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夜莺
“沈老师，我考上了。” 她扎着一条简单的马尾辫，此时随着她雀跃的姿态亦上下摆动着，像飞舞的夜莺。 听着她欣喜的语气，沈西铎隔着电话似乎都看到了她在床上蹦跳的样子。 沉稳男声缓缓磨出了个“好”字。 “我买了明天的车票。” “路上小心，我让秘书去接你。” 陈予乐停下眉飞色舞的动作，少女小心翼翼道，“你不来吗？”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她失落地盘腿坐在床上，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从怀里扔到了被子上，“本来想第一时间让你看到的……” 沈西铎打断了她—— “我最近不在国内。” 陈予乐摸了摸那崭新的、还泛着书卷气息的录取通知书，“沈老师，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她五指拢紧了电话，看向出租屋里那个逼仄的小小窗口，外头是广阔的、浩瀚的、与沈西铎同一片的天空—— “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从他在一片废墟中，向她伸出了唯一的一只手—— 陈予乐就暗自发誓，沈西铎赋予她的这第二条命，她一定会牢牢地、紧紧地抓住。 - “予乐，你几点的车？” 林墨苍白着脸，左手握着个黑色行李箱，另一手拽住了陈予乐的衣角，似乎是从街的另一边匆匆赶来，额头还挂着密密的汗珠。 陈予乐停下脚步。 将右手手腕横在她面前，凑过去指了指数字“3”。 林墨指了指她手腕上那块已经掉漆、起皮的表说—— “予乐，你怎么没跟老师去买个新表啊？戴着这个去大学，多丢人啊。” 陈予乐将衣袖拉了下来，遮住了那块表，“这是沈老师给我的礼物，我绝对不会丢的。” 林墨扶着腰，喘了口气，“果真跟她们说的一样，只要提到你那个什么沈老师，你的眼神坚定得就像入党。” 陈予乐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我听老师说，你也考上N大了，予乐，咱们又要做同学了。” 林墨挽过她的胳膊，亲昵地跟她凑到一块。 陈予乐看着她衬衫上系着的精致蝴蝶结，再低头看到自己破旧的运动鞋，悄悄抽回了手。 她不需要朋友，她也无法回馈给别人相对匹配的东西。 林墨却缠得更紧了。 “走吧，我们还要做四年同学呢，你可别想跟我装陌生人。” 陈予乐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只沉默点了点头，“我要去买身衣服，你……你能不能帮我挑一下。” 林墨睁大了眼，喜上眉梢，“好啊。” “不过……”她害羞地看了看陈予乐的脸，“你长得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很好看，我没有你好看的……我怕挑的你都不喜欢。” 陈予乐愣了愣神，指了指自己，“我？” 林墨拽着她的胳膊，来到车站的玻璃前，“对啊，你看，我们两站在一起，你个子比我高，比我瘦，脸还比我小，而且，你不知道吗？班里的男生平时都在偷看你。” 玻璃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林墨穿着身红色的小洋裙，娃娃脸，看着可爱娇俏； 陈予乐上身穿着件泛旧的黑色连帽卫衣，下身一条紧身牛仔裤，长发被她卷到鸭舌帽里，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和唇尾的小痣。 她联想不到，为什么男生要偷看她。 陈予乐自那场地震后，便沉默寡言、不修边幅，一心扑在学习上，她连头发都是随意扎的，整个人看起来既潦草又凌乱。 她轻轻捏了下林墨的衣角，“你穿的很好看。” 接下来，她一句话烧红了林墨的脸—— “你长得也很好看。” 林墨不知道怎么跟陈予乐形容—— 她明明长着一双轻佻的桃花眼，但不苟言笑看着对方的时候，反而特别的认真、深情，好像那眼里千言万语都只有自己似的。 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 “好的，明白，我会照顾好陈小姐的，您放心，沈总。” Lisa放下电话，一脸愁容地转着笔，思索了一会儿，她拨通了另一边的内线。 几分钟过后。 Lisa如释重负般的伸了个懒腰，“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了，谢天谢地。” Ivy凑过来，“什么情况啊？” “哎呀，就是沈总资助的那个女学生啊，挺励志，从外省考到N大了，沈总让我安排一下，但是，你知道的啊，我怎么安排啊？我是安排进沈总的家里，还是安排进沈总的私宅？我又不是沈总肚子里的蛔虫。” “那你给她弄哪去了？” “顾总咯，反正顾总跟沈总关系好嘛，就拜托他帮帮忙好人做到底咯。” “你啊，胆子也太大了。”Ivy叹了口气，“沈总对那个女学生还是很在意的，你小心坏事。” “能有多上心啊，不就是沈总的一个人设嘛……” Ivy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够了解沈总。” 能让沈西铎开会开到一半出去接电话的人，掐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但是，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妄议老板的心思，传出去她就别想干了。 