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餐厅中的暗示

    语文老师在台上讲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好学生夏追却难得走神，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笔尖点草稿纸。

    日光钻过玻璃窗，将她半面脸映出透亮又柔和的轮廓。睫羽轻颤，她垂目望着桌子，还在想那天从Q省回来的航班上自己同黎杰森的对话。

    “就因为觉得我和秦铄做了，他差点把我掐死在那儿。”

    “吓你而已，他怎么会真的掐死你。”混血金发少年不以为然，关注点跑偏，“你不觉得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吗？”

    “好在哪儿——好在他对我动手？”

    “他这么在乎秦铄，是因为你喜欢过他，用你们的话来说，这不就是‘吃醋’吗？”黎杰森耸耸肩，“这就证明他很在乎你，你当初说要让他喜欢上你的计划有了很大进展。”

    夏追哑然，半晌讷讷：“是这样，但我不知道这疯子会向我动手……如果在这么进行下去，保不齐哪天我就被他像条狗一样关着了。”

    她说得认真，黎杰森听了却忍不住笑：“不会的。”

    “你不了解他，温子言就是那种人……”

    “但你也不了解他。”他打断道，“我不知道他在感情上怎么做，但行事轨迹从前在营地中多少观察过。打个比方吧，夏：你更像他兴起捡回家的一只野猫，你不愿意了解他也不喜欢呆在他身边，但你怎么挣扎对他而言都只是挠痒痒。他虽然喜欢你，但触碰底线时也会用笼子把你关住教训一顿。

    然而区别是，最初他不在乎随便养养的野猫偷跑去谁家屋子里，抓回来就好了；但现在，他对这只猫上心了，会因为她偷跑而生气，会因此训诫她。

    如果你只甘心做一只野猫，结果当然只能是被拿绳子拴住。但换一个思路，你可以学会掩藏自己的野心，学宠物猫那样收其爪子讨好他、依赖他，他就不会再想到绳子……如果你要更多，你应该努力去了解他的性格，让他更加喜爱你，付出更多成本。”

    夏追听罢，思忖片刻，蹙眉问：“你要我对温子言装样子讨好他？我不是不能那么做，可温子言浑身上下都是心眼，恐怕我还没开口他就识破了。”

    少年眨眨眼：“打赌吗——我赌他不会拆穿，甚至会配合你。”

    她哪里玩得过他？夏追旋即摇头：“不要。”

    虽不知这家伙哪儿来的信心，但转念一想，眼下她也没别的办法应付温子言了，况且和黎杰森这趟出行，回去后他多半又会生气，还不如先试试这样能不能糊弄过去。

    只是……“他喜怒无常，我不知道要怎么讨好。”

    黎杰森耸耸肩：“那就看你能观察出什么了。”

    能观察出什么？

    夏追绞尽脑汁，也只瞧出些没用的细枝末节：

    温子言……他和家人关系不好，秦铄他们说过他有许多兄弟姐妹，但他从来不提，哦对了——他也没提过他母亲的事；他根本没近视，戴眼镜只为了无聊的装饰，垂头或闭眼时能看见他一边眼皮上有颗小痣；他谈论阴谋诡计时喜欢用手指敲东西，心情好时会下意识找水喝；他好像不喜欢自己叫他全名，尤其在床上时还喜欢逼她说什么“小sao逼喜欢被大jiba插”之类耻度爆表的浪话；他zuoai喜欢正面上她，接吻时会故意咬破某个地方吮吸……

    越想越偏了还！

    夏追咳了声，坐直几分，便听下课铃声响起。

    她没忘记温子言说晚上要带她吃饭，一秒都没拖沓便低头收拾东西，装好练习题便站起来要往外走。

    一转身却直直撞到一个女生身上。

    “对不起。”夏追习惯性道了歉，抬头却发现是张熟悉的面容。

    鹅蛋脸，杏仁眼，琼鼻樱唇，美貌又大方——宋一清。

    她座位不是在前面吗，没事跑这儿来干嘛？因着二人间的龃龉，她一时有些发愣。

    二人闹掰这件事表现得明显，此时怎么又凑到一堆了？教室中还没走的同学也好奇地偷瞄这边。

    却见宋一清竟像没事人一般扬起个微笑：“小……夏追同学，你今晚有空吗？”

    “没空。”回答得毫不迟疑，少女甚至没多看她一眼，背好书包便要绕过她。

    宋大小姐并不气馁，反而主动拽住夏追的袖角：“等等，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我也是真的有事。”夏追把人甩开了。

    她大步朝外，徒留身后那个低婉的声音匆匆道：“好吧，拿明天我再……”

    明天？下辈子吧——她才不要和她有交集。

    夏追的脸色一直沉到出校门上车。“砰”一声关上车门，温子言抬头，诧异道：“心情不好？”

    “没有。”她敷衍地亲了下后者侧脸，“现在就去吗？”

    “你现在不饿吗？”

    “饿。”她马上配合道，“去哪儿？”

    “雍春小筑。”瞧见她神色茫然，温子言心情颇佳，“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口中的雍春小筑从外头看只是个普通宅子，招牌都没挂。他想起冬天方姝带她们去的那家餐馆，也是这个调调，难道温子言就喜欢这种低调装逼的风格吗？夏追默默在心中记下这点。

    这个馆子比上次那个小多了，来得精致却热闹，大厅中两排桌椅，桌与桌之间只用及腰高的木质挡板隔开。

    侍者将二人领至一张小桌前，夏追正诧异于他居然没定个包间，便听温子言解释道：“这是家小店，只这一间屋子，没包间，胜在没多少人知道这处，味道也好。”

    少女点头入座，听他点完菜，正欲抬头问水，目光一扫，忽然晃到一个长发身影——

    宋一清和人坐在他们左前方那桌，位置正对着她。似乎早已发现她，宋一清见她望来，不仅不躲闪，还缓缓露出个清浅的笑容。

    夏追神色微凝。

    她故意跟过来的？脑子中冒出这句话，又被她很快否定了——雍春小筑就那一个大门，她都没看见宋一清走进来的身影，说明她比自己早到。

    她可没说自己是和温子言来此吃饭，宋一清怎么可能提前计划好？

    “有什么事么？”温子言抬头问。

    他这角度正好背对宋一清，应该没看见她吧。不知为何，夏追颇有几分心虚，端起杯子移开目光：“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渴不渴，有什么喝的。”

    对面，端庄少女紧紧望向这边。她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像某种自带密码锁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