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封家在当年也算书香门第，祖上好几位都是书画界的大拿。云裳的外公也曾教过几年学，随着后来新学校的兴起，他们这些私塾先生便被淘汰了。

    不过家族底蕴在那里，封佑偶尔也会受邀到某个研习会或是书画展上露两面，来往的人虽说不算权势极大，但也有说得上话的。

    封佑有意让云裳留在越州，便时常带着她，让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个宝贝外孙女。

    云裳平常是不爱交际的，在家时尤其烦面对父亲那些朋友，说的都是她不喜欢的东西。不过跟在外公身边倒是能长长见识，学识渊博的老头儿们倒比她父亲那个老古板有趣得多。

    这日过了晌午，云裳见封佑没有活动，寻思出门逛逛。

    封佑一扬拐杖也来了精神，“先随我去个地方。”

    云裳以为又是什么正式场合，看了下身上的蓝衫，打算回去换身衣服。

    “就这么着，回头你自去逛，早些回来。”越州地界如今正是太平，封佑没有多余的担心。

    云裳闻言，踩了双平底绣鞋便出了门。

    越州的地形不比平州开阔，各类的建筑排列紧凑，让人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云裳随外公去了街边一家店，坐到里头看见博古架上的陈列才知道是卖古董的。

    “您要买古董让我带回去？”要跟自己无关，外公也不会专门叫   上她，云裳心里先就打算拒绝。

    封佑神秘兮兮的，招手让她坐下。

    不多时，店老板拿着一个盒子出来，遍布笑颜，“东西可算找着了，我还正打算送到府上呢，可巧您老来了！”

    封佑先端详了片刻，看起来很满意，便给云裳推过去。

    “是玉佩啊……”云裳扶了下盒子没敢直接拿，“您又花费了……再说现在谁还带这个，丢了摔了又不值当。”

    “这可是难得的好玉，辟邪保平安的！”封佑拍拍云裳的手，一定叫她收下。

    店老板也道：“我这店里本来只有半块，你外公早就托我打问，看能不能收到另一半，这不好不容易凑齐了。”

    听到这话，云裳才看见那玉佩是两半合成一块的，不禁笑道：“那这算我的嫁妆了？”

    封佑亦笑：“其中之一。”

    云裳深知这片心意她若不收，外公一定不会罢休，便大方接了。

    这玉佩的成色极好，戴着并不难看，只是云裳平日穿着简约，光是挂这个玉佩反倒招眼，或许真该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配它才好。

    见外公正跟店老板说话，云裳没着急走，无意听了两句有些吃惊地睁大眼。

    原来面前这位平易近人的老板竟是蒋九爷的岳丈，云裳不禁有种走近大人物的新奇感。

    从三言两语中，云裳也听出这位蒋九爷的过人之处，心里琢磨着一个黑帮头子到底是怎么宠妻无度的，没留神多坐了些时候。

    封佑想起来催她道：“不是想去逛逛？不用陪着老头子了，我一会儿跟符老板去喝茶。”

    云裳正听得入神，闻言只得起身。

    软红换水土这几天又闹肚子，云裳一个人闲晃倒觉得伶仃没意思，随意找了间店看衣服。

    越州由一家统治，所有的衣食住行都彰显这一股大统一的前卫，不像平州那样有些许割裂。

    云裳见店里陈列的服装跟来往之人的穿着，暗暗欣叹，犹豫良久将手伸向一件鹅黄色的旗袍，不想跟另外一只手碰到了一起，连忙转身道歉，“抱歉。”

    “不好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眼又弯眸浅笑。

    云裳看着身边女孩苹果似的脸颊，笑意不禁更柔软了些，当即收回手不欲争这件旗袍。

    哪知女孩歪头想了想，看向她道：“这件旗袍还是适合你。”

    女孩说着，拿下旗袍在云裳身前比了比，倒是有几分自来熟。

    云裳觉得这姑娘漂亮精致，有点白秋露的活泼气，让人由不得心生好感，遂没有躲避，抱着腰那一块照镜子，“我第一次看这种修身的，还不知道好不好。”

    “好看！”女孩认真地点头，“你身材这么好，腰这么细，一定好看！”

    本来只是看看的心态，听到女孩这么说，云裳的主意就硬了些，当即去试衣间换了。

    那女孩还没走，好像专程等着看云裳穿这旗袍，见她出来就笑着走上前，一点不含糊地直夸：“我就说好看！”

    “开叉会不会太大了？”云裳小心询问。

    “不大的，现在都这么穿，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最爱这种旗袍，天冷了就配个披肩。”

    云裳平时多穿长裙，这旗袍开叉一走动就露出半截腿来，有点凉嗖嗖的不习惯。

    “里边穿着这个更好看！”女孩兴冲冲地拿了双长袜子给云裳，合掌抵着脸颊，好像在打扮自己的洋娃娃。

    云裳瞧了眼手里的长袜，好像是这几年流行的那种丝袜，之前在学校里也见很多女学生热衷。

    她看过几眼，觉得穿了跟没穿一样，一直不懂这样的流行。不过眼下她有心捯饬自己，听听热心人的意见也无不可。

    女孩一直在店中闲逛，还跟她推荐了好些穿着，云裳依言挑了几件，拿去结账的时候，对两人一起看上的那件旗袍隐含抱歉。

    女孩笑了笑摇头，“我也就是看看，刚生完孩子还没瘦回去呢，许多衣裳的尺寸都不合。”

    云裳一瞬有些惊讶，由不得多看了她几眼，实在看不出她已经当母亲了，看脸明明还稚嫩得很。

    “我就是给一大猪蹄子骗了，结婚结早了。”女孩噘了下嘴，弯弯的眉毛都皱成了团团。

    云裳看她一脸烦恼，却又瞧不出有什么后悔，忍俊不禁，也开了个玩笑：“你这么年轻，现在跑也来得及。”

    “跑不了啦。”女孩叹息着摆手，目光一偏忽然亮起来，“大猪蹄子来了！”

    云裳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已经跑出了门，像一朵香软的棉花糖，扑进了刚从车子上下来的西装男人怀里。

    云裳不禁暗道，这哪里是跑不了，分明是不想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