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开始

    挡不住的白昼从窗帘中透进来，照出一床的凌乱。徐佳莹躺在蓬松的床上，隐隐作痛的身体提醒她——她还活着。

    她正要庆幸，然而当视线慢慢聚焦，她看见霍延霆一脸倦容，他彻夜未眠，始终注视着她。此刻，徐佳莹忽然醒来，二人对上眼睛。

    在对视的那几秒，两个人近在咫尺，近到徐佳莹用的玫瑰花香的洗发水的味道里混杂了霍延霆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丝丝缕缕纠缠着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但是此情此景并不会再让徐佳莹感到温馨，相反只会让她毛骨悚然，她清楚地记得这个疯子昨晚想杀了自己。

    她蹙起眉头，厌恶地避开他的目光，眼里充满了陌生的戒备。

    他黯然失神地笑一笑，嘴唇一片苍白，轻声道：“恭喜你，我们结束了，你自由了。”

    闻言徐佳莹如蒙大赦，掀开被子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她一秒钟也不想在他身边停留。

    徐佳莹抬起手臂穿毛衣，忽然嗅到淡淡的药味，鼻尖凑到手腕上的淤青处仔细一闻，是云南白药的味道，霍延霆在她睡着以后替她上过药了。

    她心里纷乱如麻，实在搞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可以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也恨她恨到要亲手掐死她。所幸现在徐佳莹要做的只是快刀斩乱麻，走出公寓的大门他们就再无瓜葛。

    霍延霆躺在床上，睁大一双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她，把她的迫不及待看得一清二楚。他回想起昨夜那一滴泪正好落在他手臂上，沙沙地蜇着他，疼痛猛然窜到他的心里去，所以他丧失了带她一起毁灭的勇气。

    他翻过身和她背对背，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照亮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合影，那是第一次在海洋馆约会时拍的，他突然亲了她的面颊，徐佳莹扭过头惊愕地看着他，双颊泛起一抹霞红，霍延霆满心满眼都是她，眸子晶莹透亮。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霍延霆勾起唇角，平静地一笑，声音无力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两年前在西餐厅，而是十年前在娜娜酒吧，你请我喝过酒，还把我当成鸭子。”

    徐佳莹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思绪的阀门轰然打开，滔滔洪流冲刷着尘封的记忆。

    因为大学二到三月份放春假，所以霍延霆回国了。这天是奕轩的生日，霍延霆和戚参辰、季鸿一起为他庆祝，吃完饭他们又去娜娜酒吧玩。恰巧此时，徐佳莹为情所伤，独自在酒吧买醉。

    酒吧里环绕着歌手沙哑低沉的歌声，舞池中充斥着放纵的尖叫。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中，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摇摆身体，发泄他们积压已久的郁闷。

    季鸿问：“你在日本生活得习不习惯？”

    “挺好的，就是吃不惯日料，我最近在学做菜。”霍延霆抿了一口玛格丽特。

    戚参辰两目放光，露出了yin荡的笑容，“那日本妞怎么样？是不是都是童颜巨乳？”

    霍延霆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奕轩笑着摇摇头：“我劝你少看岛国片，传统手艺活做多了容易阳痿。”

    “你们几个老古板真没劲，不如我们来玩点刺激的。”戚参辰拿来一个空酒瓶，对众人说：“酒瓶瓶口指着谁他就去问一位美女的电话，你们该不会不敢吧？”

    绿色的酒瓶在桌面骨碌碌打转，最后稳稳当当指向霍延霆。戚参辰鼓掌喝彩，季鸿和奕轩默默看好戏。

    霍延霆自认倒霉，环顾四周搜寻美女的芳踪。

    忽然他发现一个窈窕婀娜的倩影坐在吧台前，女人穿着一件淡粉色星光吊带裙，v领设计让她展露出颈部和肩部线条，完全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出来，再加上淡粉色的色调构成，令她显得充满了灵韵和温柔。

    霍延霆也是第一次搭讪陌生女人，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站起身来，作慷慨赴死状。

    “等等！”戚参辰从花瓶里抽出一支香槟玫瑰递给他，笑眯眯地说，“没有女人能拒绝玫瑰花。”

    “你这……”季鸿欲开口制止，奕轩对他使眼色，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徐佳莹一只手优雅地擎着高脚杯，递于朱唇间，微微抿了一口酒，然后看着激荡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滑落，她实在太无聊了，无聊到来酒吧找乐子，可碰到的净是油腻的中年男人。

