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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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下一口唾沫,将豢养花的清水一同咽了下去。 于是齿间嚼碎花瓣与茎枝,溢出方方面面尽是毒的汁液,因果感觉到他的嘴唇与下颚的耸动,牙齿摩擦的声音有些咯吱咯吱的,在嚼烂至一团黏糊后,让破碎的花瓣包裹截断的茎枝,一齐坠入食道。 因果听到他吞咽的声音,便缓缓放开了他的嘴唇,但他仍然抓着她的细手腕,忠难感觉被玻璃扎进皮rou又溅入豢养水仙花的清水的伤口有些发痒,目光瞥向他血rou模糊的手竟然拽着她不放,蓦地一抽手,所幸只是抹上了一些他的血,但他仍然惶惶不安:“洗一下手吧,汁液碰到了也有毒,这只手...消一下毒包扎一下,我手上都是玻璃碎片,还有汁液,不能碰你。” 她盯着他关切的眼神,有些懊恼,好像无论怎么刺伤他折磨他,他都不会因疼痛而真正痛苦,又谨小慎微地关注着她是否会被反弹而来的疼痛扎到。 可是阿难,你怎么也不明白,我也是哀并着乐,哀正是乐呢。 “那么你现在也成为了一株水仙花,全身有毒咯?”因果坐在床沿,双手捧着脸,将手肘撑在大腿上,晃着腿凝视着他那恶心的关切。 他在理解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两秒,因果就把晃着的双腿绕开他着地,他慌乱地伸出手臂一下抱紧了她欲踏出步伐的小腿,她垂着眸往下望,一双被抛弃的眼睛伸出一张网来捕捉她。 “我有用的……你别、你别走,”他四处乱撞的眸子瞥向桌上的剪刀,忽地松开了她的小腿,踉跄着爬过去伸手把它攥在了手里,而后摊在手之中像贡品一般地递交给她,颤动的眼眸执着地凝视着她说,“你把我杀了,我们重来好不好?我一定在家里等你,不、我去……我去校门口,不,你班级门口……啊,你不喜欢,那我,我……” 因果从齿间溜出的笑声顿时扼制了他混乱的语言系统,她甚至没说一句话,就自顾自地踏出脚步往卧室外走。 “...因果!”忠难直接扔了剪刀,甩到了书桌底下去,手摁在地板上爬到她脚边抱住她的小腿,仰着脸带哭腔喊着,“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了,我洗一下就好了,你不是喜欢我的手吗?我——”可他怔怔地看向自己扎满玻璃碎片血rou模糊的手,话语又戛然而止。 她看着他绝望的眼睛,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终于享受到他的痛苦了,可他下一秒又卷土重来,病态的眼眸攀上来,他紧紧抱着她的小腿不放,喘出的热气扑在她的大腿上,他的笑快要撑破整张脸似的说:“我把自己洗干净切下来煮熟给你吃好不好?没关系,清洗过煮熟了不会有毒的,你想吃我的眼睛吗?或者腱子rou?你喜欢吃猪肝,那肝也行,但我不知道我能撑多久……” 因果听着逐渐皱起了眉,忠难看见她不悦的表情,愈发敞亮的声音又蔫了下去。 “在说什么,好恶心。” 她一脚踹开了他的手臂,他凝望着她走出卧室的背影,内心的恐惧无尽放大,待她离开视野的那一刹那忽地站起身来,全身的疼痛一触即发,可他仍然感知不到疼般地转身拉开书桌的抽屉,手上的血沾在了避孕套、奥氮平片、利培酮、阿普唑仑——直至拿出丙戊酸钠缓释片,他摁下两粒就这么空口咽了下去,没有水的辅助,苦涩感滞留在咽喉,差点又干呕出来。 他抓着桌沿听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不慢反快,于是直接把一板药都咽下去,从额间滴落的冷汗与浸湿身体的水与伤口溢出的血混凝在了一起,他大口喘息却仿佛始终得不到氧气。混乱之中他一直在盲目地揿下一板一板一颗一颗的药粒,各种各样的胶囊与白色药片像小山一样堆积在桌上。 “不对、不对……她怎么不要我了?她爱我应该继续打我,应该杀了我,应该吃了我……和我的尸体zuoai,可是我……我没用了?不对,重来,得重来——” 他陷于一种无法逃脱的潘洛斯阶梯,上去又下来,下来却又要上去,永远看不到尽头,永远都看到尽头,药粒跌在桌上,药粒与药粒碰撞,直至剥下最后一颗药,他双手抓起那一把药来,兜不住的粒子从手缝里往下逃。 正当他要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药粒全部塞进口腔之时,因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在干嘛呢。” 他手猛然一颤,所有的药全洒落在地,因果目视着药粒如同围棋白棋一般地洒落在这片粗格棋盘之上,而他高耸的背影却僵硬而渺小。 因果眨了眨眼,无视地上那一片片的药粒,踏着老鼠耳朵拖鞋就这么踩了过去,忠难听到她的鞋底踩上药粒碾碎的声音愈来愈近,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侧过来,窘迫到了极致,便一点也不敢看她的脸,但是又渴望看见她的脸。 别笑我,别笑了,因果,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笑话。 脚步声终于戛然而止,她停留在他斜后方,只要再转过来一点点就能看到她的脸,是哭是笑是假笑是嘲笑,这世界上没有比因果的笑更可怕的事物。 可他不转过来,她就歪下脑袋,将短发齐齐地垂下,他终归是得面对她的脸,于是不得已与她相视,却是在对上她那双深黑的眼眸之时先一步望见她伸出的手上,那沾着一片黄色碘伏的伤口,以及手心里攥着的绷带。 “帮我包一下嘛,又没有沾很多水仙花汁液。” 她才是全身有毒。 —————— 忠难应该有精神分裂,他病挺杂的,躁狂比较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