一案，恰恰就是留下线索最多的。” “比如说？” “比如说那件送给死者的价值不菲的衬衫。”周副队拿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递到邵群面前解释道。“这是我们第二次去探访那家奢侈品店店员的录像。这家店之前简队做过调查，实名订购衬衫的人只有四五个人，均已排除了嫌疑。而这次，我们是带了简隋林生前照片去询问的，据一个店员回忆，没有实名订购这件衬衫的人，印象中确实和这个人相似。重重证据叠加，邵队，我觉得可以定论了。” “你做主吧。”邵群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所有线索都是你发现的，这个案子就彻底交给你了。既然已经确定了嫌疑人，公诉部分也由你来完成就行了。不过既然凶手已经确定死亡了……最好还是把保密措施做好，毕竟……” 周副队表示明白，这其中关节太多了。嫌疑人毕竟是刑警队另一个队长的弟弟，虽然亲属犯案不会连累到警局内部人员吧，但说出来着实不好听，再加上那人还对简隋英有着那种想法，周副队都不敢想象简隋英要是知道了曾经被自己亲弟弟意yin会作何感想，于是利落的应承道。“我知道了，邵队。后续审查会严格保密。不过，邵队，您是这个专案组的组长，都移交给我……” 周副队考虑的是一些有关功劳的东西，不过邵群只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脸，随后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不重要。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至于这个案子嘛，所有线索都是你查到的，由你接手再合适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做。你加油吧。” 这倒不是邵群的推辞，是他确实还有其他事儿要做。今晚他和简隋英约好了要去医院看简东远，既然案情已经清晰明了，他不介意给去看简东远的时候顺便向他透漏透漏案情进展。 简东远的病情着实严重，之前就 因为简隋林的失踪血压飙升，再经历了简隋林死亡的这一打击，算是把他的陈年病症一其勾了出来。而赵妍，则也因为过度刺激一病不起，并没有留在身边儿照顾简东远，致使简东远独自一人在医院只有几个护工陪在身侧，多少显得有些凄凉。 简隋英和邵群是晚上过去的，去之前他们还在路上进行了一次猜拳游戏，由赢的一方向简东远通知简隋林已经被正式定为嫌疑人这一消息，结果是简隋英赢了。 此时他们已经站到了简东远的身前，这个前几个月还不可一世的男人随着心爱的小儿子的死亡瞬间苍老了不少。不过简隋英没那么多同情心留给简东远，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的母亲以及他，尤其是在最后面临抉择的时候，还在肆意的逼迫他，把他们位数不多的父子亲缘关系早已消耗殆尽。而如今，简隋英会选择来探望他，当然不会是出于孝心和担忧，仅仅是尽一下自己最后的义务，顺便完成曾经应承简东远的承诺，会告诉他简隋林的下落而已。 虽然晚了些，但他还是把警方列简隋林为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讲诉的很详细，包括但不限于简隋林被确诊的病情，以及他对自己不论的欲念。 简隋英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甚至没有平时对简东远的恼怒，也没有对简隋林有这种想法的震惊。而简东远，也正是在这一刻，清清楚楚的认识到，他不仅失去了小儿子，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大儿子。 简隋英太平静了，平静到淡漠，他从简隋英的话语和眼神儿里看不出简隋英有一丝的情绪，就像在复述其他人的事情。他不怨简隋林对他起那样的心思，也不恨他让这兄弟俩陷入这样的漩涡。 恨与爱从来都不是对立面，无视才是。简隋英不恨他们，更不会爱他们，因为这两种情绪都代表着简隋英还在意这些所谓的家人。可是简隋英如今这两种情绪都没有，唯有漠视。 事实也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简隋英在复述完这些以后就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朝他点了点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完了，我也该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再有什么事，也麻烦不要联系我。”说完便拉着站在身旁的邵群离开了医院。 他们的目的地是家里，经过了这么久的劳累，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两人都疲惫的不行，不过好在，他们不再漂浮不定，而是有了心之所向的目的地，那是他们的家。 这些日子，邵群已经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简隋英的家里开始了同居生活，除却不定时会有突发的案件令他们早早的起床，其余的日常生活两人出奇的合拍，甚至连审美都有相似之处。 这不，最近邵群就经常赞赏他们家里的灯光。因为客厅的吊灯能把简隋英亮晶晶的眼睛照的好看极了。 邵群也知道或许并不是灯光的缘故，而是简隋英这个人本身就好看，加之最近心事了了，眼里不再有迷茫，那双眼更显突出。 邵群忍不住把简隋英拉到身侧，迷恋的吻了吻他的眼睛轻声问出了困惑他许久的问题。“隋英，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我呢？我这个人啊，虽然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家世当然也可以，可是这些并不足以完全吸引你吧，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呸。”简隋英被邵群彻底逗乐了，笑着捏了捏邵群的嘴。“你长得再不错有我好吗？我天天照镜子早就免疫了。还有啊，谁给你的勇气说你性格好的，也就表面风度翩翩，其实一肚子坏水，至于家世嘛……确实挺好的，不过我也不差。这些当然吸引不了我。” “所以是为什么呢？”邵群不解的继续问道。他当然知道简隋英会认为他特别肯定不止因为这些流于表面的东西，可还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那么幸运，成为简隋英心中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慢慢猜去吧。”简隋英一把推开邵群，慢悠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意翻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餐馆，折腾了一天，他是既累又饿，相信邵群也和他差不多。至于那个答案嘛，他暂时还不想和邵群说，不过一辈子那么长，他已经选择和邵群在一起了，总有一天邵群会知道的。 过去的人生里，简隋英曾经无数次有过身边需要出现一个人在他身边儿的时刻，虽然他一个人也能把一切失控的，岌岌可危的事情处理好，可他仍然需要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儿，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错。他等了二十几年，只有邵群出现了。 不过这并不算晚，因为他们未来还有许多个二十几年，而他和邵群，今后可能还会做一些其他人看起来违背常理的事情，可那又什么所谓呢？ 他们身边儿已经有了一个即便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也会无条件的支持对方决定的人，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