毕竟，谁知道沈西铎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顾琛端着杯咖啡，在机场大厅肆无忌惮地用rou眼扫描美女。 替好兄弟照顾人这种事，他可太愿意干了，毕竟—— 照顾的那可是实打实的青春美少女啊，还是个高材生呢。 熙熙攘攘的人流从他面前穿过，顾琛瞥了眼旁边的行程表，就是这班了。 南城高铁的出站口四季都像春运，一大波的僵尸从楼梯上涌下来。 顾琛已经一年没来过人这么多的地方了，不过拖沈西铎的福，一小时加了三个微信。 他将手里的牌子高高举起—— 【陈予乐meimei，沈西铎让我来接你！】 不少女生往他这看，边小声议论着—— “这也太帅了。” “是明星吗？高铁站还有这等仙品呢？” “拍一张拍一张，快。” 顾琛仰着下巴，一双狭长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噙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偶睥一眼，便让几个女生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是谁？” 清冷又戒备的嗓音打断他的自我满足。 顾琛低下眸—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生正警惕地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本该深情款款，此时却将他拒之千里。 她衣服裹得很严实，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光滑，耳垂娇小圆润，上面嵌着个简单的银色耳钉。 陈予乐摘下鸭舌帽。 一头如瀑长发散落，她抬手捋了捋发丝，半张瓜子脸落入顾琛眼中，下颌线没有一丝钝角，眼尾微微上扬，双唇绷得紧紧的，有种清冷又禁欲的味道。 顾琛下意识滚了下喉头。 声音不自觉地收紧了，有些干涩—— “我是沈西铎朋友，替他来接你的。” 陈予乐的目光只在他脸上落了一秒便挪开了，“好，麻烦你了。” 她将路上买的一些零食分给林墨，“我先走了，开学见。” 林墨还想说什么，顾琛也抬起手跟她晃了晃，“美女同学，我们先走了，开学见。” 说完，便追着那个高冷的背影离开了。 - “你就是陈西铎资助的那个女学生？” 陈予乐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这人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连名带姓称呼她的不少，但是直接把她当作是谁的附属品来直呼的，还真是少见。 顾琛不在意地摊了摊手，“没办法，谁让我跟沈西铎太熟了呢。” 他把话题转回来，“你平时怎么称呼沈西铎的？沈叔叔？沈先生？还是沈总？” “沈老师。” “啊？” “我说沈老师。” 空气中有片刻噤默，而后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意。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称呼沈西铎为老师。” 陈予乐对于他人的嘲笑、不理解、质疑等等奇怪的情绪都见怪不怪，她依旧望着窗外，漠然地接了一句，“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顾琛抱臂看着她，有些兴趣，“难怪沈西铎会在你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倒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哦？”陈予乐终于转过头，看着他，“你觉得我有意思吗？” 顾琛眼睛一亮，“有意思啊。” 陈予乐探究地望进他的眼底，像是一个漩涡，将顾琛牢牢吸了进去。 她定定看人的时候，不苟言笑，但那双眼却比之前看起来有温度多了—— “哪种意思？” 顾琛头皮有点发麻，感觉自己碰到了个很麻烦的人物。 这种语气、这种神情怎么会是一个刚刚20的小姑娘表现出来的。 她在撩自己吗？ 顾琛有这种奇怪的错觉。 他不假思索道，“看不透，有兴趣。” 陈予乐“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 陈予乐疏离的样子似乎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她靠在车窗边，发丝随着晚风飞扬，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有种慵懒又随意的冷感。 “问我这个问题又不回答我，你这个小姑娘是在搞什么欲擒故纵的套路吗？” 听闻这话，陈予乐伸出食指点了点下巴—— “欲擒故纵？” 她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喜欢吗？” 顾琛呼吸一滞。 “不要这样问一个男人这种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 陈予乐又“哦”了一声。 她脑子里思索的是—— 沈西铎也是男人，她如果对沈西铎也这样做的话，沈西铎会不会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