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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一春梦二

    

席间一春梦·二



    天色将明未明,离渡口最近的磨坊人家里的大公鸡就开始喔喔叫了。

    茶茶揉揉眼从床上坐起来,见着落了一桌的烛花。

    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她放得开,允许病人同骋和自己同床共枕。

    “起床起床起床,阿骋起床!”过了一夜,她习惯性要去摸摸他的手,“太阳要晒屁股咯。”

    旁边没人。

    而同骋坐在蜡烛将息未息的桌边。光线昏暗,他一直在端详床这头的茶茶。

    茶茶晃了晃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里盘着的就是条山里常见的银环蛇。

    可是这是阿骋呀。

    茶茶摇摇头,顶着松垮的睡衣一不小心滚下了床,扯出半边光滑如瓷的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打在她身上,恰好能看清皮肤上泛着金色的细小绒毛,以及胸脯中间那道若隐若现的小小沟壑。

    沟壑间隐约有杨梅可摘,是甜还是不甜?

    同骋的眼神更加幽深了。

    茶茶大大咧咧把衣领扯正,刚走过来想探同骋的头,却被同骋猛地下拽被迫与他对视。

    “怎么啦。”茶茶觉得怪怪的。

    同骋的一只手同时按住了她刚合上的衣襟,力道很重,像是要扒光她即刻见春光,又迫切着,要把她往地上推。

    茶茶不解,因而只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究竟,干脆双手捧住他低下想要咬住她衣领处肌肤的头颅,“我们阿骋是睡傻了嘛。”

    他哪是睡傻了。

    他就是单纯想上她。

    茶茶哪知眼前的同骋后半夜受合欢蛊的影响,无时不刻不在经受找人结合的催驰,出门斩杀四处出没的野物不仅仅是为了炼毒制器。

    如果他再也受不住,原本此刻就应该扒光她的衣服。

    “也没有哇。”

    究竟是因为渐渐恢复才变得红润的嘴唇,还是因为象牙白的肤色承托对比,才让嘴唇变得红润。

    它原本经由主人命令紧抿着,经她这么一看,唇角慢慢向上挑,邪里邪气的。

    划过那秀气的鼻只是往上走,茶茶看见条以丝绳作结,中间用蛇皮作连接的抹额装饰,病气里混了丝丝粗犷。

    是嘞,阿骋用这个看起来是他亲手所做的东西遮住了他额头上的印记。

    他的心思细,手还巧,不错不错。

    男孩子爱美没关系嘛。

    一定是看她的房间里没有铜镜,做好了没法照镜子。这是低头要向她邀功,要她再夸夸他哩。

    到时再置办些春天的衣物换掉他的中原服饰,不用她担心,阿骋肯定会是摘星寨里最耀目的男儿。

    茶茶以为这个解释说得通。

    所以她上上下下又将同骋打量了一眼,满意道:“这抹额做得甚好,甚好。只是有一点。待会儿去赶场,我们还能换点小牛皮,之后改用皮质的,夏天了会很透气。”

    “我还要带你去见师傅,我要告诉他我也会救人了。”同骋抓在茶茶颈肩处的手被她回握起,“不过,我们得找他去看看你这体凉的毛病。哎呀,我那日捂了你一个晚上都不见好转,十分麻烦……”

    “很麻烦?”同骋偏头侧在了茶茶的鬓边,声音喑哑。

    她鬓角碎发蹭着他的,绒绒的有点痒。

    “怎么,你内疚呀。那今早就罚你多替我抱些。”少女星星眼闪啊闪,说着往前一扑,两股一拉一扯的力气抵合就变成同骋被迫去抱住茶茶的样子,“那说好了,一定要和我去哟。”

    愁人。想要绞缠野猫的毒蛇在出手前,自己反倒碰上了棘手的难事。

    同骋扶在茶茶背后的手刚好卡在她的腰窝,纤细正如那日所见。

    他指尖所触,皆是一片温润嫩滑,莫名给他一腔邪火降了温。

    “好。”他一怔,加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这屋周围,只有蛇。”

