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君心明辨

    灯影重重，宫殿静谧，外面无一人，只有柱下几乎静默到不存在的侍从侍奉，负手而立的君王背对着，下方是跪着哭泣的青瑶，软座上是一派温和淑德的德妃。

    她坐的是自己宫里出来的小凳，在软轿上一卸，保管脚不沾地就能让人抬了下来，德妃一脸愧疚。

    “怪我，才走开一会儿……忘了男子最容易让人移性……唉，陛下就原谅meimei一次吧……”

    青瑶猛抬起来，看着德妃懦懦道：“德妃娘娘，您这么能这样说，明明是……”

    德妃仍是娇柔的样子，青瑶被她看得心里发寒。

    青瑶怎么可能心里说得出口呢，说什么？

    说是德妃豢养男宠，故意引诱她的？可养男侍是默许的事情，反而显得她意志不坚，这样根本无法说出口。

    她心中害怕，脑海中使劲回想，愧疚和羞耻之情不断增大，她为什么会这样容易动情，明明知道不可以的……

    白琮一直未说话，只在上方听着，偶尔来回踱步，似乎在思量什么，但面无表情，可见心情十分差劲，德妃便也只是揣摩着说一两句，不敢过多火上浇油。

    “贤妃娘娘到。”

    陈笙进来小声回禀，白琮眼光一寒，陈笙低头补充：“贤妃娘娘称有要事回禀，沁儿姑娘也在。”

    白琮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她能有什么要事能回禀？”

    他大步落座，手一挥，无所谓的模样，“让她进来。”

    华丽宫装美人一脸忧色，曼步上前，先劝阻道：“陛下……心火伤身，要担心啊……”

    白琮朝座上一抬手，示意她坐。

    贤妃悻悻退下，没近得他身也不觉得尴尬，她与德妃一对视，坐下时遥遥互相露出微笑，眼中闪过什么，无形默契形成。

    贤妃看起来颇为怜爱一直伏跪在地上的青瑶，“瑶女姬么……当日多么温婉水灵的一个人……”

    一直跟随沁儿忽然开口：“听说瑶女姬与德妃侍卫秽乱后宫……”

    贤妃忽然重重打断她的话：“住口，事情没查清楚，休要胡言乱语。”她转头柔声道：“臣妾替沁儿向陛下赔罪，她不懂规矩口无遮拦，是妾身没教导好。”

    青瑶见这两人来了，心中更是有不好预感，让沁儿这样一说，听在耳里如同雷击，吓得她立刻跪行上前，扑在白琮腿边：“青瑶没有！”

    男人的眼神冰冷得可怕，青瑶一抖，松开了手。

    白琮微扬下巴，“陈笙，御医说了什么？”

    “御医已看过瑶女姬用的茶水食物，味沾口，里面也没有不妥……不过，似乎是德妃用的檀香里有一味草药跟瑶女姬身上的东西冲撞，所以才……”

    所以才容易让女子动情，他吞下后面的话，不好再说，“还要等御医细看一番。”

    “宣。”

    年轻的御医一直低下头，不敢看在场女眷，陈笙替他指引到位置上。

    这御医飞速抬头看了青瑶一眼，让陈笙代为转递，将一块沾湿的布条贴在青瑶小臂肌肤上，再用小火铜球一贴一烤，御医把半干的布条取下来，用随身携带的药箱里的药罐洒出些抹粉沾到布条上，再一嗅，有了定论。

    “回陛下，女姬身体是常用一种经过私人改调的‘合欢’香膏的缘故，是以比常人敏感些也是正常……桌上香里正好有一味‘马尾兰’，与香膏常用的草药相撞时极易发挥两者最大药性，碰巧都是起兴活血的物……”

    德妃急站起来，“我真该死，想不到用惯的香让meimei遭此大罪。”

    德妃跪下认错，贤妃也忙帮劝道：“这可真是冤了，两位meimei都是无意，谁知道女姬是用香膏的……”

    几人脸色都古怪，贤妃看了沁儿一眼，沁儿立刻道：“其实也不该女怪姬，在外面的本就用惯这些东西，难免性子养得放荡些……”

    “啪。”

    贤妃扇了沁儿一掌，眼睛悄悄看向白琮，嘴里骂道：“你不晓得自重？以为谁都是像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妖精一样？”

    沁儿慌跪下，咬牙磕起头来，“是妾身笨嘴拙舌惹娘娘不快，只求能饶了瑶女姬！”

    她磕得砰砰作响，贤妃一看，又转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你要我说什么好？”

    贤妃哀求白琮：“陛下，看在沁儿meimei一心爱护人的份上，开开恩吧……”

    偌大室内只有女子的啜泣和磕头声，御医已悄然推下，陈笙隐在门帘柱下，全当隐形人。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白琮冷笑：“磕啊，怎么不继续磕了？”

    地上已有一块鲜血印，沁儿眼中闪过怨恨，攥紧了拳，她已疼得头晕眼花，再不敢动   再磕就要留疤。

    白琮到现在为止，才听够了这场闹剧，他把目光转向青瑶身上，口上的命令是对其他人的，“东山丰礼似乎还是德妃cao持，既然连自己宫墙里一方小小的屋子都不好，何必再管这样的礼仪，下个月大礼便由贤妃cao办。至于贤妃宫里的人……”

    白琮目光落在沁儿背上，“送回宋家，以后贤妃宫里不用再添人了。”

    “陛下！”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德妃险些晕倒，丰礼上和各位男子合礼行房是不可多得的亲近机会，对她来说没了这样的玩乐活动，生活还有什么趣味。

    而对于贤妃来说，她最是不喜这样的典礼，她心底知道，男人其实喜欢独占女人，越和别的男子有沾染更多的，越不可能得到他的宠爱。沁儿惹他不快，以后他们两家怕是再不能引荐女子了，而这瑶女姬，既是个宠物一样，男子也不喜欢她有过太多男人，她一时得宠，现在一提醒，陛下心里当然会多有嫌隙，还以为把她打发开就算，她们有办法让她再也无法出现在陛下面前。但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白琮不想再管，起身走人，沁儿欲要拉扯求他改变主意，被贤妃狠狠瞪了回去。

    “您请吧，瑶女姬。”

    离去的女子个个含恨带怨，青瑶迷茫抬头，是陈笙请她去偏殿的轻声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