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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国3

    拓跋绪其实想多了,突然出现在长安西市的行宫卫兵,表面上看是出来维护西市的秩序,实际上则是为了找寻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赫连晞铆足了劲东躲西藏,还是给大将军娄郁找到送回去了。

    “娄郁,你别告诉父王我去了西市好不好?”眼见马上就要到行宫大门,坐在马上的赫连晞抱着马脖子,靠近牵缰绳的娄郁道。

    娄郁侧目,“公主殿下,末将不会说谎。”

    “哼!你就不会变通吗?”赫连晞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父王要真知道了她在西市胡闹,明天她就别想出宫门了。

    “殿下还是好好认个错吧,王上都快急疯了,就差派亲兵封锁长安了。”娄郁摇了摇头,对于任性的长乐公主毫无办法。

    “知道了,知道了,娄大将军。”赫连晞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担心明日见不了李绪。

    “殿下也别嫌末将啰嗦,王上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这长安城人多眼杂,就是混入了魏国的jian细,我们也是无从查起的......”娄郁心里也憋着一股气,他本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如今却担任宫中的侍卫长,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

    赫连晞不想听娄郁的长篇大论,“嗯嗯嗯,那你说,魏国会打过来吗?”

    “迟早的事。”娄郁虽久不在军营,但还时刻盯着天下的大势,“魏国的新王,颇有胆识,只用了四年功夫就将版图扩展了一倍不止。我们夏国占据了关中腹地,只要他拓跋绪想要继续西进,绝对不会绕过长安、靖远,到时必有一场恶战。”

    打仗的事,赫连晞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但她听闻魏主名拓跋绪倒是有了兴趣,毕竟李绪也叫绪,“魏国的王叫拓跋绪吗?是哪个‘序’?”

    “这都不重要,殿下,快到宫门了,下马吧。”娄郁抬眼看到了宫门城墙上的赫连昶,知道王上忧心公主的安危。

    “唉,这就到了......”回去指不定被父王一顿臭骂,赫连晞用脸蹭了蹭马脖子,似乎还在留恋宫外的空气。

    *****

    回了行宫后,赫连晞少见地没被赫连昶数落,因为她才挨了几句,脸色就差得不行,到后半夜更是直接发热病倒了。赫连昶是没理由把火气泄在一个病人身上的,是以,随行的御医们承接了他的怒火,个个都害怕治不好公主,脑袋就要搬家。

    赫连晞浑身发烫,沉入了梦境。在那里,她又回到了长安西市,遍寻不着的李绪,远在灯火阑珊处等她。

    “别走…你别走…”赫连晞持续不断地说着梦话,她每走近一步,那梦中人就远自己一丈,似乎永远都够不着一样。

    “公主,奴婢在,奴婢在这。”作为长乐公主的贴身宫女,小蝶不敢离开半步,片刻不离地照顾着她,拿巾子给她擦汗。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午。

    好不容易退了热的赫连晞,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什么…什么时辰了?”

    “公主,您可终于醒了!”小蝶欣喜万分,“这都要未时三刻了,公主一定饿坏了吧,奴婢让膳房弄些吃食过来吧。”

    “哦对了,奴婢得去报给御医大人,让他们再给您瞧瞧!”小蝶突然想起,御医们也在门外守了一日夜了。

    “先别走,小蝶…”赫连晞浑身无力,知道自己是赴不了约了,于是拉着小蝶的袖子道:“本宫,本宫要你去办一件事,立马去办的事。”

    “公主您说。”小蝶没想到公主会如此郑重其事。

    “拿一块银锭出行宫去,去找一个叫归云馆的地方,寻一位叫李绪的郎君,然后把钱给他,说…”赫连晞有点犯难,思索半晌还是将自己的假名告诉了小蝶,“告诉他,刘晞家中有事耽搁,你替她来还账……”

    “公主,您到底什么意思?快把奴婢绕晕了…”小蝶不清楚公主的真实意图,还以为她烧糊涂了乱说话。

    “照本宫说的做就是了,快去,快去!”赫连晞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讨了张纸来写了留言,“把这纸交给他,就好了。”

    “是,公主,奴婢这就去。”小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赫连晞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小蝶身上,就连父王母后前来看望,也是敷衍以对,任谁都看得出她心不在焉。

    “怎么还不回来…”一边小声嘟囔,一边被喂着药,赫连晞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出宫去。

    皇后注意到女儿的失态,以为她蔫蔫的是想家了,“晞儿,你是不是想回靖远城了?”

    “没有的事,父王母后在哪,儿臣就在哪。”赫连晞嘴里没味,喝药到最后都不觉得苦了。

    “你不要勉强自己,若真在这待不住,母后可以和王上说说,先送你回去。”皇后摸了摸赫连晞苍白的小脸,都不敢去想这孩子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多谢母后,儿臣已经好多了,没事的。”赫连晞勉力扯出一个微笑,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活力。

    “唉,你这孩子,我也说不好了……从小和哥哥们一样野就不说了,都这么大了也不收收心,将来可怎么招驸马?”皇后看着赫连晞直发愁,末了又为她掖了掖被子,“多休息吧,也别想出去了,你父王派了娄将军在外面守着,且安心吧。”

    听到是娄郁在外面守着,赫连晞彻底没了指望,躺下来背过身去,“嗯,母后,儿臣要睡了。”

    皇后前脚刚走,小蝶后脚就来了,只是她带来的消息,完全在赫连晞的意料之外。

    “公主,归云馆的人说了,店里没有一位叫‘李绪’的郎君,下榻过。”

    “什么?”

