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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心底的恨

    

26.心底的恨



    夜色渐深,转化为单方面的掠夺方才停止,林煜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躺在徐泠洋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可睡到一半,就变成了徐泠洋躺在他怀里。

    这还是徐泠洋头一次在他身边过夜,两个大男人盖着被子,身上一丝不挂,室内吹着冷气的空调都吹不散逐渐升起的高温。

    林煜被热醒了,迷迷糊糊侧了侧身子,下一秒,横在腰上的手臂就收紧了,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力气大到肌rou紧绷起来,徐泠洋在他怀里蹭了两下,起床气让他眉头紧锁,眼睛怎么都不愿意睁开,长睫不停地抖动。

    “你……”林煜声音有些嘶哑,他想让徐泠洋松一下手,但想想还是算了,低声说:“几点了?”

    徐泠洋闭着眼睛,腾出一只手在枕头下胡乱摸索一会儿,睁开一只眼睛,艰难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把手机丢回去了,重新搂着林煜,鼻尖抵在他的锁骨上,嘟囔道:“六点。”

    这么早,难怪一点儿光都没从窗帘缝里透出来,林煜也没睡够,被折腾了三次,腰酸背痛,搂着徐泠洋重新睡过去了。

    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四点。

    林煜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之后,身边已经没人了,他拖着疲累的身子去卫生间冲洗了一番,又穿上昨天那身衣服,屋里飘荡着散不去的麝香味。

    洗澡的时候透过落地镜看了一眼,他身上也没什么很重的痕迹,吻痕也很淡,可见昨天晚上徐泠洋挺温柔的,林煜都感到有些意外。

    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道窗帘缝,窗外的景象和昨天晚上看见的没多大不同,只是在阳光下更能清晰看见事物全貌。

    这里到处都是军队和保镖,守备严格。

    林煜身边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他无奈地走出门,走廊外站着好几个壮如铁塔的保镖,见着林煜从房间里出来,他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若不是胸膛在微微起伏,有活人的特征,林煜还以为他们是商场里的模特。

    也是,这次来参加葬礼的大人物这么多,安保措施肯定要做好。

    林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度假村外面走,就在走廊上遇见了几个熟人,他们纷纷跟林煜打了个招呼,又劝他节哀,林煜也客气的回应,可刚聊了两句,这些人的话题就开始往套近乎的方向发展。

    林煜皱了皱眉,心里别提多不舒服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韩凌的葬礼结束,林煜就要成为新任亚太区执行总裁了,他很清楚,这些人是想跟他拉关系,卖人情。

    “小林啊,离开JC之后你也历练了好几年,但是JC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或者不适应,就跟叔说,咱们互帮互助嘛。”男人咧嘴,饶有深意地笑道,眼中精光大作。

    林煜深吸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好啊。”

    “林煜。”

    徐泠洋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

    林煜面前的男人听见这声音,微胖的身躯抖了一下,脸上划过一抹恐惧,却很快敛去了,转身对徐泠洋和和气气地打招呼:“徐董。”

    其他人也纷纷恭敬地叫了声:“徐董。”

    男人脸上飘过的表情很淡,林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男人怎么说也是JC上一辈的老人了,怎么见着徐泠洋这个小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徐泠洋淡淡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就当回礼了。

    他越过众人走到林煜身边,揽着林煜的肩膀说:“去医院。”

    林煜点点头,跟着他离开了这里。

    上车之后,徐泠洋坐在他旁边,低声询问道:“你舅舅的葬礼,打算怎么办?你提要求,我让人去办。”

    “就中式的。”其实林煜是想低调着办,可徐泠洋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林煜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一切都交给他,不拒绝他的好意,确实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拒绝徐泠洋,他只能依靠这个男人。

    “好。”

    到了医院,徐泠洋直接把林煜带去停尸房。

    目前距离韩凌死去到现在,才过了三天,情况比较紧急,不能将尸身运到大医院,只能就近在渔村的医院里先停灵,一切等林煜回来再做决定。

    韩凌没有孩子,仅剩的亲人就只有林煜这一个外甥。

    不过徐泠洋也没亏着韩凌,尸体是放在棺椁里冷冻的,仪容仪表经过专业处理,模样栩栩如生,看起来和生前没什么分别,冷气拂过面梢的时候,让人恍然间以为他还有呼吸。

    韩凌紧闭着双眼,双手交叉搭在肚子上,苍老的面容十分有威仪,让人心生敬仰,他身上穿着合身的西装,像生前一样,是个叱咤商场的一代枭雄。

    徐泠洋微微侧眸看向林煜,触及到他眼底的悲伤,徐泠洋有些不是滋味,他对身边的人招了招手,和保镖一起退了出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舅甥两人,林煜牵起韩凌的手,舅舅的手一如往昔,布满老茧,可上面没有一丝温度,全都是冰凉。

    林煜还记得,小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是舅舅坐在他旁边哄着他睡觉,一边将鬼故事,一边将手搭在林煜的脑门上。讲鬼故事是为了帮林煜练胆量,可他却陪在林煜身边,也正是因为林煜身边有他,有安全感,所以鬼故事压根吓不到林煜……

    现如今,他再也无法感受这个人的温度了。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林煜眼中盛满泪水,鼻尖酸涩,每一下呼吸都扯得血管抽痛,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七年前,韩凌卸下万千重担离开JC的时候,林煜是打从心底里为他高兴的,高兴他终于可以退隐江湖,过着养花逗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

    韩凌看着从英国留学回来,仍旧失意的林煜,他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如果你觉得人生的遗憾太多,就尽力去弥补,别让未来也变成遗憾。”

