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
次日清晨，江母也坐在餐厅里一起用早饭。 江妤忍不住问：“爸爸他……” “想好要上哪一所大学了吗？”江母打断她的话问。 江妤摇摇头：“暂时还没想那么多。” “想就在青城，还是去别的城市？” “也没想好。” “该想一想了。”江母说着，突然顿了一下：“听说你和楚序在学校里关系处得不错？” 江妄也在，所以江妤听到这个问话莫名的紧张，“我和他在同一个班。” “他对你有意思，你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儿笼络一下关系。实在没想好要考去哪里，就问问楚序怎么想的，和他去同一所大学。” 江妤愣了愣。 江母不悦的：“听不懂我的话？” 江妤连忙道：“明白。只是楚序成绩很好，他想去的学校，我可能……” “差在哪里，找人来给你补。他喜欢你，你好好儿跟他商量商量，折中一下，去个你们都能上的学校更好。” 江母吃好了，放下筷子，看向江妤。 视线在少女的脸上打量。 真是会长。 和她mama那张脸像极了，只不同的是，江妤生母的五官都偏小，显得很小家子气，眼前这丫头不论是五官比例还是脸型，都完美的避开了这些。 哪怕是现在略显为难、怯生生的眼神，都很漂亮。 也难怪楚序会喜欢。 江母面无表情道：“江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得有用，才好保住你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得到更多你想要的东西。” “如果楚序已经有心仪的学校了，那……” 江母打断她，语气不容抗拒：“那你们也能好好商量。” “……我知道了。” “学费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你要是能考得上，招生名额不够的问题家里能给你解决。” “谢谢mama。” “但纯粹只用钱把你塞进学校的事，江家做不来，也不会做。” “嗯，我知道，mama。” “真的知道么？”江母眉头向上挑起，看着少女。 江妤点点头。 江母道：“不止是江家，你现在能看见的家族都是一样的。别看大家都吊儿郎当的不学无术，实际上谁都比你努力。比你家底厚的都比你努力，所以钱才会始终攥在这些人的手里。” “嗯。” “高中时期的感情对什么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最纯粹，也最容易被记住。你要趁大学之前，把自己的机会抓住了，抓牢了。否则没了的就是没了。” “……我明白了。” “快吃吧，上学别迟到了。” “好。” 江妤低着头，吃了两口，便听见江母又道：“帮江妤请个礼仪老师来，该教的都教会先。” 江家对普通阶层来说，已是豪门。 可在乡村的孩子羡慕楼房，楼房内的羡慕四合院，四合院之外还有高墙，高墙之上仍有天地。 江母拿出手机，一边处理消息，一边道： “楚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比家世咱们比不过的多了。但他喜欢你，这就是你的优势，你要学会扩大自己的优势。” 江母说的语速不算慢，耐着性子道： “但扩大优势之余，该明白优势只是一时的优势。 世界在变，一切都在往前走，如果你不能找到新的优势，只靠着最初的那一点儿，优势也会慢慢被消磨干净。 人心禁不住考验，你要让自己始终值得他特殊对待，才能一直赢。” “……赢？”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赢了很多次了。” 江妤似懂非懂的皱了皱眉。 江母适时的安抚： “请礼仪老师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是希望你可以更好。要能进楚家，让谁都挑不出错处。要是进不了楚家，也提升了你自己。你姓江，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 “谢谢mama……” 江母起身，对江妄道：“走吧，公司那边需要接手的东西不少，别耽搁了。” “嗯。” 江妄淡淡应道，起身，从江妤身边走过。 视线未曾落在那个小身影上哪怕半秒。 人心真的很奇怪。 他的注意力常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觉得畏惧害怕，紧张，希望他能将她当成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可真的如愿了，又只觉得失落。 江妤也没多耽搁，吃完早饭被李叔送去学校，临下车前手心里被递了一个保温杯。 “先生给您的药。” 旁边的小袋子里装了一小把糖果。 早读老师匆匆交代了一下押题的考点，大家都各自忙碌。 每一场都会重新分考场。 江妤找着自己的学号准备落座时，发现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男生。 “同学，这里是……嗯？” 她抬头，对上那双漆黑湿润的眸子时，忽然一顿，立刻笑开来。 “你也在这个考场？” 少年点头，望着她。 “你坐在哪里？” 叶湛指了一下她斜前方的位置，视线始终没从她的脸上移开。 用手语问她：“身体还会难受么？” 江妤摇头，刚想说话，但微微张开的嘴唇顿了顿，把话咽回去，笑吟吟的也用手语回他：“你怎么知道我也在这个考场啊？” 他用手语回道：“找位置的时候看见了你的学号。” 江妤也用手语再问道：“所以一直乖乖坐在这里等我？” 叶湛点头，又迅速摇头，耳朵红红的：“我……也没有到很久。” 江妤笑。 他这样，看起来好乖啊。 她微微弯腰，二人之间的距离略近，开口道：“复习的好吗？” 叶湛点头。 “昨天考得好吗？” 叶湛再点点头。 “今天也有信心考好吗？” 