    “我不怕蛇的。”茶茶笑得开心,“而且蛇不伤我。”

    苗家赶集通称赶场子,日期通常以五六日一个回环。

    人们或在市集上交换谷物,或用碎银换点染布,也有人赶着牛犊马匹上市。小孩会赶着上来买点麦芽糖,姑娘家钟情各种首饰耳环。至于男孩,则偏好牛角刀之类的刀具。

    茶茶赶早,是在接近中午时分还要回来渡人的。

    到了场子,大家伙儿都认得她。有些心善的婶婶看着茶茶长大,眼见着就要给茶茶送稻米鲤鱼,她不要,还有不知名姓的手斜斜过来,往她头上挂了只银钗子。

    还有大伯阿叔会好奇被茶茶拉着走的墨青衣衫少年,“茶茶,这是?”

    不等茶茶答,人群里几个不怕事的就接,“爷爷,人茶茶现在也是大姑娘。大姑娘该找小伙子——”

    茶茶在前边走,抱了一卷小牛皮和新鲜时蔬回头朝同骋眨眼,“阿骋别怕,阿骋别怕。出来见见太阳,也见见人吧。”

    她介绍的更卖力了,“阿骋,这位是平常卖鱼的田阿伯。”

    “阿骋,这位是草谷场的阿三叔。”

    “阿叔,这是我的新朋友阿骋。”

    同骋同那些人点头算是问好,拦不住茶茶的活力四射。

    有点烦。说的是和人打交道真麻烦。

    不过还好,躯干没那么疼了。

    好像,这才是真真的人世间。

    在阴冷的地下待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他之前从未这样照过人间的阳光。

    人群里有流言就传开了。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茶茶有了个脆生生的俊后生。

    又接上一波不知教义的,眼神火辣辣地扫过他们俩,明着在看同骋,实则是在看茶茶。

    正是本地一些出了名的好吃懒做之徒。

    “早和你说,其中滋味你不晓得。”

    “去去去,想泻火改明儿就去花脚楼找你的老相好。”

    “假正经,你就不想看?”

    “也是,可惜娘们家家的眼神都不大好。不喜欢有劲儿的,反而瞧上了一些白面病书生。书生在床上能干得动嘛。”

    “可惜咯,若我能弄得那小娇娘在床——”

    哦,他们是不是对他的囊中之物感兴趣?

    同骋耳力好。

    他听着听着觉得烦了。想到护腕里别的银针昨夜刚用毒牙和着蝎子草磨了,还不知毒性大小。

    摸了两根出来刚想试试效果如何,就被茶茶拉着冲到说到兴头上的那两人边边,“我呸我呸我呸。”

    得了。同骋认为她也听到了那些污言秽语。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家因这事儿出来闹大发的。

    “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老鼠,吃鸡蛋吞牙的背时坏东西,”茶茶气急败坏,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浑话都倒出来。

    她声音不大,但胜在铿锵有力:“大男人还爱嚼舌根子。白面书生又怎样?干也能下地犁田,杀鸡宰狗,浇你们一身狗血!”

    “欸嘿你个细妹崽,别看我家平常要承你恩过渡。我今儿个就非得摆明说你泼妇骂街,替你师傅教训教训你。”对方有点心虚,但想到面子,仍然理直气壮,“乡亲们也评评理!姑娘家净会骂人,当心以后没得人要。”

    “你再说一遍!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真不害臊。”茶茶不客气,“家中来了新客人,路边的狗都知道不乱叫。”

    “你……”

    敢情她听懂了也没听懂其中的荤话,还要挡在他前边作“母鸡护崽”。

    同骋哑然失笑,不免偷瞟了茶茶一眼。

    茶茶回头,却误解同骋的眼神是胆怯怕事,有点恨铁不成钢道,“阿骋莫怕,这里有茶茶我罩着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见他不信,又悄悄过来咬耳朵,“放心,你被打得落花流水扔到河里的事儿我不会乱说。但咱做人不可以太怂包的。”

    “我的力气不小,你,你别不信!”

