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沉香坞
接下来的两日，她在沉璧园内过得格外安静，每日刺绣、散步，倒也和乐。至于商牍，自从那晚决裂，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前番欢爱种种，仿若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或许，他已经决心和田嫂一起安静的生活，把这孩子平安的生下来？ 杨柳儿苦笑了一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她本来还为自己不能生育而痛苦，如今看来幸而不能生育，否则万一这孩子不是商觅沉的，她只怕会羞愧而死吧。 时近盛夏，天气渐渐的热起来，杨柳儿百无聊赖，正在廊下坐着绣花，便见张婶过来笑说：“夫人，今日左右无事，我和当家的进城去买些时鲜菜蔬并果子回来，不知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 杨柳儿托腮想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问：“张婶，我镇日在家闷得狠，便跟你们一同进城逛逛可好？” 张婶哪里知道前番她的遭遇，这段日子又知道她是贫苦出身，并不像别家高门大户的夫人一般尊卑分明，素来并拿大的，便犹豫了一会，笑道：“夫人成日也是无事，那便一同去逛逛罢。” 杨柳儿登时高兴起来，将女红活计放了回去，想想前番的遭遇，不敢再招摇，便特地寻了一套素色的衣服出来穿上。脸上不施粉黛，就连头发也只是松松的挽了个妇人发髻，又觉太素，便戴了一对白玉的坠子，往镜中一看，竟是极标致清秀的一个小娘子。 张婶在后头看了，笑道：“夫人长得实在美貌，我家那口子第一次见便说，咱们夫人怕不是仙女下凡吧？谁知如今不擦胭脂，脸蛋愈发的能掐出水来了！” 杨柳儿不由得羞赧起来，轻斥了两声，张婶愈发乐呵，杨柳儿也没有架子，和她说说笑笑的收拾了个小包袱，便一径出门去了。 一路上张叔驾着马车，张婶陪着杨柳儿坐在车内聊天，气氛十分轻松，待进了城，更是热闹。杨柳儿掀开马车帘子一路看着外头的热闹景象，只觉十分新奇有趣。 前番她去的是东市，多是小摊贩，如今是从西门入城，两头都是高门楼的铺面，绸缎庄、首饰铺、胭脂香粉等，门头都装饰华丽，显见贵重。 杨柳儿自小何曾用过这些，便是如今吃穿用度，也都是成亲的时候商家送来的聘礼里的，如今见了这些，不由得羡慕向往。 张婶虽是厨娘，却一向在富贵人家做活的，倒也见识过不少大世面，见她十分好奇，又不敢下车去看，便笑着鼓励她下去看看。 杨柳儿拗不过她，便也下了车，一路逛去，愈发得了趣，竟也买了不少东西。她兴致愈发好起来，连走路都是轻快了许多。 正走着，忽然闻到一股极其熟悉的香味，那香味说不清道不明，是很多香味混杂在一起的温暖木质香，是商觅沉身上的味道！ 她心头一跳，猛的定住脚，左右四顾，并没有看到商觅沉。她不觉摇头失笑，自己这是魔怔了？他并不在咸阳，还要两日才能回来呢。 她循着气味看去，只见前头有一间三层高的木质商铺，门头高大华丽，是乌木雕刻的牌匾，上书“沉香坞”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不由得一时有些愣怔。 张婶察觉到她的目光，便笑道：“夫人，莫要再看了，大爷不在里头，要两日才回得来呢。” 杨柳儿吃惊道：“你这话是说……” 张婶带着几分揶揄说：“夫人直勾勾的盯着咱家香料铺子看，难不成不是在想大爷？” 杨柳儿惊得下巴都要落地了，说：“这……这是……商家的？” 张婶一时诧异起来，半晌才明白，笑道：“夫人竟不知道么？这就是咱家香料铺子，不过是其中一间，城西和城南还有，其他州府也有的，不过大爷成婚前，成日家不是在外地，便是在这里的。” 杨柳儿怎么会知道，莫说她先前都没有出过杨树村，便是出了，也用不起这等名贵香料。如今知道了，不由得又暗暗打量着这个气势恢宏的建筑，忽然觉得自己熟悉的商觅沉距离自己竟如此的遥远。 “他住在这里？这里竟有住的地方么？”杨柳儿好奇的问。成婚前的他，鲜少回家，都是住在这里，那时的他，是怎样的人呢？ 张婶略微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我只知道大爷住在这里，并不曾上去过。莫说我，只怕连禄儿都不曾上去过。大爷……他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 杨柳儿听了，愈发的好奇起来，想要去一探究竟。她拉过张婶，笑道：“那咱们进去看看？” 张婶吓得脸色发白，说：“夫人，我可不敢上去，大爷……大爷生气起来太吓人了。” 杨柳儿皱眉想了想，说：“那我们先不上去，就到铺子里看看，可好？” 张婶这才同意，和杨柳儿一同跨进了那高高的门槛内。 店内顾客有许多，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有些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妆饰华丽，身后仆妇丫鬟成堆，也有客商模样的男子，皆有小二在招呼，忙得目不暇接。 此刻她一进去，因为穿着并不甚醒目，兼之她只有一个厨娘陪伴，并没有吸引太多目光，只有一个小二殷勤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招呼她。 杨柳儿并不懂香料，只是漫无目的的看着，小二陪了一会，见她实在没有买的意思，且又打扮素净，并不像富贵人家的夫人，不想得罪她，便笑道：“小娘子且先自看看，若有需要的，叫小的来服侍便是。” 正好此时门口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华服金钗的小姐，前呼后拥的跟着三四个婆子丫鬟，小二便忙舍了杨柳儿，朝那小姐跑去，笑道：“呦，吴大小姐，您好久不来了！” 杨柳儿见是熟客，便自往旁边让了让，好奇的看着新进来的这个大小姐。 她自小在村里长大，自然是只在话本子上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过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却从没亲眼见过。如今现成一个珠光宝气的大小姐站在面前，自然是带着十分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