    “打扰一下，我能坐在这里吗？”低沉悦耳的男中音，仿佛有磁性，令人为之一震。

    徐佳莹抬眸望向他，那人眉疏目朗，唇红齿白，身形颀秀挺拔把蓝色衬衫穿得很好看。他有一双深邃狭长的丹凤眼不敢直视她，还带着少年的青涩稚嫩。是她的菜！她顿时来了兴致。

    “可以。”

    在女人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她。女人妆容清新而柔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摄魂夺魄，她看上去纯净而热烈，野性又天真，像个坠落凡尘的精灵。

    霍延霆觉得眼前一亮，内心仿佛被一种光明照耀。他浑身的血液从脚跟涌上来，冲刷着血管发出嗡鸣的声响，许久之后又慢慢流回心脏的位置。

    他走路时因为晃神差点膝盖撞上吧台，徐佳莹连忙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霍延霆窘迫地微笑，对自己的冒失懊恼不已。

    徐佳莹将男人的羞赧收入眼底，心中生出莫名的好感。

    “你很漂亮，这朵花送给你。”霍延霆把藏在下面的香槟玫瑰拿出来送给她。

    “谢谢。”徐佳莹正想接过去，但看清那是朵香槟玫瑰时愣住了。

    她早就听同学说过，有些鸭子在酒吧里遇到心仪的顾客会送出一朵香槟玫瑰，如果那人接受的话就表示愿意交易。没想到今天真让她碰到，不过她是来猎艳的可不是来消费的，再说这人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她是心有余而余额不足。

    “不了……”徐佳莹慌忙摆摆手，为了不让二人尴尬她只好说，“我不太喜欢香槟玫瑰。”

    “哦……这样啊……”霍延霆脸上难掩失望，他把玫瑰花轻轻放在大理石面上。

    徐佳莹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啊？我就是纯粹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因为我和我的朋友打赌输了所以……”霍延霆一五一十坦白，没好意思再要手机号码。

    徐佳莹回头看向那张桌上的三个男人，心里砰的一下炸开一朵烟花，天哪，他们到底是哪个会所的鸭子？人均模特的脸蛋和身材，她顿时涌起了一股要努力赚钱的冲动。

    戚参辰做戏做全套，还冲她抛了个媚眼，徐佳莹浑身似乎被电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来看去还是眼前的人最合她胃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霍延霆起身想要离开，临走时千般万般地不舍。

    “等等。”她粲然一笑，“我请你喝杯酒吧。”

    虽然生意没做成，也不至于让他在朋友中丢了面子。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主要是徐佳莹的单方面倾诉。于是霍延霆知道了她求而不得的明恋，知道了她从小有多调皮捣蛋，也知道了她最喜欢的花是红玫瑰。知道了她最爱看的电视剧是《东京爱情故事》，她喜欢里面敢爱敢恨的赤名莉香，渴望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他微笑着倾听她说的话，默默记在心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徐佳莹说得口干舌燥，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一直都是我在说话，是不是太啰嗦了？”

    他侧首看看她，笑着摇摇头：“没有。”

    “你真好，唉……”徐佳莹想到了曹影，神色黯淡忧伤。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遗憾，我还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呢。”

    “我也没谈过恋爱。”

    徐佳莹抬头凝视他良久，忽然伸手扳过了他的脸，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嘴唇。霍延霆愣了愣，紧紧搂住女人柔软玲珑的身子，唇齿间他们肆意勾逗纠缠，撷取美妙无双的滋味。

    鸡尾酒酸酸甜甜的味道，男人特有的气息，女人身上的香气一股脑涌进肺部，他们吻得透不过气来，他的掌心像烙铁一样烫，紧紧扶着她的腰，越吻越紧，越吻越贪婪，全身紧绷，内心深处的渴求就像是一把火烧得旺盛。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的嘴唇分开，他们急促地喘息，呼吸新鲜的空气，然而胸口那一把灼热的火焰再也难以熄灭。

    徐佳莹咬咬牙，把心一横，拿过那束香槟玫瑰，对他说了句：“走吧。”

    她就像魔笛手一样，霍延霆不由自主地跟在她后面，经过朋友身边他骄傲地挥手道别。

    “哎呀，真是个大美女，早知道我就自己上了。”戚参辰悔得肠子都青了。

    季鸿真诚发问：“我们要追上去解释一下吗？感觉那姑娘好像误会了。”

    “不要！”戚参辰、奕轩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