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如玦(原创攻)(清水向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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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玦x司马焦 此生如玦,欠你一人。 触目的鲜血犹如血海深渊般出现在仙地之中,清灵之花触目皆死。仙府弟子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血泥残肢一般地狱之景。而在这一片死寂的惨烈之中,血rou尸骸里又坐着个男人。 此人赤足踩在血rou之中,孱白如雪的皮肤隐约浮现着青紫色血管,暗黑蟒纹长袍在光线下透着血涸的幽光,林霄风过,衣襟吹拂露出脚踝骨中一抹红线。刺眼如鲜血。最令人心神一窒息的是他的脸,血红的唇点在孱白至极的脸上,抿唇如线,眼眸入邪。他本该回三圣山顶,偏偏有杂碎惹人生厌,既然如此他也不吝啬送他们入地狱。但此时他体内真火灼烧,功息紊乱,他便于此刻停留片刻,却不曾料想竟又横生枝节。 沈清玦奉命下山除妖,清虚宗位列庾辰仙府旁支山下的小宗,因与清虚山相邻由而得名,清虚山灵气虽不及三圣山浓郁深厚,却也是相对丰盈。因此妖类也得以滋长,当出现妖孽祸乱,清虚宗弟子便将下山除妖。山下的死寂与血气之浓引来了沈清玦,沈清玦犹记得掌门之教导,于清虚山外便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主动靠近祸端,更不可求至宝入险地。但是他犹豫片刻,依旧选择前去,他无需至宝也无心惹祸,他只是心存悲悯。他放轻脚步去寻血气之源,一步两步,眼前的惨烈一幕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像是深陷血沼的鹤,瘦削又孱弱。沈清玦深呼口气朝尸海中的司马焦走去,当沈清玦的气息靠近时司马焦时,司马焦就早已感受到他的靠近,但是他没有睁开双眼。他就是想看看如果他见到罪魁祸首,又是何种反应。他的神识望着来人直直走向他,一身素白如月的衣衫撑起俊骨,好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沈清玦看向司马焦,他只觉心生怜意,在这种毫无人性的屠杀下幸存定是负了重伤,此时他竟是感受不到他身上的生气。鸦睫遮住司马焦的双眼,脸颊上还存有方才溅上的血。 残红一抹,炽眼的紧。他倏地感受到一抹温热轻轻蹭过他的脸颊,沈清玦用指腹轻轻蹭过他的脸,他倏地睁开双眼。双眼如钩,这一刻沈清玦倏地觉得好像魂魄都被用刀刮了一遍。司马焦的眼露出惊讶,眼前这人竟是没有丝毫恶意。他无杀心更无惧意,反而带着一丝疼惜。他的惊讶落入沈清玦眼中变成了畏惧。 “可是痛得紧了?抱歉,我并无恶意,我带你回去治一下伤好吗?”司马焦不语只是直直望向他,见此沈清玦也不再开口。只当他是遭此劫难讷讷不能言罢了。他俯身将他背到自己的身上朝外走去。司马焦根本未曾料到自己怎么会到一个陌生人的背上,但是他的背脊十分温热,他体内灼热的火好像也因此平息了些许。 罢了,跟他回去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也不是不行。 沈清玦感受着身后人呼吸愈发薄弱,他不通药理却也能想到他此时身体情况之恶劣。他放弃了原本除妖的任务,转身朝宗门走去。司马焦已是不知自己有多久未曾安眠,但是此时在一个陌生青年的背上竟是生出困意。他不觉心生警惕,眼中萌生出杀意。偏偏此时已经半只脚踏入死门的人还不知晓,还在步步向山上前去。 清虚宗正是立于清虚山顶,隐于山蒙雾绕之中。 “大师兄!你回来啦。”“这人是谁?大师兄能不能不要什么人都往宗里带啊?”当沈清玦步入宗门时,背上的司马焦备遭瞩目。“素雪,备间客房,另外快去寻江医师来。”被命令的素雪朝沈清玦点点头,沈清玦这才将背下的人放下。 “不必了,我要回去。”司马焦开口说道,众人未曾见过慈藏道君,更也不知晓凶名远扬的司马焦正是此时眼前血气孱弱之人。 “且在这里养伤吧,你的伤势过重,不宜行动。”沈清玦望向他,温润的眼中是关心,更多的是真诚。有多少年未曾有人曾真心关心他过,司马焦敛下双眼,心中杀意更甚。 若是如此,他又蓄意为何? 他愈是看透人性,愈是深知其中险恶。这世上定是不可能有毫无祈求之示好,便是他也不能。司马焦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只是冷冷应声。 “真是不知好歹。”旁侧人窃窃私语,目光直指司马焦。司马焦不语,只是瞥了一眼,定了生死。司马焦被安置在客房,不知是有意无意正好在沈清玦屋侧。以司马焦的神识,他能够看到沈清玦因“救”下他而遭下数落。 “遇有伤者救之,何错之有?” “小心惹祸上身!” 沈清玦笑笑,“顺心而为,有何不妥?若是江湖人人自危,那便修成神仙也是无用。” 司马焦嗤笑,愚蠢至极的想法。 若是天下当真每个人都这般想,那为何他会是今日这般。你看师家那起子废物,个个口中是天下大义,比他看起来还要正道的不知到哪里去,背后不也窝里反,为了得不到的血脉屠戮无辜。 此时屋外叩门声响起。 “是我。” “进来。” 沈清玦将门推开,屋外的光照入屋内的人。冷冽的光落在司马焦的脸上,原来他生了一副好面容。 “我是沈清玦,你还好吗?”沈清玦微微躬身看向他,方才的医师被他赶出了门。沈清玦只好将珍藏的丹药取出。 “你叫什么?”司马焦不语,沈清玦也不曾恼怒,只是将语气放得更温柔些。初入宗门的弟子也会像司马焦这般戒备不语,更何况遭受到那一场恶毒至极的屠杀后,定是心存畏惧。 “焦。”他唇瓣轻启吐出一个字,他没有说出名字,但是司马焦是真的猜想如果他知道他就是司马焦,他就是他心中畏惧鄙夷的源头时,沈清玦又会如何? 司马焦面上神情不动,即便他落魄受伤,却也有天然尊贵的气质。沈清玦唇角微勾,将掌心中的丹药取出置于司马焦面前。 “这是圣元丹,可以让你的伤痊愈地更快些,你且安心在此处养伤,不必担忧。” 司马焦低眼看向圣元丹,此等圣元丹当时在司马氏中也算得上上乘丹药,这种小宗更是难得,这一颗怕是值上千金。 司马焦体质特殊,身上的伤势不易长好,他把玩着掌心中的丹药, “你可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沈清玦见他犹豫再次开口道,司马焦用目光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怎会有人这样去做呢?沈清玦看着他的目光不曾闪躲,坦荡又温柔。 最终司马焦还是服下了丹药,见着他吃下药后沈清玦才释然露出笑容。司马焦露出厌倦神情,沈清玦也自知妥然离去。 在他离去的夜晚里,沈清玦给司马焦服下圣元丹的事情还是被掌门知晓,掌门雷霆大怒,罚沈清玦看守禁地数月。 这事沈清玦未向司马焦提及。入夜深处,黑蛇寻着主人的气味一直跑到清虚宗内,清虚宗内只有少数的人觉察到今夜天幕格外的黑,其余人都未曾发觉。 大黑蛇见到司马焦就露出心虚的模样,等他跑到案发之地时,发现主人已经被别人背走了。 这是失职! 他夹紧了尾巴蜷缩在床下等待着司马焦的指示,无论是将这宗门灭门亦或是当夜离开,它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未曾想到司马焦只是淡淡地说。 “在这待几天,不要妄动。” 黑蛇闻言一怔,旋即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用行为表达了顺从。 次日一早,司马焦习惯性地失眠,这清虚宗虽是无名无姓,却是十分注重修炼。晨起天还未亮,便早已聚在练武场中进行修炼。而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是沈清玦。 沈清玦一身劲衣青衫立于其中,手持一柄长剑,剑影纷飞功力深厚。 便是司马焦也不得不承认沈清玦天资聪颖,仅仅几个招式便能够看出其底力所在,更多的是其年纪尚轻。 沈清玦能够察觉出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一道陌生居高临下的视线跟随着他移动着。 他朝视线之源望去,望见司马焦那一张邪俊的脸。 他加快了动作,未等捱到时辰结束他便告剑离去,额间还留着因急于修炼薄汗。 “怎么出来了。” 按照医师对他的嘱托,司马焦体内五脏皆伤,气息紊乱,是濒死之相。 但此时光是看着外相,根本看不出他身上半点死意。 司马焦状若无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刚刚授课时,你教弟子们固元守一,可你看塘水至清,荷花却生于泥淖,和解?” 沈清玦一怔,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司马焦嗤笑了一声,旋即走向他。 “那白雪之姿,焉知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清玦有些哑然,半晌才道,“无论生于泥淖还是清涟,都应固守本心。” 司马焦摇摇头,确实是没染过尘。他用手夺取下沈清玦的剑,沈清玦也不恼将手中佩剑给他。 “你不该修剑,应是修道。” 虽是天下不缺剑修,但是沈清玦根骨奇佳,修道更是潜力无限。比起师家那些废物占用着资源却是毫无资质,沈清玦要好很多。 沈清玦看着他,叹了句。 “那是大宗门的事,若是修道又能如何呢。” 世上本就是不公平,得益者有如庾辰仙府之人,享有资源灵气的一切仍不足惜,还渴望对他诛杀殆尽。 “待你病愈,可以来一起修炼,这清虚山虽是僻远,却又蕴含灵气,对你修炼也会有所益处的。” 