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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很冷,我很想你

    即便再不愿意去见周堃给自己安排的相亲对象,但只要想到周闻齐的工作室还在起步阶段,沈念只能将厌恶和抗拒咽回喉里。

    傍晚六点,沈念准时出现在指定地点。只不过,她不是独身一人,还有美其名曰作为哥哥的人陪同。

    什么王叔叔的儿子,沈念有的都是不好的印象。

    幸亏包间里的人知道前来赴约的是兄妹,不然也要以为沈念是带着伴侣来相亲的。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见两人走近,没有站起迎接的意思,闲散地靠坐在椅背上抬头问候两人道:“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我们meimei还是这么黏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你哥。”

    这话在周闻齐听起来不像是在夸自己与沈念关系好的意思,更像是暗讽。

    最要紧的还不是暗戳戳的讽刺,而是他把沈念说是“我们的meimei”。

    什么你的?我们的?

    周闻齐听了非常不爽,替沈念拉开椅子,他以暗藏狠戾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沈念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的meimei。

    没给对面两人开口的机会,男人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嘴里念念有词:“这家酒楼新开不久,但是我来过很多次,老板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也是刚回国不久,你肯定不知道这家的招牌……”

    “这个,还有这个。最后,上菜的速度快一点,时间就是金钱,耽误我们的时间你赔不起……”

    只有自以为高人一等,没教养的人才会对服务员一副趾高气扬。

    对面的男人小时候常常捉弄人,不是捉虫子吓自己,就是趁周闻齐不在的时候把沈念的提琴藏起来,让她急得怎么都找不到。

    果然,小时候就讨厌的人,长大了还是讨厌。沈念看不惯,双手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

    向服务员交代了一大堆自己的忌口与偏好,男人挽起袖口,单手摩挲着下巴,腕上戴的劳力士手表跟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眨眼间,他又化身大音乐家,对沈念说:“沈念,我知道你现在是乐团的首席。但是我觉得和之前的小提琴首席相比,你还是差了些,在大剧院怎么可以把小提琴当成二胡……”

    见沈念只是笑没辩解,男人便以为她是接受了批评正在反思,又摆出大方的姿态道:“我这么说你,你也别生气。你知道的,我在美国待了好几年,说话就是这么心直口快。”

    “心直口快?没看出来。”沈念嗤笑一声,没正眼看过人一眼,微微攥紧的手指被周闻齐包裹住。

    见对面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地笑,男人面色有些尴尬,眼珠滴溜溜转着,半晌后才开口:“我听我爸说,你在德国几年都还没毕业?”

    德国的学业压力紧重得要压死人。乐团每天都要排练,从小提琴手到领奏,最后成为首席,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敢松懈。沈念索性休了一年假,把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在乐团。

    算着日子,等假期结束,也该回学校了。

    不明其中原因的人当然要说沈念留学几年,归来仍没毕业。

    周闻齐抢在沈念之前开口,他笑里藏刀地看着男人,“德国的学校要求高,和你的学校不太一样。就算是给学校捐实验室,没达到要求也是无法毕业的。”

    在陪沈念来之前,周闻齐早就对男人的过去做过调查,发现所谓的高学历优背景都是靠付出相应的钱财得到的。

    本想借着世界名校加上海归的身份大肆吹嘘一番的男人瞬间面色阴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要略过话题,“开个玩笑而已,生气就有点太敏感了吧。”

    沈念挣开周闻齐的手心,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嘴角下垮着反问男人,“对呀,我就是敏感。所以开我的玩笑,有让你爽到吗,嗯?”

