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毕业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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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毕业季 机场航站楼永远都是那么灯火通明吵吵嚷嚷。 匆忙的脚步声,轮子滚过地板的摩擦声,滚动播报航班的广播声……多种声音揉在一起混成一片刺耳的嘈杂。 上官岚摸出耳机戴上,播放那个许久不听的歌单,将自己与嘈杂隔离。 这个歌单里塞满关于他的记忆,那些流动的汗液、鲜活的心跳、此起彼伏的呼吸都融在跳跃的鼓点里,轻一下,重一下,敲在她心尖上。 上官岚抬眸,望向航站楼的入口,静静凝视五分钟,眼睫垂落下去,点开微信里那个纯白头像,对话框内最后一条内容依旧是那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 航站楼上空盘旋着飞机低飞的巨大轰鸣声,轻易盖过那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上官夫人的手落在上官岚的后脑,轻缓地抚摸着,渐渐抚平女儿的小小忧伤。 机场广播不停播放航班信息。 上官夫人温柔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进闸吧。” 上官岚摁灭屏幕,同时摘下了耳机。 安检入口排着长队,在等候的过程里,她仍忍不住频频回头。位置一点点往前,在挪动到安检口时她最后一次回了头。 就在那个转头的刹那,她从来往人群的缝隙间见到了靳宁楷。 他正在向她靠近,步伐是紧促地、急切地、义无反顾地,在奔向她。 上官岚没有一刻犹豫,她旋开脚步,丢下手边的行李,朝他奔去。 人来人往的机场,他们在用尽全力去拥抱,上官岚闭着眼睛,紧紧抱住他的腰身,靳宁楷双臂环着她的脊背,好似将她整个人都挤进身体里。 离别的拥抱,原来是这样的。 这样的,难以舍下。 眼眶微微发胀,无法自控地释出酸涩的眼泪,靳宁楷的胸前逐渐变得湿润,他知道他的女孩在哭,便更加抱紧了她。 仿佛只要这样抱下去就能一起到时间的尽头。 可是现实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广播里在提醒飞往波士顿的乘客尽快入闸,他们无法继续沉浸在离别的拉扯里。 上官岚缓慢地松开紧抓的双手,抬起头之前,她没想过会对上一双湿红的眼,心脏骤然紧缩。 他那么冷静沉稳的外表,却在此刻呈现最脆弱的状态,像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面对靳宁楷总会无端生出愧疚。 当初她还摸着他的脑袋说“以后我多疼疼你好不好”,现在却让他为她难过为她哭。 假如可以重来,她不会发那条短信,不会介入他的人生。那样的话,他大约会谈一场正常恋爱,和心仪的女孩牵手、拥抱、亲吻,在情到深处时交付彼此的初次,而不是像他们这样,一开始是上床zuoai,结束时还是上床zuoai。 放过他吧。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上官岚抚上他的脸,温软的指腹在他唇边轻轻地摩挲。 “靳宁楷,谢谢你。” “祝你万事顺意,以后别再遇上我这样的渣女了。” - 咔嚓一声。 烈阳下的三秒,定格莽撞赤诚的青春。 穿校服的少男少女从拍照区散开,大家并未走远,整个高三年级都聚集在这里,因为完成班级的毕业照拍摄后还有一次集体大合照。 夏日的热浪扑在跳跃的心脏上,那些关不住的心事愈加躁动起来,意想着迎来一场盛大而肆意的告白。 可遗憾的是,有些人被神明没收了勇气,只能不断压缩自己的幻想,试图捕捉一块拼图的图块就好。 在树荫下躲凉的少年被许多含着水的眼睛注视着,有的明目张胆地张望,有的羞怯闪躲地观察,一致的是她们都在思索如何将可爱的贴纸或自己的名字印上他的校服。 说起来,这事算是不成文的传统。北屿的毕业季不知从哪年开始兴起在校服上留言贴贴纸,最初是作为一种美好的祝愿,跟同学录差不多性质,后来慢慢变了一些味道,核心倒是不变,只不过多承载了少男少女的青涩心事。 听上去,很烂俗。 