司马焦看不出他的半点恶意,“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真话逼问下,没有人能说谎。 “怜你负伤,由心而为。” 竟是真的,司马焦看着他迟迟未曾开口。 对方目光真挚,叫人失了劲。 “好。” “那我先去修炼了。” 他像是只是例行关心一下,他对身侧的所有人似乎都是这般真挚,即便从司马焦眼中来看,那些人似乎并未真正领会他的情。 可笑,真是可笑。 不过托沈清玦的福,司马焦正式过上了少有的安定生活,被人当成弱势受伤一方也算是活了这么多年来头一遭。 只不过这些时日,沈清玦竟是夜不归宿,常常在黎明时才回来休息片刻。 司马焦觉得有趣,挑了一夜掩去气息悄悄跟随着沈清玦一同前去。 沈清玦于夜里孤身前往山顶,他倏地回眸望去,寂静无人。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有人在跟着他。 这些时日宗门并不算安定,譬如前些时日的宗门师妹沈雨突遭暴毙,死相惨烈。再又或者,常与他对立的同门师弟在下山除妖时被恶蛇吞吃,清虚山下从未曾见过那般巨蛇。 一时间人心惶惶,也不乏有人说是司马焦将厄运带至宗门,这些话都被沈清玦有意挡在门外。 只可惜,他们说中了。 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他对恶人没有半点善心,不止是恶人,便是天下他也都杀得。 但是此时他也却是生了疑心,为何在这样看似平静实则欲心各胜的宗门里,却能有一个沈清玦。 沈清玦独自走向禁地,禁地关押凶物,也藏有宗门至宝,这是清虚宗历代皆知的事,而看守禁地并不是个好差事,一是禁地苦寒,二是暗藏凶险。 因此,无人愿意来看守禁地,只有犯下错误时才会被派来看守禁地。 沈清玦抵剑而立,倏地抽剑向前,只见黑暗中走出个瘦削身影。 是司马焦。 “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危险快些回去。” 司马焦嗤笑,他不愿再装作那个他理解的人。 “你这样事事为人到底有何好处?为了好名声?好口碑?为了未来的掌门之位?” 司马焦似有不解,面露苦恼之色,沈清玦有些诧异,似是第一次看见司马焦这般模样。 “自然为一情字,同门之谊是情,师门深恩是情,剑术所执是情,身处红尘,我自有我的因果。人若无情,那与草木何异?” 沈清玦也被逼出几分气性,不过面对司马焦他还是放轻了口气。 司马焦看着他叹道,固执愚昧。像他这样的人是如何活到今日的,若是他司马焦如此,早已死了千回百回。 他手持灵火,却又将手腕一转,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将神识储存的画面强行施加到沈清玦身上,沈清玦只觉神海一痛,突然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涌入进来。 有师妹嫉妒他长剑暗算咒骂,亦有师弟欲求将他关于禁地之中的画面。 诸多种种,用一种残忍又直接的方式将宗门的伪善撕裂在他的面前。 司马焦歪过头去,直勾勾盯着他惨白的脸。“现在呢,你还这么想吗?”。 沈清玦久久不曾开口,细细看去他握剑的手虎口轻颤,剑尖无意地划动着空气。 司马焦也不急,他见过太多次,气急败坏的,丑态百出的死状。 沈清玦不想开口,却又受控制地开口说道: “不恨,想世人本就如此,不该苛责...不该生恼...” 司马焦怔了一瞬,抚掌,嗟,不愧是师兄。 沈清玦的确受伤,他并非是所谓的圣人,也更不是真正的心存大爱。他是普通人,会受伤会生恼会怨恨。 但是那又如何呢,那二人早已死去,而他甚至不敢去想他们死去背后的缘由。究竟与面前之人有没有关联,若是真有,他便担了罪,无法偿还之罪。 而司马焦还在继续说着。 “别再说了!”沈清玦喊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司马焦说话,司马焦不自觉露出压迫的威迫,沈清玦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颤抖将要碎裂的声音。 他别过脸,不肯承认,也要保留他的自尊。 司马焦看着他,在这种禁地之中,他发现他找到了新乐趣。 如果面对这些事依旧保存圣心的沈清玦,倘若逼他到众叛亲离的境地时呢?他还是否能像现在这般做个此般无趣的好人。 他要告诉他,在这个世上,你不与人为恶,也会有人想要害你于死地。 沈清玦第一次对他露出另一张脸,抿紧的唇瓣透露着他的情绪波动。 司马焦笑了,他唤黑蛇过来。大黑蛇从清虚山后飞来,将他熟稔地载到蛇背上。沈清玦眼睁睁看着司马焦离开,他心中怎能不有波动,他连剑都握不稳了。心中隐隐欲坠的恐怖念想,伴随着司马焦离开的身影愈来愈真。 但他依然不愿去那般揣测那个单薄昳丽的少年,他离去时发尾的长铃摇曳在空中,一如初见时的怜惜,怕是司马焦曾受人所负,被人所伤。 