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再也别联系

    雪夜里，女孩子沉默良久，低头望进他的眼：“是我害你被他针对。”

    “是我自己愿意的。”他认认真真地纠正，“你没做错什么。”

    可是她明明做错了。夏追想，如果不是她太弱，她的生活不会任由温子言玩弄，黎杰森也不会。

    她说不清自己是愤怒更多还是无力更多，看着面前这张精致深邃的脸，后知后觉地感到难过：“那我们以后就不再联系了吗？”

    “最好不要了。”黎杰森说。

    夏追垂下眼帘，小声说：“我不会让温子言把数据发出去的。”

    “嗯。”他知道。

    “你要是还有事需要我，可以联系我。”

    “嗯。”虽然他不会。

    “Jackson，祝你过得好一点。”她说，“我们……应该算朋友吧。”

    这次青年没出声了。

    夏追去看他，他的脸色很平和：“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她不说话。

    宋一清使她明白交朋友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夏追上大学后再也没有交过真正的朋友。

    但黎杰森，他们朝夕相处，他们了解彼此，他们相互依赖。夏追默认他是她来之不易的朋友，可他看起来好像不怎么觉得。

    黎杰森说：“我和你不是朋友——我不会和朋友上床。”

    那他们是什么呢？即将分道扬镳的陌生人吗？

    他仰头与女生对视，他说：“我喜欢你，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说：“我喜欢你。”

    他以为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本来不打算说出口，可方才听见夏追这么久居然只把他当朋友，冲动之下实话脱口而出。

    算了，反正他们马上要分开，说出来也没什么大碍：“我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也不需要朋友，我对你好，我喜欢和你zuoai，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却不知道吗？”

    夏追瞪圆了眼。

    居然真的不知道……这就是夏追的脑回路，他早该猜到的。

    他一时挫败，又有点想笑：“我们不能当朋友，以后也不能。夏，我很喜欢你，但我不能太喜欢你了，我已经为你做了够多的蠢事，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两个一样失去自我。这就是我必须离开你的原因。”

    夏追惊得无言以对：他喜欢她？他好像没表现出来过吧？！

    黎杰森保持着蹲的姿势，伸手将她裤脚一处不起眼的褶皱抹平：“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好像只爱你自己，但这是一件好事，我也希望我只爱我自己。”

    “现在我要离开了，或许这也是让我头脑清醒一点的契机，你说呢？”他笑，黑夜中一口白牙太晃眼，“如果之后有需要，再来找我……算了，不要来找我，找秦铄吧。”

    夏追好像这才消化了他先前的话，想都没想便问：“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喜欢我？”

    “告诉你了你就会喜欢我吗？”他笑笑，“不，准确说我希望你不要喜欢我，我不能陷得太深，我不愿意为你付出太多东西。”

    温子言拿泄露数据来威胁他，但他真的就毫无退路吗？旁人或许不知道，黎杰森自己是清楚的——他大可以联系上父亲，重回A国。虽然过程曲折些，但以他父亲的偏执程度，他依旧会成为沃尔顿家产的最佳继承人。以沃尔顿家族的财力，不要说自己打拼的温子言，秦烁都拿他没办法，留在夏追身边并不困难。

    可他不愿意。

    从mama死去的那刻起，他明白了最重要的东西不是爱而是自由。此后许多年，他放弃继承巨额家产，殚精竭虑逃出A国，都是为了获取它。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来华国是为了追逐自由，不是为了追女生。尽管对感情使他无法自控地作出利她损己的决定，可他的脑子是清醒的——他更爱自由。

    费劲心思逃出来，最后因为感情又自己将唾手可得的自由交回父辈手中，那他和母亲没有区别。

    他不要这样。

    夏追犹然无言。这种无言更多因为惊讶与尴尬，并不掺杂男女的情感。

    不同于对秦铄甚至于温子言偶偶尔会意乱情迷，她从始至终只将黎杰森当作个特殊的伙伴。

    从开始两人就约定了，只当炮友不动感情，她遵守得很好，一秒都没动心过，就算受了恩也只觉得感激。黎杰森似乎也是这样啊，他表现得很有分寸感，连洗碗顺序都要和她争——怎么就突然说喜欢了？

    她干巴巴地说：“没事，可能这只是你和我上床而产生的错觉。我很普通，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黎杰森摇头：“jiejie，你一点也不普通，你值得任何人的喜欢。”

    他的滤镜也开太大了，夏追望着对面这张精致俊美的脸，无言地想着，不置可否。

    屁股下的木板好像突然烫了起来，在寒冷寂静的冬夜中格外突兀。她浑身不自在，“噌”地站起来，差点踢到面前蹲着的俊美青年。

    黎杰森跟着她站起来。他高太多，站着看夏追便要由仰视改成俯视了。眼见她浑身写着“尴尬”两个字，他失笑：“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吗？”

    “你搞得我差点忘了，主题明明是你要搬出去……”她胡乱说话。

    “是啊，我要搬出去了。”他就配合她，“嗯，跟完这个课题后可能会申请离开这里，要去其他城市还是国家要看我能申请到哪里。”

    “离开京城吗？”她吓了一跳。

    “是。”他弯起眼，并不再解释，而是倾身上前。

    夏追下意识往旁边移了半步。

    她从前大概是不会躲的。

    青年顿了一瞬，假装无事发生，低声问：“告别仪式，最后再抱一下吧？”

    夏追反应过来，主动抱住了他。

    黎杰森伸手回应，揽紧她的腰，羽绒服深深压塌下去。

    他抱得好实，两具身体间一丝空隙也不留。

    他们都不说话，亭子里只有两道呼吸声渐渐紧促。

    过了好久好久，夏追挣开了一点空隙，转头看他。他们抱得这样紧，完全是在贴着脸看了。

    亭外落雪，亭下分别。

    四目相对，空气升温。气氛到这儿了，应该接吻才是。

    但是他们没有接吻。

    黎杰森说：“保重，夏追。”

    夏追说：“保重，Jackson。”

    然后他们分开。

    夏追先走了，没等他。她觉得自己不该等他一起。

    雪花落在她头上，她围起笨重的围巾，回去骑电瓶车。

    有个身影看她走远，只是看着，不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