    男人因为沈念的突然的示弱愣怔住,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面上打着哈哈,“别误会,我可没这个意思。”

    “既然你的时间这么宝贵,我是赔不起的。所以我也心直口快一下。”沈念冲人歪了歪头,摆出最甜美的笑容,说出最刺耳的话,“来赴约只是因为我有礼貌,并不是认可你。”

    “我是小提琴的首席,我爱怎么演奏就怎么演奏,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我和哥哥的感情就是很好。”

    沈念说这话的时候牵紧了周闻齐的手心,俯视着座位上的男人,她扬起下巴笑得鄙夷,“还有,像你这样脑袋空空的人是永远都配不上我的。”

    多看男人一眼,沈念都觉得反胃,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拉着周闻齐走出包间。

    真的会有当爸爸的,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自以为是,高傲自满的男人吗?沈念不但对男人生气,对周堃更是生气。

    走出回到车里,沈念气急了,咬着下唇,下巴止不住地颤抖。

    “别生气了,带你去吃南街的南瓜桂花糕,好不好?”

    猜她气得都要饱腹。周闻齐侧身凑近了她,伸手去拉车座旁的安全带。安全锁扣还没合上,就听见耳边传来她不太平稳的气声。

    “周闻齐,你不生气吗?”见身边的人表情平平,沈念害怕周闻齐是否真的被他们说动了,只有他们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才能幸福。

    咔嗒一声,安全带被扣好。周闻齐正了些身子,抬眸对上她眼里的愠怒,沉思了片刻后,温润地笑道:“别担心,总有办法的,我来解决。”

    掌心摩挲着她的发顶,在看不见的角度,周闻齐的眼神异常坚定。

    国内的七月还是酷暑,可玻璃窗外却飘落着雪花,机翼底下的工作人员套上了厚实的羽绒服。

    德国的天气就是这样难以捉摸。

    走在机场,沈念裹紧了领口的毛绒围巾,前一天还是穿短袖,现在却冷得毛孔都收缩住。因为机械的振动让她放进口袋的手有些酥麻感。

    “下飞机了吗?看天气那边温度低,小心着凉。”

    是周闻齐。

    结束在纽约的演出,沈念一天没多留就飞回学校。算着日子,和周闻齐一个月没见面。甜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只要一回到柏林,沈念就觉得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沈念把行李箱交给司机后回到车内,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沉闷,“柏林好冷,我好想你……”

    时间落差大,沈念忙着演出,周闻齐忙着新接手的项目,彼此又都不想打扰对方休息和工作,每天都只能见缝插针似的打几分钟电话来表达想念。

    听见电话那头有蒋然絮絮叨叨的声音,即使隔了大半个地球,沈念也知道周闻齐晚上有应酬。

    自己有学业要完成,周闻齐有事业要开拓。就算再不满两人再次分别的现状,沈念也只能接受。

    她装作不在意的语气和电话里的周闻齐点头道,“没关系,等你忙完再来柏林吧。”

    等电话那头舍不得挂电话的人终于不再说话,车子也平稳停在公寓楼下。

    手指还没接触到密码锁上的数字,身后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嘿,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老天!我马上被难到下辈子也写不出的作业给难死了。”

    从前卡利安不会的作业,都是最先想到找沈念求助,现在也不例外。倚靠在门框上的人头发凌乱,眼下一片乌青。

    都说在德国留学的三年是人生五年中最难忘的七年。

    沈念觉得一点都没错。

    在德国,毕业是非常“小众”,听了很让人十分意外的字眼。

    身边和自己同年入学的人里,到现在没有一个顺利毕业。如果不是因为休学一年,沈念认为自己也会是那个无法毕业的,哪怕她是顶级乐团的小提琴首席。

    沈念看向她,仿佛看见了过几天的自己,叹了口气道:“卡利安,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我回来了也帮不了你,因为我马上就会和你一样,下辈子也解不出这些难题。”沈念耸了耸肩膀,把脖上的围巾解开。

    卡利安跟在沈念身后进了房间,自然地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把作业抛之脑后。发现沈念手里那枚戒指,卡利安捂着嘴惊呼道:“你结婚了?”

