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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6

    是这位导演的作品。

奚本明笑呵呵地道:“老徐既然让我先说两句,那我就说两句。我之所以想办这么个学堂,是因为我发现我不理解现在这个时代了,观众的审美在不断变化,前沿的媒体人把这个时代称为流量时代。我们衡量一个演员好坏的标准,一部片子好坏的标准,都变成了一堆数据。”

奚本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会去看网络上的一些评论,就觉得更奇怪了,一方面大家特别宽容,再烂的片子他们也愿意花钱去看,一方面大家又特别严苛,对于电影、演员、导演挑剔得可怕,甚至去关心他们的私生活,站在艺术审美上去批判一个人还不够,非得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

“这个时代真的是太奇怪了,我觉得,这是个缺失了信念感的时代。”奚本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杯里的酒,他仰头,对着灯光,眯了眯眼睛。

“电影到底是什么啊,各位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你们拿起笔,拿起剧本,拿起摄影机的时候,你们有想过你们是在做什么吗?在我特别小的时候,去农影厂给一名老师傅做学徒,开始的时候我也特别吊儿郎当,他也什么都不教我。但有一回,透过摄影机的镜头,我看到镜头里盛开的一片紫云英,有风,那些花儿在镜头里晃啊晃啊,有那么一瞬间我就被击中了,真跟过电一样,浑身都麻了。我不知道旁人是不是能明白,但是电影对我来讲真的是,真的是我骨血里的东西。”

江城离得很近,他能看见奚本明的眼睛里头有眼泪,就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奚本明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的皱纹很深,横亘在脸上,像大江大河奔腾而过侵蚀下来的深谷。

奚本明笑着抬手抹了把眼睛:“这些话我没有跟人讲过,我确确实实第一次讲这个,因为我知道讲出来也没有意义。毕竟大环境变了,但不管再怎么变,从我的内心来说,电影就不能被践踏。我特别知道美好的东西是什么,就特别想把这些表达出来——我能看到最好的东西但做不出来,这是我最痛的地方。中国的电影也是这样,就是可以做到世界上最好,但其实中国电影从来没有做到过,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长的一段历史,这么古老和灿烂的一个文明,很多好的东西却都不在了,都没有传承下来,真的是很令人痛心。”

江城是真真切切听到奚本明这一番话,才明白为什么有影评人会说,第五代导演的作品里都有着强烈的诗性。

如果说奚本明当年看到紫云英的时候浑身都麻了,那么江城今天看到奚本明说电影,也是一样的感觉,浑身都麻了,那种颤栗感直指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奚本明的话部分引用自人物对田壮壮导演的采访。

(但没有以田壮壮导演为原型的意思,田壮壮导演真的是很棒。)

看到有评论真的很感动,非常感谢愿意支持我的文的小可爱,大家可以放心,我肯定是不会弃文的,更新可能不算稳定,毕竟三次元工作学习事情不少,我又没有榜单,数据也不好,全靠爱发电。很多人都劝我新开一个坑,但我还是很喜欢江小城他们,想尽力把这个故事讲完,所以其实那些什么也没有很在意,不过还是很感动能够有人在看,有人喜欢。再次鞠躬,谢谢大家~

第40章chapter40

奚本明后面又絮絮讲了很多,讲到一半口渴了,还让江城给他递杯酒。

江城担心奚本明情绪太激动,给他递了杯柠檬水。

奚本明接过来一怔,埋怨了一句:“你……你这孩子。”

江城抿着嘴巴,也不争辩,也不给奚本明换。

沙龙的后半场是大家自由活动,酒吧里还收拾出了几个单独的房间用来放电影。有一个房间就在放——那部沈珩昱获得金狮奖影帝的电影。

江城站在门口,人还没进去,倚着门就拔不动步子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投影仪,又晃了晃手中的海波杯,酒杯中盛着颜色浓烈的鸡尾酒,里头还倒映着一点灯光,很是好看。

江城仰起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将酒杯放在外面,放慢了脚步走进房间。他找了个角落,靠着小沙发盘腿坐下,安静地看起这部电影。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苍南的小城市,这里的天空终年灰暗,有高高的烟囱,像城市经年难愈的伤疤。

一个叫林子延的少年穿行在工厂的管道间,他的衬衫半旧,头发长得快要盖住眼睛,裤脚一只挽起,露出纤白的脚踝,一只长到曳地,上头缀满了泥点。

林子延的父母都是钢铁厂的工人,他住在钢厂分配的宿舍里,在工人子弟学校里上学,生活和旁人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林子延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他总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路边一簇黄色的小花,比如女同学布包上起毛边的带子,比如小卖部里卖泡泡糖的老头的灰指甲。

镜头从林子延的视角切入,林子延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他的目光平静又敏感,像蜘蛛吐出的丝线,细细密密地牵动着屏幕前的人的心。

平静的画面被一场雷雨打破。

雨珠子打湿了林子延的刘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的眉眼终于变得清晰,是惊心动魄的美好。

一道闪电划过,天光照亮了冷却管旁边的尸体。

林子延一直站在那里,但似乎没有人看到他,钢厂的工人、警察、隔壁总是在骂自家小孩的大婶……无数人因为这件猎奇的事来来往往,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看到林子延。

他站在雨里,也站在阴影里。

死亡的人是模具厂的一个小工头,四十多岁,家庭幸福美满,有一个和林子延同班的女儿。

那是一个太阳花一样的女孩子,夏天的时候喜欢穿过膝盖的棉布长裙,塑料凉鞋的鞋襻上有一朵紫红色的花。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工头的女儿再次回到了学校上课,工头的死亡被几张纸盖了棺、定了论,除了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出现,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意义。

林子延上课下课,目光总会过多的从那个女孩儿身上掠过。

偶有几次,被那女孩儿发现了,女孩儿也不说,只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会似嗔非嗔地看向林子延,然后再别过脸去,她脸颊上总会浮起一层薄薄的绯色。

多数时候,她会状似不经意地把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儿来说,这个动作无疑是美丽的。

直到有一天,女孩儿托人给林子延送了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无关情爱,说了两句无聊的课堂上的内容,问了林子延一道数学题,信封里还夹了两颗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