才养得这幅戒备为仇模样,而他将师门子弟的画面诉诸于他多半也是关心他才这般做,只是用错了方式。 夜露寒重,落在沈清玦的青衫之上,他一夜未眠,心中波壑难平。这人生便如明月,圆缺有否,只凭心定。便是残缺,他也定要问心无愧。 明日初升时,沈清玦如往常般回到宗门,今日修炼场内多了一抹墨影,长袍玉立,发冠坠着金链,摇曳之间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辉。 场内不少弟子有意无意地侧眸过去,前些时日司马焦一直隐于房间不曾踏出房门,清虚宗的弟子也大多只是听闻沈清玦自山下捡回个伤者。 今日初见,才是惊鸿如面。 邪俊如面,唇红面白。 此时掌腕耍了个剑花,司马焦悟性之高,只是片晌他便已是参悟清虚宗剑法八成。 “你来了。” 司马焦面上不冷不热,微微侧眸望向沈清玦,他们仿佛昨夜之事尚未发生一般,沈清玦也不愿再提。 “嗯,可要我教你?” 沈清玦微侧过身,从身后看二人比肩而立,沈清玦身上的清竹幽香似乎也随之落到司马焦身上。 司马焦直直望向他,邪眸微扬,像是探求他眸底的真实情愫。 沈清玦便任由他看着,双眸如水玉,当真人如其名,似是清玦。 “好啊。” 他久久不应,沈清玦也不曾焦急,直到他启唇开口,沈清玦才微微露出笑意。 自相见起,他便知晓司马焦生性戒备少于人交,但却并非是冷心冷情。 若是昨夜是他念相救之恩才取此策,他无由责怪。 他从身后半拥住司马焦的身形,从背后看似是拥抱。 他用手牵引着司马焦的长剑,剑法如影似雪,清虚宗剑法分七门,每日修炼便是逐门递增,沈清玦已是修炼至六层。 他先是从入门剑法引起,只是几招过后便听到司马焦的神功从一侧响起,他的声音矜贵又透露着少年人独有的清透。 “这太简单,你们只学这个吗?” 他言语中的高傲不言而喻,沈清玦掌心下动作一怔,他早已观出司马焦悟性修为之高,他牵出一抹笑温声答道。 “这是入门剑法,我来教你更多。” 司马焦本意只是随意说出一句,自少时至今,他早已在千百年间参悟无数剑法,清虚宗剑法于他而言实在是入门尚不足够的拙劣之法。 但却未料到,沈清玦却是直接从身后护住他身,百年间早已再无第二人敢与他如此亲密相处,而此时沈清玦却像是不曾生畏,也不曾怀有恶意。 只是为教他学剑而已。 他想或许他该甩袖离去的,但是不知为何他却任由沈清玦的手牵引着他行走游龙之式。 沈清玦于剑术中悟性秉然,在这个修为为胜道的天下之中,以剑术修行已是很少,沈清玦算得是天才,除去天才之外,他为人勤恳善修,夏雪不误。 司马焦能够感受到他剑中的气力,有意戏他。 他趁剑式舞动间通了沈清玦体内筋脉,真气得以涌动间,沈清玦竟是直接悟上第七层。 这种发现让沈清玦露出似是稚子般的喜悦之情,他竟是引着司马焦直走七式,一时清虚宗内风云浮动,剑气逼人。 旁侧弟子纷纷避让,只剩下修炼场中的焦玦二人。 剑舞休时,司马焦看着面露喜色的沈清玦。 “就值这般喜悦?” 沈清玦如今修为虽是在同辈之中算得佼佼,但在庾辰仙府嫡系之中仍有所欠缺,更何况在修为增涨时,司马焦从未从中有过此般由衷之喜,福祸相依。 他想到司马氏的下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心有所爱所护之人之物,修为增进才能护更多之人。” 他这话是真话。 司马焦怔然,他想起母亲扼在他脖颈上的手,狠烈的窒息之中,是无法反抗的力量,更是惨痛极致的爱。 原来还有人像沈清玦这般想吗? 他现在这一身极致之躯,残身血体,便是毁天灭地之能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从未有人让他生保护之情,而现在也更未有人想保护他。 他竟然对沈清玦口中所爱所护之人生出一种异样之情。 沈清玦似是看出他的异样,他出口安抚道。“你在这里,我也会保护你的,不必担心。” 他想起初见时的血景,怕是司马焦牵扯进仇杀血恨之中。 司马焦像是发笑般。 “你保护我?” 若是他知晓他就是慈藏道君,若是他知晓他犯下的杀戮,还会说出这种话吗?会不会像那些令人作呕的伪善之人一样,恨不得将他分杀殆尽。 即便他只是这样想,他的心里也有一句话正在告诉他。 不会的。 因为沈清玦不一样,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想到此,他露出一种特殊的神情,这种神情在后面司马焦才知道,原来这种将心悬在一颗青树之下的感受,叫做希冀。 “是的,我会的。” 面对司马焦,沈清玦总是会习惯性将他视作后辈,像是他的师弟一般,但是他又隐隐有所猜测,司马焦定是比他面上这幅容貌年长许多,他还未曾深入细问。 司马焦得到他的回应,久久未曾出神。 人之誓言,是春之浮冰,夏之惊鹊。 最是不可信之物,但是此刻他的心却动摇着想要去信。 “大师兄,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一招式怎么样?” 