可大家嘴上说烂俗,心里却在隐隐期待,期待祝愿,期待表白,期待为酸涩的暗恋画上句号。 此时此刻,正是把期待变为现实的最好时机。 因为已有人在互相签名贴贴纸,老师也并未制止,于是事情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扎马尾的女生朝树下的少年走去,脸颊的红晕暴露她的忐忑与紧张,而坚定的眼里又似带着积攒好久的勇气。在一次深呼吸后,她开口喊出靳宁楷的名字,问可不可以在他校服上留言。 少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根未拆封的棒棒糖,这是他近日来的习惯——用棒棒糖抑制烟瘾。 因为有人曾告诉他“嘴巴停不下来就叼这个”。 多久了?似乎也不过两个多月,她却好像离开了两年那么久。 思绪一旦跟她沾上边,烟瘾就会犯。 靳宁楷垂眸拆开棒棒糖,余光掠过女孩攥在裙边的手指,那是局促不安的表现。 他把橘子味的糖放进嘴里,朝她低了下额:“可以。” 女孩嘴角展开欣喜的笑容,随即松开紧攥的手指,拨开了马克笔的笔盖。目光在他身上游弋一圈,选了一个最“宝贵”的位置。 “诶。”在女孩下笔前,看戏多时的宋均尘跳出来打岔,“meimei,这位置可不兴乱占。” 女孩些许泄气,拧着眉问出了为什么。 宋均尘拍拍靳宁楷的胸口,“这位置是留给我的,懂了么。” 说得好像在跟他搞基一样。 靳宁楷睨了宋均尘一眼,宋均尘朝他挑眉,沾沾自喜自己为兄弟保住了心口的位置,他可懂了,这位置就是空着也不能随便让人占了。 最终女孩把名留在了他的锁骨位置,两人在身高上有一段距离,于是靳宁楷微微弯下腰,仍保持着社交距离,而女孩脸上的红却窜到了耳尖。 与她而言,这是三年来,离他最近的时刻,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脖间散发的气味,一如想象中干净,像一缕清爽的风。 那种味道在周围萦绕的时间不足五秒,少年在她落下最后一笔时,默默地直了起身,与她的距离顷刻拉远。 树下的阴影遮不住女孩眼里的失落,可这也很好了,至少让她在校服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她低头拧上笔盖,轻轻说声谢谢。 有人开了这个先例,后面的人就不再怕碰壁,靳宁楷的校服很快被各种各样的名字贴纸占据,女孩们脸红红地望着他,而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左不过是高中生涯里最后一件无聊事,他并无所谓,嘴里始终叼着那根棒棒糖。 他无所谓,倒是宋均尘够呛,也有不少女生来找他,他可是有主的人,哪能随便让人写,每个找来的女生他都对人家说:“真不行,我女朋友看见会杀了我的。” “那贴贴纸行吗?”有女孩这样问。 宋均尘心想贴纸可以撕呀,那就贴呗。 虞昕冉到北屿之前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状况,她穿着德雅的校服朝宋均尘走去,期间有不少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不仅因为她穿着与他们不一样的校服,还因为她出众的样貌与气质。 宋均尘没想到她会搞突然袭击,看见她的时候人都吓傻了,“你,你怎么来了。” 虞昕冉抱臂冷笑一声,“你们北屿能不能有点创意,什么梗都学我们德雅,连这个也要学。” 宋均尘抹了下脖子,一句话不敢说,生怕惹姑奶奶生气。 他俩闹别扭靳宁楷也见怪不怪了,随口扯个话题:“你怎么进来的?” 闻声,虞昕冉斜额瞥去,一眼看见他校服上那些碍眼的五颜六色的名字贴纸,“嗬,人气挺高啊。” 这话不免带着嘲讽与迁怒,靳宁楷明白是因为她的好朋友,他照单全收,也不做解释,仍是无所谓的态度。 虞昕冉转眸扫宋均尘的校服,贴纸不少,名字一个没有,算他乖。 “笔给我。”她朝宋均尘摊开手掌,他秒懂,从裤兜摸出一支马克笔,把胸膛挺出来:“就等你给我写呢。” 狗腿样。 一碰上虞昕冉就这样,亏他以前还老把智者不入爱河这种鬼话挂嘴边。 靳宁楷淡笑了声。 暗嘲意味明显,宋均尘指他一把,示意他闭嘴。 虞昕冉在宋均尘胸口写下名字后,指头朝靳宁楷勾一勾:“过来,我也给你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