    “信,我特别信。”同骋勾起唇,看她是真当真,“他们之前还说了你的不是,你回骂得很不错。”

    “什么?那我还要上去狠狠给他们一脚!   ”茶茶更气了。

    “好,给他们一脚。”同骋拍了拍她牵他的手。

    “你看起来不是很生气啊。”她狐疑。

    “生,我也特别生气。”同骋哄道。

    他说什么来着,他就是觉得她有意思。

    还有一些些……

    可爱。

    只是他确实有些不爽。

    有仇报仇这种有趣的事儿都是男儿郎做的,下次他得跟茶茶好好抢抢。

    找个什么法子才能抢过她呢?

    几个汉子转眼下来是口干舌燥,几乎要打退堂鼓。没想到无心快语遇上个泼辣动真格的疯丫头。

    两方僵持不下,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就见另一边钻出来个戴单边眼镜的出来打圆场。

    这位说起来肚子里有些墨水,其实要更白面书生些。

    “各位怎么了又。”他打圆场,见到是茶茶,上来便先找机会私语,“说归说闹归闹,咱在这儿耽误了其他铺子的生意,终归不好。”

    茶茶终于注意到环境。

    人墙渐渐把他们围了起来,而周边的商摊的客流量就变得岌岌可危。

    隔家她常去蹭饭的邱家婶子还在眼巴巴等着卖掉几斤咸鸭蛋好给她男人买酒喝。

    她的脸这才红了。

    “是悬济医馆的阿光来了啊。”自知理亏的男人们趁机后撤出浑水窝。

    无聊的人情世故。

    “哟。不好玩了,跑什么呀。”同骋皱了皱眉。他扫视过那人慌忙逃窜的身影,侧身的瞬间朝他们飞了几根哑针。

    “这还差不多。”他不动声色地弹了弹指尖的灰,非常满意。

    不会说话,那以后就干脆彻底闭嘴吧。

    待茶茶和齐光讲完前因后果,再问“阿光哥哥,他们难道不该骂吗”时,那几人早就灰溜溜逃跑了。

    “哎呀,可我还是气!”茶茶很是气恼。

    “顺顺气安安心,你总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那厮上月家里人治病,还欠着咱馆里的账没还。”齐光道,看一眼茶茶身后的同骋,决定来个声东击西:“诶——你看这又是谁家的好儿郎?”

    这丹凤眼少年眉宇间生得一副好景致。可惜就是血气不足,病怏怏的。

    齐光医者天性,上来就良好践行望闻问切第一步,觉得他身上的病弱体质来得怪异。

    琢磨了半天,他觉得还有那少年疏离里带着的戾气所致。

    年纪不大的人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邪性?

    “干什么,这是我的阿骋!”茶茶害怕阿骋要被她师傅的好徒弟欺负。她宝贝这个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同骋得紧,又快快转移了话茬,“师傅他老人家怎么没来,我想请他帮我瞧瞧……”

    “我的。”

    “我的。”

    同骋面上波澜不惊,太阳xue上的青筋却又是一跳:怎么,她说我是她的?

    齐光目的得逞,道:“师傅他啊大早上的还是要留在医馆抓药,人多嘛。”

    三人又在集市上转了转,因茶茶需得赶紧回来撑筏子,齐光采买药材不好逗留,各自也就各自走了自己的路。

    同骋跟着茶茶,本想问她   “我的”在摘星寨还有哪方面的意思,脑海反而又被另一个奇怪的想法占据了:“她将来怎就会得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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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骋用抹额把额头的额纹挡了,是因为他觉得很丢人。为什么呢?

    这个蛊印后面会很详细地讲到。但是怎么说呢,它类似于一个魅魔印(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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