    沈念立刻否认,但嘴角高高扬起。

    关于兄妹故事的前因后果,沈念简单地给卡利安讲了一遍,在卡利安瞪大的瞳孔里,她看见了兴奋和祝福。但她知道,这样正向的情绪反馈完全是建立在自己和周闻齐没有血缘关系的基础上。

    那是因为卡利安不知道兄妹的真实关系,如果卡利安知道呢,如果支持这段感情的人知道呢?也许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是鄙夷的,反对的,厌恶的。

    沈念不愿再细想,忽略了卡利安的追问,问她要不要去酒吧喝一杯放松心情,顺便消愁。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同样是喝酒,周闻齐却是极其不愿意的。

    饭局上的每一杯酒都是交易,每一句话都好像是承诺一般,小心谨慎,出不得一点错。

    周闻齐坐在周堃的左手边,周堃的右手边坐着的是张沁的父亲,也是这次项目的引荐人。

    “老张,这个项目多亏了你。没有你,Cele怎么拿得下这次几十亿的项目.......”

    客套话听多了,人会失去方向,会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如同神明一般无所不能,无往不胜。

    因为周堃一连串的恭维,张沁父亲说话的音调变高,情绪激动地拍起周堃的肩膀来:“那还是沁沁说在Cele学到了不少,每天回家拉着我,说你儿子多厉害……”

    这话周堃爱听,对面的张沁听了害羞地垂下脸。只有周闻齐听了难受,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高脚杯里不多的红酒。

    酒过三巡,周堃也涨红着脸开始大肆幻想不切实际的梦来。他对张沁的父亲说,“你们沁沁要是肯嫁到我们家来,那也算是我们周家有福气。”

    这样直来直去的话让滴酒未沾的张沁脸红得快要滴血似的,她抬头观察周闻齐的反应。

    包间里的人不多,但都齐刷刷地望向脸不红心不跳,仿佛是个局外人的周闻齐。

    只见他拾起桌上的白帕子擦了擦手,摆出一个礼貌,并不亲切的笑容,“抱歉,女朋友打电话来了,我出去一下。”

    原来周闻齐有女朋友。

    周闻齐走出包间,张沁脸颊的红逐渐褪色,变得苍白。张沁的父亲把酒杯放在桌上,对着周堃厉声问道:“周哥,这怎么回事?不是说你儿子没有谈婚论嫁的对象吗?”

    “没有的事。”担心好不容易接下来的项目就这样吹了,周堃赶紧给自己杯里倒满酒,赔笑道:“他估计是喝多了,张嘴就胡说。再说了,这小子要是有女朋友,我能不知道——”

    “他是喝多了,以为自己有女朋友呢……”

    对于周闻齐女朋友的事情,在周堃如此坚定的否认中,张沁慢慢从惊讶和愤怒转变为理解和庆幸。

    所谓的女朋友根本没打来电话,周闻齐不过是想沈念了。

    走廊上,他背靠着墙,握着手机等电话被接通。几分钟后,能够让心情转晴的声音才悠悠从音孔传出。

    听见比人声更大更嘈杂音乐声,周闻齐掐了掐眉心,“你在酒吧?”

    知道沈念和卡利安一起去的,周闻齐才放心些,他刚要说出些亲密的话,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又全部咽回心里。

    “周闻齐,你在和谁打电话?”

    周闻齐捂着话筒,拉远了和张沁之间的距离,淡淡回应道:“女朋友。”

    “可是周叔叔说你没有女朋友。”

    张沁穷追不舍的问题让周闻齐感到冒昧,他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对张沁做出任何超出同事距离的动作和表情。

    不想让场面太难看,他把手上戴着戒指亮出给她看,还是回答了张沁的问题,“一直都有。”

    “那你和谁在一起?你怎么不说话了,信号不好吗?”

    误触到屏幕的电话外放键,极度安静的环境,沈念的声音传进张沁的耳朵里。

    知道他是在和meimei打电话,张沁更觉得周闻齐是喝醉了,或者是觉得屋里太闷才借口出来溜达。

    她想起自己在出来之前也喝了一口酒,酒壮怂人胆。于是她凑近了周闻齐拿着手机的胳膊喊道,“他和你未来的嫂子在一起。”

    不知道张沁接下来还会不会说出更令人误解的话,周闻齐把脸色绯红的人推开,对着话筒刚要解释,又被张沁拽住了手腕。

    “周闻齐,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