身后弟子的声音惊扰了这一幕,沈清玦应声转身离去,离去前他看着司马焦笑了笑,如是清风拂面。 司马焦看着沈清玦耐心指导的模样,和在自己面前别无二般,他莫名感到一种躁郁。 这种感受甚至让他想要迁怒于沈清玦。 原来这种好,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想保护的人也不止他一人。 一时间掌心剑式如锋,竟是将宗内的磐石击碎如末般。 “大师兄,你看看他。” “无妨。” 司马焦甩袖离去,将众人屏之身后。 沈清玦望着司马焦离去的背影陷入疑惑,分明方才时司马焦唇角还露出浅笑,即便他不愿承认但那一幕是真的。 怎么转瞬之间便又戾气使然。 沈清玦不曾有司马焦之判心断情之能,自然也不会知晓这是最原始的嫉妒。 夜半里,司马焦不曾沉睡,他将神识笼罩整个清虚宗,他正在展开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如果他增涨修为只为保护所爱之人,那倘若他身边所爱之人皆一一死去呢? 光风霁月的沈清玦又能继续多久呢? 世人对于美好皆有破坏之欲,司马焦也亦然。 他惯是未曾有过幸福片刻,他日夜遭受着灵火灼烧之痛,这种痛苦即便他已遭受过千百年,也无法习惯。 当神识放大之后,整个清虚宗的所有情感都被他收入心底。 贪欲、恶念、嫉妒、憎恨、虚伪。 所有的负面情绪让本就躁郁的司马焦更是难捱。 他轻吐浊气,将这种戾气化作杀欲,他选择了白日里央求沈清玦指导剑氏的少年弟子。 无形长剑立于空中,在无形之中早已贯穿于心脏之中,细细端详,这剑恰是其贴身佩剑,更是白日里沈清玦指导他时握的长剑。 死讯爆发是在晨早修炼之时,死去的弟子名为清泽。 清泽是沈清玦的嫡系师弟,自清泽入门时便跟随沈清玦,虽无血缘更似亲生兄弟。 沈清玦听闻清泽死讯时,面色惨白。 掌心中的长剑颤抖地摔落至地,等他看到清泽的尸体时,胸口的长剑止住血,他似乎死于梦境之中,清泽面上并无丝毫的惊慌与畏惧,而那柄长剑昨日还曾握于他们掌心之中。 清泽虽天赋不及他,但却极为依赖他,是这宗门中最为仰慕亲信他之人。 他无法接受清泽之死,一时间宗门陷入诡异的死寂。 清泽之死让众人纷纷想起前些时日的弟子之死。 事不过三,前两者尚且可以用意外来解释,但此时目睹清泽之死,无人再敢置之事外。 “清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查出真凶。” 掌门面色沉重,沈清玦眼中布满血丝,他比任何人都急于寻求凶手。 清虚宗内一时人心惶惶,自然也无人在意司马焦的存在。 沈清玦寻了整日,清泽素与人为善,于宗门之内也未曾与人结仇。 而最关键则是,长剑无影无迹,更是找不到半点杀人的痕迹。 傍晚,沈清玦想起白日未曾问津的司马焦。 他轻叩司马焦的门扉,司马焦应声。 沈清玦面上露出疲色,在宗门之内他未露出疲惫之色,他不光是大师兄更是支撑着众人那根冷静之弦的存在。 直到在这宗门外人司马焦面前,他才像是卸下那层盔甲。 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他看着司马焦问了句。 “吃饭了吗?” 司马焦斜倚在榻上,墨发如瀑般散落,皮白唇红,倒是像是艳鬼一般。 司马焦应声点头,他观摩着沈清玦的变化。 “发生何事了。” 司马焦明知故问,提及到发生之事,沈清玦露出伤色。 “清泽死了,我还未找到凶手。” 司马焦能够感受到他内心里由衷的伤痛,他像是故意般问着。 “若是让你找到凶手,你会如何对待?” 沈清玦眸中亮过一道寒光,似是刀锋雪芒。 “问求缘由,还诸公道。” “你不杀了他?” 司马焦以为沈清玦会杀了自己,却未料想沈清玦应声说道。 “不可滥杀,不过若是确有仇怨,我会替清泽结怨,换他安息。” 司马焦又再次认识了沈清玦,他以为他博爱无私,也不曾他想他的正义与爱亦是有所界限。 有仇结怨,不可滥杀。 “呵,要是我定是把他碎尸粉身,如此还不够,便是他寄魂托生我也会再将他重新杀死。” 司马焦的声音轻描淡写却描述着血腥至极的话语。 沈清玦背脊一冷,像是不知如何回应司马焦的话。 “留杀余线,方有后生。” 司马焦的话与他的原则相冲,不过在他面前,沈清玦并未真正驳斥,只是用淡薄的口吻说着。 沈清玦自是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而水之锋譬如含万物于无形。 而司马焦则是火,焚灼天下苍茫,欲与天地焚烧同归。 水与火相融,究竟是相生还是相灭,到此尚未得知。 沈清玦无心与司马焦相争,他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何想来司马焦这处,似乎是未曾真正细想,他已走到司马焦的门前。 此时败兴而归,他也未恼。 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他已无暇细想。 见司马焦不再言语,沈清玦便嘱咐夜安离开。 