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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心慌,他那长久以来不好的预感似乎马上就要灵验。

周洋睁大眼睛不敢眨,不敢呼吸,不敢开口问裘臻,生怕动一下,裘臻就会说出令人绝望的消息。裘臻的怀抱越来越紧,但他不敢乱动。

“洋洋……”裘臻哑着嗓子抽泣,“我家人发现我们在一起了。我不参加高考,我要出国了……”

周洋瞬间头皮发麻,他仿佛听到灵魂突然断裂的声音。

“我要你记得,你跟我是结下誓约的。”

“裘臻……”那一声,震得他浑身僵直,震得他被钉在原地没有了呼吸。

“你跟着我说,我周洋,无论多久,都等裘臻回来。”

“裘臻……”

“洋洋,照着我的说一遍。”裘臻颤抖着,死死抓住周洋的衣服。

周洋睁着眼睛:“我周洋……”guntang的泪水向着月光决堤,“无论多久,都等裘臻回来。”

裘臻失了力,满脸泪痕倒在扶手栏杆上,但身体依然撑不住,直接滑坐在地。周洋蹲了下去,静静地看着他。裘臻伸手勾过远处的包,翻出几本小册子递给周洋。册子有明显被撕扯的痕迹。

“洋洋,这个,你帮我保存好。”

周洋想回答,但只是张了张嘴,声带被绝望捏住发不出声。

“我不去学校了,下个月直接去香港参加国外的考试。”借着月光,裘臻的脸被彻底照亮。颧骨青青紫紫,嘴角也肿着。周洋什么话都说不出,他只是不停地流泪。他怀疑自己的泪腺突然坏了,不然为什么这眼泪就像河流一样流淌个没完?

裘臻摸上他的脸。有很久没见着他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裘臻的眼泪是这三秋江雾下的露水。

“周洋,我对你一见钟情。”

夜色愈发浓郁,远处传来人们的欢呼和尖笑,广场上千万人开始异口同声地倒数:

“五——四——三——二——一!”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

“新!年!快!乐!”“哇!”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1]简单套用贝克莱“存在即感知”概念()

[2]国风·卫风·淇奥

[3]唐张若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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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臻果然没有去学校。

周洋后来到处去找他均一无所获,于是狠狠心去了他家,差点被他爸打出来,他在楼道里朝着里屋哭喊:裘臻!出来啊!我来找你了!弄得很难看,左右邻居都出来看热闹了。

这是大概周洋这辈子做得最丢人的事情。

他每天仿佛丢了魂,年级里每个人都在猜测他,连他妈都看出来他状态不对,他只能说自己不喜欢老妈跟叔叔再婚,不喜欢那个meimei。周洋下了课就呆呆地站在楼梯的转弯角,或者去小花园花坛上坐着。富贵龙看不下去,帮他打听,他后来才晓得裘臻被送去了香港。他们家在香港有个亲戚,国内SAT考试考点也只有香港设。

裘臻被直接送去坐牢了。

周洋知道了这个消息又大哭了一场,白金怕他重蹈她的覆辙,一直陪着他。他觉得很过意不去,自己因为老妈的缘故读了很多精神疾病类的书,对抑郁症了若指掌,他会干预自己的情绪,不太会轻易抑郁。

何思衡后来打了他一顿,差点没把他打进医院。他说他看不起这样的周洋,眼里只有爱情,亲情友情都不要了。周洋伤好了以后两人谈了很多。在这些人的鼓励下,周洋决定走出来,重新过上高三生该有的日子。

裘臻走了,年级第一名被其他人拿走,周洋看着很碍眼。于是他每天什么都不想,发狠学习,之后的考试年级第一都是周洋。每次红榜张贴出来,他都会看很久,仿佛裘臻还没走。

富贵龙一直问周洋,他有没有机会和他重新开始,他能不能代替裘臻。周洋坦白告诉他,自己自始自终没有对其他人真正动过心,哪怕没有裘臻,没有那次胁迫的性`爱,他也不会跟富贵龙在一起。

裘臻只是他人生的一次意外。仅此一人。

没有他,周洋的人生不会有爱情。

天渐渐转热,高考进入倒计时阶段。

他趿着拖鞋从图书馆走回来,径直走进公园,扔下书包,小短腿一迈,躺在了公园长椅上开始发呆晒太阳。

裘臻留给他的那基本日记,记录着他暗恋的点点滴滴,包括他哪天没交作业,哪天衣服没穿好等一些琐碎的事情。周洋一股脑把他们锁进了抽屉里。那个带锁的抽屉原先用来放他的情趣用品,裘臻发现了之后把它们全没收了。

人走了也不晓得把这些还给我。

周洋梳了梳后脑勺的头发,直直地看向天空。这半年多来经历的一切仿佛确实是个梦,醒来,他还是那个自己,还是从图书馆走回家,还是在固定的位置晒太阳。生活仿佛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还是有些不同的。周洋之前横冲直撞地追问着幸福,追问着他心中的道,忘了自己本然的性情,这只会造成困顿与迷失。千江水有千江月,人性多种多样,生活变化无常。他现在已经放下了执着,只希望自己能不惊无宠过一生。生老病死成往坏空,洒然一抔土。

裘臻走了之后,周洋将精力放在了研究精神疾病上。

如白金之前所说,他希望自己能坚守住心中那一团理想的火焰,永远做个少年。成年人式的聪明或许能保全自己,而少年们的顽愚却能像流星,照亮世界。周洋的眼界开阔了,他不再拘泥于自己的那个哀愁又烦恼的小世界中,他有了理想,他想为这个世界做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他低头看看表,还早,再呆一会儿。

老妈现在应该跟男朋友在家倒挂席梦思,然后收拾屋子,叔叔走人,老妈去底楼厨房做晚饭。回去的时候9号里那个跟他妈不对付的阿姨估计会给他一个不怀好意的哄笑,然后跟邻居窃窃私语,讲三楼亭子间那个小冒,又带男人回家了……这个礼拜的作业还没写完,他可能今晚得去厨房赶出来。何思衡约他去烧烤摊喝酒,扛把子最近在拳馆混得风生水起,着急着要把风光的新闻告诉他。

长凳上,有只蝴蝶一直停在周洋身旁跟着一起晒太阳,翅膀一动一动。

周洋看了半响,突然开口问他:

“你是庄周么?”

后记:

裘臻考完了SAT,被美国一著名学府招收,后来他妈无意中知道他的这个专业在澳大利亚可以移民,又把他折腾去了澳洲,期间资料、成绩、签证等一切重新折腾了一遍,到最后差点没大学可上。裘臻全部忍受了下来,他拼了命地学习、打工,争取完成他妈给他的移民任务。这是最后一次了,等他熬完这次,拿到了移民身份,他不会再管他爹妈的想法。他中途回来过一次,没有找到周洋。周洋mama说他去东北读大学了。但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猜忌,他晓得周洋会一直等他。

周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