    林煜听了他的话,成立了尚川投资公司,隐藏自己的实力,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发展,把公司做到上市,拢住南方大部分经济资源。

    只是为了让JC在国内的发展更轻松一些。

    可惜,韩凌躲来躲去,还是死在别人的算计里,更何况还死在那个人手上……

    因为家里被烧,林煜甚至不能在家里给韩凌守灵,只能在外面停灵七天,然后下葬。

    他和韩凌都是处在权力斗争中的人,走进这个局里,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拼尽一切博得心中所求,就算死,也是预料中的事。

    林煜从出生开始,生命就被定格了,徐泠洋也是这样,他们注定要走上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位置,并为此付出一生,个人的梦想和理想都无法诞生,也不能去理会,世人眼中的荣华富贵,天之骄子这些荣耀的头衔,对他们而言,是终此一生都无法逃离的深渊……

    林煜缓缓睁开眼睛,弥漫着浓郁杀气的眼中拉满血丝,他握紧韩凌冰凉的手,沉声道:“你等着,我早晚把那个人送到你面前让他亲自给你赔罪。”

    走廊地上落了好几个烟头,徐泠洋见林煜出来了,连忙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碾灭,林煜神色淡漠,但徐泠洋知道他肯定哭过。

    林煜看了看地上的烟头,又看了看徐泠洋,淡道:“走吧,我去跟村里的干部打下报告,把礼堂借出来。”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棺椁可以直接放在礼堂停灵。”

    林煜惊讶地张了张嘴,徐泠洋的妥帖周到再次让他意外了,仿佛到现在,他才认识眼前这个男孩子一样,“那我……”

    “回去吧。”修长的腿借力踩在地上,腿部线条拉得笔直,徐泠洋对保镖扬了扬下巴,“把这里打扫干净。”

    回度假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也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林煜被徐泠洋带着,一起去宴会厅吃饭了。

    到场的宾客都来头不小,得罪不得,更何况徐泠洋打算借着这场葬礼,对外公布林煜就任亚太区总裁的消息。

    晚上在度假村的宴会厅吃饭的时候,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想和林煜拉近关系,因为前段时间订婚宴上的绯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徐泠洋和林煜是什么关系,有人已经拿林煜当JC未来老板娘看待了。

    但是徐泠洋一直陪在他身边。

    徐泠洋最忌讳手下的人拉帮结派,那些想跟林煜套近乎的,也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徐泠洋,腿肚子都打战,只能望而却步。

    徐泠洋对宾客倒是优雅有礼,脸上始终带着不失礼貌的淡笑,站在林煜身边,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完全展示出一个掌舵万亿商业帝国的继承人该有的能力。

    他的威慑力让林煜止不住地侧目,JC各个管理层一个个精明似鬼,能把这帮人压得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徐泠洋是怎么做到的?他才二十五岁啊?

    韩凌的葬礼场面宏大,以徐泠洋为代表的JC年轻一代全部到齐,来参加吊唁。

    这次的新闻报道都很官方郑重,文章里就两个意思,一是表达JC对已逝韩凌的尊敬,二是徐泠洋在为林煜铺路,让他就任总裁的道路更加顺畅。

    可林煜心里不太舒服,他知道徐泠洋是为了他好,想一路扶持他坐上那个位置,可是……

    林煜忽然想起他对晏生说的一句话:我跟你一样,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他们都是棋子,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力。

    第二天,韩凌的尸身被放在礼堂,方便前来吊唁的宾客瞻仰仪容,做最后的告别。

    任池洵这天才匆匆忙忙赶回来,他是看了新闻才知道韩凌去世了,林煜被绑架了,而这一切,徐泠洋都捂得严严实实,压根儿没通知他,要不是新闻报道发出去了,他到现在都还要被蒙在鼓里。

    回来还没安慰林煜,还没抱着林煜哭呢,任池洵就被徐泠洋派人来警告他,要他和林煜保持距离,任池洵口头答应的痛快,结果见着林煜之后,整个人直接抱着林煜哭嚎。

    “哥,我都没看到舅舅最后一眼呢,我想他……”任池洵搂着林煜的腰,哭得梨花带雨。

    站在旁边的徐泠洋脸都黑了,双手握紧成拳,浑身肌rou紧绷,宛若做好了战斗架势,他还没说话,秘书走过来,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徐泠洋只能放下这边,先去解决公司的事。

    临走时还不忘丢给任池洵一个警告的眼神。

    “那么多人呢,别跟个孩子一样,”林煜拍了拍任池洵单薄的脊背,“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怎么又瘦了。”

    “我一离开你,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任池洵丝毫不把徐泠洋的警告放在眼里,他下巴搁在林煜宽阔的肩膀上,眼角余光瞥见林煜脖子上的淡粉色长痕,“哥,你受伤了?”

    他松开林煜的腰,关切地摸了一下那道痕迹。

    林煜眸光暗了暗,“没事儿,小伤。”说着,他丢给任池洵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林煜一个眼神,任池洵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只是他们现在处在人群济济的大礼堂,有些话实在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

    任池洵坐在林煜身边,望着陆陆续续去瞻仰逝者仪容的亲朋好友,他叹了口气,眼眶通红,“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上次离开深圳之前,我就应该来见舅舅一面。”

    “谁都不能预料以后,舅舅说你长大了,让我不要老是惯着你。”林煜声音低沉,他还记得他答应舅舅,等任池洵回来了,就让他回来陪他老人家待几天。

    林煜和任池洵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是韩凌手把手带大的。

    “看见新闻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是假的,在做梦,但是回来之后看见舅舅躺在棺材里,我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都空了。”任池洵声音哽咽,妖冶的狐狸眼中有泪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