他尚未知晓,这一夜发生的事已经为不久后发生的一切埋下恶梦的种子,直到滋长结出恶欲死亡的恶果。 又或许,早从沈清玦“救”下他时便已埋下了。 后续时日之中,沈清玦一直寻找着蛛丝马迹,事实上那夜他前往司马焦的房中,也有想要让司马焦帮他找仇家的请求。 只可惜那夜他们失兴而归,他也未曾开口。 最终他也未曾找到凶手,清虚宗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只不过是伪在外表之下。 几天过后,浮于宗门上的阴翳散去,众人又回归回过往的生活。 仿佛清泽从未出现过,也从未死去。 掌门像是隐约知道些什么,也不再让沈清玦继续查下去。 一时之间,清泽之死成为禁言,人人避之不及。 沈清玦面上应声,实则仍旧在暗自调查。 司马焦将他的所作所为收入眼底,他乐见不疲。 而笼罩在清虚宗上的阴云才刚刚始然。 死亡,接二连三的死亡像是一种诅咒出现在清虚宗内。 短短数旬,清虚宗已是暴毙数名弟子,而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是沈清玦亲信之人。 这种噩耗几乎折去沈清玦半面清辉。 沈清玦几近被这种死讯折磨着,一时之间竟是四面楚歌。 清虚宗原本的平静祥和已被打破,所有人都胆颤不安,生怕这种死亡降临自己的头上。 司马焦甚至寻不到沈清玦的身影,但他知道沈清玦一直在找“他”。 他心底那种不安与恨意,人性本身的恨意,那种无措犹如困兽的恨意。 这是司马焦渴望看到的,他一直在想象沈清玦究竟会变成何样。 但是等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疼痛。 一种从未出现在他身上的疼痛,分明灵火灼烧时的疼痛胜过千倍百倍,但是这种疼痛却不同,像是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只是因为他目睹着沈清玦的痛苦他也随之感受到痛苦。 司马焦平性睚眦必报,凡是让他感受到疼痛的人,他定是用千倍百倍换回, 但是沈清玦并未伤他,却又让他感受到痛楚。 他不能杀他,只能忍受着他给予的这种特别的痛楚。 入夜,他敲响了沈清玦的门。 沈清玦声音喑哑,不似往常般明朗,但还是让他进了房门。 沈清玦似是久久未曾休憩,眼中血丝深重,却也不输清俊。 倒是瘦了些。 “这些时日,清虚宗不算太平,我送你去处安全之所吧。” 司马焦想不到时至如今,他还在关心自己。 “为什么?” “你伤尚未痊愈,在这里恐怕我无法保护好你。” 说到这时,他少有露出伤神。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自己无法保护他所爱所在意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他的面前。 而他连为他们找到真凶为之复仇都未能完成。 如此怎能不责不愧不恨! 他口口声声说保护好他们,但是事实上他没有做到。 司马焦只觉他的心更痛了,这种痛苦是沈清玦的心告诉他的,像是有万丝割心的痛楚。 司马焦唇瓣张合,他未经过这般痛楚,他想让他别再这样疼下去了。 但是他又心知肚明,沈清玦的痛苦源头皆是他造成的。 所以这话如刺鲠喉,他问不出口。 “那你呢?” 你这样念着他人安危,护人无忧,托宗之任。 那你呢? 就不怕被杀的是你吗? 沈清玦先是露出疑惑神情,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上前握住司马焦的手,一种安抚的温和情丝顺着触碰处传递到身上。 “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方法。” 他眼中疲倦血丝蔓延生长,像是顺着掌心生长到他的心中似的。 即便如此,他眼中依旧通澈明亮。 他有什么方法,若是他此时要杀他,他又能如何? 不自量力的人... 他嗤笑一下,却又也露出一抹他不自知的笑。 “你不会死。别怕。” 他不会死,因为他不想要他死,他就不可能死。 这天下,得他一诺堪比免死金牌。 偏偏他却只当是安慰,他实在太过疲惫,以至于连平日温和妥帖的性子此时都变得迟钝些许。 “好了,我该去休息了,不必惦念我,过些时日我便送你离开这里,若是有事便第一时间来找我。” 少有人这样对他以这种嘱咐的口吻说话,他虽并不耐烦却又像是享受其中,司马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缄默不语。 屋外的云翳渐沉,原本清亮的月色此时沉沉欲坠,像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这些时日里,清虚宗内的死咒似乎有些缓解,已经连续数日没有人再死去,但这并不能驱散人心上的恐惧。 掌门因此选择闭关,一时间清虚宗剩下沈清玦来担当大任,他向来温和坚韧,一时处理宗内示意,安定宗门人心。 