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欢喜（上）

    春节期间，亲友串门总是不可避免的课题。

    江书婷一如往年，坐在不起眼的位置，扮演一个文静内敛的孩子。

    多少高谈阔论、觥筹交错，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偏生有不合时宜的话语非要抢占她的注意力。

    “你家书婷有对象了吗？”

    “我儿子和书婷一年的，现在也是在罗石上大学......”

    “是啊，我看他俩可以试试。”

    出声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一身深蓝毛衣，神色张扬，言语间已将江书婷和自家儿子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书婷的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里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他的儿子，而且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也不眼熟。

    对于他的“完美展望”，一屋子人，没有谁应和，也没有人打断。

    “现在可以先谈着，培养感情，其他的事，等他们毕业了.....”

    眼睁睁看着他直讲到何时结婚、要几个孩子，江书婷勉强压下的不满爆发。

    “你好，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平静的少女声打断了那人的滔滔不绝，热闹的屋子蓦然静了下来。

    江盛军瞪了江书婷一眼，笑着打圆场：“小孩子的事嘛，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咱们也能少cao点心。”

    众人也配合着活跃气氛。

    “书婷还小，这些事确实不着急。”

    “是啊，我看你家迟意是不也还没谈个女朋友。”

    说来说去，话题点总是那么几个，孩子是天然的素材，江书婷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漫不经心的评头论足，这下又到江迟意身上了。

    江书婷不愿再听，起身便要离开。

    “他啊，谈了啊，就是没处成。”

    “就毕业后俩人没升到一个学校，异地了，那女孩又是......我家迟意说，大半夜的她家里断电了，还想迟意大老远地飞过去陪她......”

    “他们俩......”

    江书婷脚步微微迟疑，但她不能停。

    她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集中注意力去捕捉那些话语。

    江迟意谈恋爱的事她是知道的。

    他们没有刻意官宣过，江书婷是某一天突然发现，江迟意的社交平台背景图，换成了一个女孩的照片。

    女孩捧着一捧红玫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枚闪烁着刺眼光芒的钻石戒指，稳稳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

    那天，江书婷第一次因为江迟意哭。

    她明明是很平静地看着那张照片，还能客观地在心里赞叹一句，真好看。

    可当她点下返回键的时候，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快过了眼眶的发酸，也快过了心底隐隐的疼。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在与小姐妹夜间私话时，吐露自己年少的欢喜。

    “我喜欢的人，是隔壁学校的一个男生。”

    “我们以前是同一个初中的。”

    江书婷用语言勾勒的，是宋起淮的面容。

    宋起淮是江家的远房表亲，跟江书婷同岁。初三时，在学校组织的一场观看话剧的活动中，两人才意外相识。

    宋起淮是那种很自信、阳光热烈的性子，这是常常被评价为斯文内敛的江书婷，最羡慕的。

    她走向宋起淮，就像追逐一束光。

    于是这便成为了江书婷喜欢宋起淮的原因。

    韩雅听得点头如捣蒜，“是这样的，很多人都喜欢和自己性格互补的人。”

    宋起淮第一次进入江书婷视线的时候，染了一头黄毛，在他们的初中里，这是绝无仅有的。

    学生们在剧院外集结，整齐的黑溜溜里，他顶着一头橘棕色的短碎发，显眼得出奇。

    江书婷将探寻的目光投过去时，宋起淮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窥探，转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笑了一下。

    少年充满朝气的脸上，阳光仿佛都变得柔和。

    两支队伍擦身而过时，江书婷听见了他同朋友的抱怨声。

    “我这才染了一天，就被老张提到了办公室......还限我三天之内染回来......”

    两人真正相识是在初中毕业后，宋起淮主动加了江书婷的联系方式。

    “我找朋友要的你的联系方式，听说你也要去外高的夏令营......”

    江书婷不知道，宋起淮早在初一时就注意到了她。

    刚开学不久，他就听同班的男生说起，五班有个女孩长得很好看。

    几个青涩的男生邀伙搭伴，说说笑笑地从五班的走廊“路过”。

    当时江书婷正在擦讲台，动作斯斯文文的，柔顺的发丝垂在肩上，淡眉微蹙，整个人恬静如玉，气质秀若粉荷。

    青春期男生的笑闹而已，看过也就罢了。

    只是后来再看到江书婷时，宋起淮总会有一种错觉，她身边仿佛环绕着一首轻快婉转的音乐，让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她的方向探寻，想要在这虚幻的旋律里揪出一个个真实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