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听见她轻轻地呼吸声。 心跳得很快很快。 他不敢再看她，移开目光，点点头。 “看来对考好的奖励势在必得啊……唔，我也要努力一点，得到我的奖励才好！” 叶湛的耳根和脸颊都一片通红，脸也别开了一点。 几秒后，埋着头再点了点。 “考不好怎么办，你会给我传答案吗？” 叶湛犹豫的皱眉。 她极轻的笑出声，眼睫都笑得弯弯的，再靠近他一点。 鼻尖都快挨到他发顶的发丝了，呼吸痒痒的从发顶上拂过。 但不待她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少年便迅速起身，慌乱的往前走，走出几步又突然僵住，用手语道：“要考试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快步向他自己的位置移过去。 听见身后传来少女的笑声，他浑身又是一怔，浑身都像僵住了，迅速坐下去。 江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摆放笔袋的时候，有几个女生在教室的门口推搡说笑。 她偏头看过去，便见几个女孩推着另一个，被推的少女一直想往后钻，几人的视线总往叶湛那边瞟，笑声混着听不清的胡乱的话一起往江妤的耳朵里钻。 “你再不去我们走了，马上要打上课铃了。” 那女孩又害羞的扭捏了几下，被强行推进门，身边还跟了个看起来胆大些的，牵着她就径直往叶湛那边走。 待她们站在叶湛面前时，少年抬头看过去。 那两个少女讲话时，叶湛便认真的看着她们，等她们说完。 被硬推进来的女孩的脸在叶湛的注视下越来越红，看起来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了。 她们的声音小，且轻，江妤听不清都说了什么。 但叶湛的态度始终是清冷淡漠，摇了摇头，在纸上不知写了一句什么。 陪同进来的女孩想将那张纸抽走，叶湛用手掌压住，摇头。 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几人又不知说了什么，在铃响之前散开了。 监考老师从前门进，这两个女孩便从后门出。 路过江妤身边时，听见她们的话： “我就说他不会答应的……” “他的字也没拿到。” “怕什么，烈女怕缠郎，他看起来就很好追不是吗，多在他面前再晃几次。” “没用吧，都偶遇了那么多次了，感觉他根本不记得我。” “哪有，你看周玉找他的时候，他连字都不写。还有好多女生，他甚至……” 声音越来越小了，江妤再听不清了。 她撑着下巴，看着叶湛的侧脸。 少年似有所感的回头，便见江妤懒洋洋的举起自己的草稿纸，上面写着： “好受欢迎哦，叶湛同学。” 他一顿。 摇头。 又转回去，在草稿纸上写：“没有。” 举起来的时候，江妤恰恰好看见他先前给那两个女生写的内容。 ——“不方便。” 他的字很好看，规整，端正，但见得多了，江妤也能从字迹中分辨出他的态度来。 这随意带着点不耐的三个字就在给她整整齐齐的写着“没有”的两个字旁边。 她“噗嗤”一下笑起来，把自己的那张纸叠了一下，原本的那一行字便变成了“好哦，叶湛同学。” 用口型道：“考试加油——” 叶湛点头。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佯装淡定的转回去，坐好。 然后耳朵一点一点变得通红。 考数学。 江妤的题才答到小半的时候，见叶湛第一卷已经写完，开始做第二卷了。 她幽怨的抿了抿嘴。 既然能给她漂亮的脸蛋，为什么系统不再给她这个身子一个够聪明的脑子？ 又迅速调整心情，继续答题。 才写到第一卷的判断题的时候，桌面上突然多了一块橡皮。 少年的手指清秀白皙，把橡皮放下就立刻收回了手。 江妤立刻心领神会的把橡皮攥在手心里，瞥了一眼正背对着她往前走的监考老师，悄悄打开下面叠着的那张小纸条。 ——“ACBBC，ADCCB，CADDB，ABCDA，CCDAA，√×√√√，××√√×。” ——“大题等一下。” 她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极轻的笑了一下。 对完答案之后，将和叶湛答案不一致的题重新算了一遍。 得。 真的算错了两道。 我改，我改，我再改。 拜这张字条所赐，算完就直接勾选答案的江妤破天荒的再拿出了草稿纸，先在草稿上算清楚，再反证，再填在试卷内。 原以为是因为在不同考场才会见不到楚序，但江妤碰到张南才知道，楚序今天压根儿就没来参加考试。 “好像家里有点什么事儿吧，序哥又不会给我们报备，你不知道吗？” 江妤道：“不知道，我的手机摔坏了。那……明天的考试他来吗？” “应该会来吧？” “这样啊。” “毕竟序哥今天本来好像就是要来的，但是突然被绊住了，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完……但我说不准，因为我也不知道啊，我帮你问问。” 张南说着，从自己的校服里面掏出来一包卫生巾和一个灌满水的保温杯：“喏，序哥让我给你的……你快接着啊！被别人看见了！” 张南塞进江妤手里，“要是喝完了就让我再给你接，生姜红糖水，多喝点儿。” 事实上，第二天的考试楚序也没有参加。 午饭时，张南来传话，说楚序带花让江妤去天台见面，又没说清是哪个天台，江妤一个教学楼一个教学楼的找，终于瞥见楚序的身影时，他正坐在台子上，视线聚焦在他自己的手指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张素来桀骜肆意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灰，和今天的天色很像。 昏暗的，携着冷风寒意的，冷飕飕的。 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