而这种安定并没有持续多久,如是镜花水月般,碎裂一地。 清虚宗方进入平定的氛围,但今日清虚宗却是萦绕着低糜压抑的氛围,有亲信弟子见沈清玦归来上前低语。 “大师兄...出事了。” 沈清玦见其面露凝色,出语安抚道。 “别慌,慢慢说。” 沈清玦总有让人安定的气质,望着他那双真挚如水的眼,小弟子才迟迟开口。 “是大家闹着要将你带回来的焦公子赶出去。” 听了司马焦的名字,沈清玦的神情才有了破冰的模样。 “带我过去。” 愈是靠近,愈是能听到内里的争乱声响。 一时间众人竟是持剑相逼,将司马焦所居之处堵得水泄不通。 “你们是要干什么!” 沈清玦少有地动怒了,他脾性温和却也不代表他是泥人脾气。 “大师兄,你倒是问问他干了什么,他就是个邪祟是恶人!” 沈清玦听不得他这样侮辱司马焦,他一时秉怒剑气震退众人。 他的修为早已脱离同辈之人,一时众人只觉剑锋掠过,寒光渗人。 沈清玦虽是如此,他的心却像是隐隐有预兆的下坠着,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他刚欲敲门唤司马焦出来,只见原本紧闭的木门被赫然撞碎。 屋内竟是藏匿着一条滔天巨蟒,漆墨般的蛇身滔天蔽日地遮住清虚宗的天空。 “阿焦...” 事实上这些时日他认为他们早已熟络,以至于有时私下相处时,他不再唤他焦公子,而是唤他阿焦,就像他唤他的师弟那样亲昵。 他以为司马焦只是藏匿着不愿言的身世,他以为他无助受伤,他以为他心性纯粹心系着他安危。 现在他想,都错了,他似乎从未认识过司马焦。 也对,怎会有人相熟连名姓都不知晓呢。 司马焦睥睨望下去,这些人面上作伪,心中的杀意贪念嫉恨害怕,几乎像是深渊地狱般围绕着他,人性本就如此,当沈清玦未来时,他们是如此想将他碎尸万段,即便他不是司马焦! 但除了沈清玦不同,沈清玦没有怕他没有想杀他,他在伤心。 哪怕面上神色未变,司马焦却看到了一种从未遇见的伤痛。 像是责恨,像是不可置信,像是对命运无奈。 第二次命案发生的时候,有人传回口信,是一巨大黑蛇吞杀了师弟。 清虚宗向来隐于山上,更是从未见过描述中的黑蛇。 此时一见,一切了然。 沈清玦压下喉口苦血,他指剑开口问道 “真的吗?”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司马焦看着沈清玦腥红的眼,他冷冷说道。 黑蛇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情而变得躁动。 司马焦控制着力量将身后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少年挑起。 “恶孽啊!清玦快把他杀死救下侯卿!” 司马焦像是有意放大众人的恶欲,他们越是狂妄越是害怕越好,他倒是想看看沈清玦会如何做,他一定会痛彻心扉吧,救下他才惹了这些祸端。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沈清玦,沈清玦也同样盯着他。 两双眼睛,一样的红。 赤目相对间,嘈杂的杀意竟成了陪衬,天地了然,只剩怨侣。 “若是真,我便杀你还命,若是假,我便护你无恙!” 他轻说着,却像是字字泣血。 每个字都裹含着他的鲜血,落地如钉。 一时间,场内声音渐弱,似乎是被沈清玦的话震慑道。 “不可放过他啊清玦,你已经饲虎为患,难道还要放虎归山?” 一侧的宗门长老启唇说道,他畏惧司马焦的力量,因畏而生恨,他要利用沈清玦的力量将他灭杀,这样才能安心。 司马焦不语,杀意却是渐浓。 他能忍受这帮杂碎活到现在已经是开恩,他们仍不知足。 “真,我司马焦要杀谁,还轮不到尔等至夺!” “司马焦!他是司马焦,怎么救了个他回来,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人群中细语不断,多数都是畏惧,即便远在清虚宗,他们也都曾听过司马焦的凶名。 想到方才他们曾指剑说要将他杀死的事,冷汗落了一背。 一时间,世界陷入诡异的宁静。 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公道正义都消弭于无形。 方才声如虹光的复仇声讨,此时竟像是浮冰般碎了一地。 一时间,只剩下沈清玦。 依旧立于人前,如是尊碑。 他咽下心头逆血,他竟是救了司马焦。 他敛了敛眼,像是初见时的画面。 血泊残尸中,他一身墨袍,俊容若妖。 原来,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原来那本就是他犯下的血案。 这场血债,竟是因他一时心慈由清虚宗担了。 司马焦是罪人,他也是。 这些事磋磨着他的心,将他的心折磨得鲜血淋漓,他的心快被无数的刀锋割碎了,却还是将脊骨绷直,不露一丝怯。 怎能这样对他呢?他今日归来本就是想将他送离至别庄避害的,他怎能一面坦然受着他的好,一面又折下无数血债给他。 一时之间,沈清玦喉口泛起腥甜。 血丝被他咽下,他再次开口。 这次开口,司马焦能听到他变了,不是他往常每次对他说话的口吻。 “司马焦,算我识人不清,杀你之前,我只问一事,为何?” 为何?为何要这般对他,究竟是为何。 沈清玦实在想不通,这事快要成心魔般折着他。 “不为何,想杀,便杀。” 沈清玦笑了,笑得比哭得还惨烈。 唇角的清笑衬得他更是玉人之姿,他想他错了,不该究其为何,即便听过千百遍司马焦的凶名骇事,却也不肯信。 现在撞得一头血,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本就没什么缘由。 “多说无益,受剑吧。” 沈清玦拔剑入血,动了十分力。 沈清玦清影寒芒,司马焦看着他心中无边火焰更甚,分明前些时日他还护着他手教他持剑,分明前些傍晚他仍对他说会护他安然。 今日,拔剑相对又是何人。 司马焦动怒,向来血流成河。 沈清玦已是炼虚期修士,此时持剑逼来,天色突变。 若是旁人,司马焦定是会杀他于无形,但是这是沈清玦。 不知为何,他竟是下不了杀手。 这对他而言,是致命的一件事。 任何人都会杀他,除非他先杀了他。 这是他早已知晓的事,现在又是为何呢? “沈清玦,别做徒劳之功,你杀不了我。” “若是再逼,你会死。” 这话若是旁人说定是一种夸大的嘲讽,但这话放在司马焦之口,其实是种关心。 但在此刻,前仇旧恨早已蒙蔽沈清玦的双眼。沈清玦不是圣人,他有血有rou,有爱有恨。 此时诸多之情将他的心层层缠裹,他仿佛被巨石压坠,喘不过气。 一时不得报,他便永远无法喘息。 纵然是以卵击石,赔上他这条命又如何? 他杀红了眼,但他又未伤司马焦毫毛。 何止是以卵击石,他只是尘埃罢了。 司马焦就那样垂立蛇身望着他,沈清玦从未如此感叹自身无能无用。 一时之间,少年心性竟是磋磨出死灰之意。 幸好只是转瞬,因为下一秒巨蟒将他卷于蛇身。 黑影入云,转瞬即逝。 徒留清虚宗众人,乌云彻底笼罩在清虚宗内,群龙无首之后众人一时人心各异。 而另一边沈清玦被绑于蛇尾上飞往山后,沈清玦挣扎出来。 他对付不过司马焦,对付个巨蛇还不行吗? 巨蛇受痛,松了钳制。 “你到底要如何?” 到此,他竟是生出一种厌世的倦怠感,仇人在前,他竟无法伤他分毫。 司马焦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他只知道沈清玦同那些人不同,他不能用对待那些人的方式杀死沈清玦。 他之前从不知杀人有何过错,杀便杀了,就好似今日天晴明日下雨般寻常。 至于想找他复仇的,千百年间数不胜数。 但沈清玦却又如此不同,追根溯源,似乎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救”他的人。 救司马焦的人。 司马焦一时出神,掌心竟是被划了一剑。 鲜血淋漓落在蛇身,也落在沈清玦的剑上。 他用灵火灼烧掉血迹,一时眼眸如邪。 “你当真要杀我,分明你说过...” 。 司马焦的伤无法愈合,司马氏的命运就在此,伤人者难自愈,愈人者却偏偏自伤。 “不必多说。” 沈清玦抿唇不愿多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反悔。 若是他知晓,他便是屠宗之人,他又怎会许下誓言。 他唇间冷若寒剑,刺伤了司马焦。 司马焦沉着脸,不怒而威。 他察觉到身体内的灵火正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而沈清玦则是最后一把火。 他平复不歇心中灼人火焰,却见沈清玦再次提剑。 这次的剑竟是以他神魂所塑,不死不归。 疯了,沈清玦真是疯了。 为何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宁要为之,为何世上最后不愿杀他之人也终是动了杀心。 他赤着眸眼盯住沈清玦,他看着他提剑捅向他心口。 在剑破的瞬间,沈清玦被一股灼人之火推下巨蟒。 魂血反涌,沈清玦重伤,唇角溢出鲜血。 他的伤躯停于空中,他秉着最后一丝力说着 “从今往后,再无挚友,只有仇敌。” 他的血像是汩汩泉涌般从唇角溢出,他甚至无暇擦拭,任由污血染红薄衫。 “司马焦,杀孽有债,终是要还的,今日我未死,下次相见定会替他们报仇。” 他的血染红了双眼,染红了衣昧,染红了心。 司马焦听着他的话,反复压抑着心中杀意,他是有多克制才让沈清玦活着离开。 心口处被沈清玦捅伤的伤口流着血,却远远不敌沈清玦流的多。 沈清玦坠落下去,像是断线的纸鸢般,落到清虚山下。 他惨白的脸与初见时的惊鸿一面形成强烈的反差,犹记初见时,沈清玦俊容如玉,轻唤他将他救起时,好一副光风霁月。 他心中泛起未知的苦涩,但只是片刻,他将心底莫名情绪压下看向低谷 直到看不见沈清玦后,司马焦才飞远离去。 他想够了,这场闹剧该停歇了,他该去做他该做的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