    *****

    几日后,赫连晞的身子总算好了一些,但她还是没有出得了宫门,因为软硬不吃的娄郁同她杠上了。

    “公主,就算您化成灰,卑职也认得。”娄郁拦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人。

    “咳咳,将军大人说什么呢?奴才岂敢冒充公主?”赫连晞掐尖了嗓音,不忘自己现在是个太监,低三下四地摆手否认。

    正当赫连晞打算加快步子强行闯过去时,娄郁拎住了她的后衣领,“公主,太监可没有胡子啊。”

    赫连晞这才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忙捂着嘴上的假胡子,“唔,娄将军,你放手!”

    “回去吧,公主,外边真的不太平。”娄郁一把松开手,生怕劝不下公主,又补充道:“城里确实混入了魏国的探子,末将已报了王上。”

    就知道拿魏国人来吓她,赫连晞一把撕下唇上的假胡子,抱着手臂瞪了娄郁一眼,“魏国人有那么可怕吗?还能吃了本宫不成?”

    “殿下,您可曾听过‘两脚羊’?”魏军以凶蛮残暴著称,吃人这事,娄郁还真见他们做过。

    “什么‘两脚羊’?羊都是四脚的!娄将军,本宫可不是什么好诓骗的三岁小儿。”赫连晞抬眼直视高她一个头的娄郁,以为他在说笑。

    娄郁显然是回忆起了噩梦一般的往事,皱着眉头道:“那是魏军的戏称,他们向来有杀俘虏的恶行,碰到粮道被断,欺凌弱小烹食人rou,无所不为。”

    “什么...吃人rou?人怎么能吃人rou呢?”赫连晞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魏国人的形象,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洪水猛兽。

    “是啊,公主,快回去吧,王上不日就要起驾回靖远城了,到时您可自在些。”见公主被自己唬住了,娄郁也不忘给她一个盼头,毕竟金汤一般的靖远城是最安全的。

    失魂落魄的赫连晞算彻底没了指望,派出去的小蝶死活找不到李绪,自己又没办法出了宫门,想来是再难相见了。

    *****

    另一边,拓跋绪在归云馆待了好几日,迟迟没有等到赫连晞,以为自己被个小女子耍了,面上实在难看,恨不得立马打下长安城,把人揪出来绑了走。

    “王上,乐平王传来消息,达奚一族尽数被诛灭,达奚扈已被擒拿,不日将押回我军大营。”阿穆呈上了紧急军报,不敢稍有耽搁。

    听了呈报,几日都黑着脸的拓跋绪,总算有了点拨云见日的欣喜,“好哇,询弟果然不负众望,待几路大军汇合打下长安,孤定要给他记头功。”

    “还有一事,王上...”阿穆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还有何事?快些说来,孤已在此处浪费了好几日,但不知几路大军行至何处了?”拓跋绪总算想起正事,这长安城的驻军情况,他和先遣小队已探查明白,攻城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阿穆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王上,散在城北的二人,已没有了消息......”

    言下之意,拓跋绪的先遣小队,只怕有人已经暴露了。

    “先不忙转移,城内的夏军可有反应?”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拓跋绪揉了揉眉心问道。

    “夏军已着手盘查城中的魏人,王上,听说入夜后,闲杂人等没有路引不得出四方城门。”阿穆跪了下来。

    拓拔绪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拍了下桌子,“夏军动作这么快……可还有别的出城之法?”

    “王上,此地是夏国的地盘,眼下难以召集援军突围,城中的魏人分散,硬要闯出去怕是,怕是会寡不敌众。”阿穆也知道情况危机,但他这榆木脑袋到底没有营帐里的军师好用,“王上,是否即刻转移?还请您决断。”

    “城中四方门,哪个守备最为森严?”拓拔绪也知道指望不上外面的人,一来消息传递需要时间,二来他们的行踪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能寻到一处缝隙,就不怕钻不出去。

    “额…自然是行宫那里聚集了最多的夏军,听闻夏国国主到了长安,属下猜测夏军的精锐都在那里巡逻。”阿穆去行宫外探查过,略知一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使个调虎离山之计,能有几分把握混进行宫?”拓拔绪是最不怕冒险的,他也曾多次身陷险境,可凭着一腔孤勇,没有一次不是安然度过的。

    “王上,若属下调集城中所有的人手,怕也只有一成胜算……还是,还是先藏起来等援兵吧。”阿穆不敢让拓跋绪以身犯险。

    “等等,我再问你,混进行宫,有几分把握能出城?”拓拔绪眺望远方,看向窗外那高大的行宫。

    阿穆也顺着拓拔绪的方向看去,“王上,行宫连着外面的城墙,只要放倒上边的守卫,就能爬出去。”

    “好,就这么办,你去告诉城中的人手,今夜戌时正刻在行宫门口制造混乱,势必引出夏国精锐。”虽然这么做等于放弃了先遣小队,但拓跋绪还是对阿穆下了死命令。

    “是。”阿穆莫敢不从。

    是夜,拓跋绪果然顺利地混进了行宫,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就连阿穆都在外面与娄郁缠斗。

    不心狠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抱着如此的信念,拓拔绪头也没回地混入了某座寝宫。

    凭着一身宫人的装束,他放倒了不少宫女,顺势入了殿内,瞧见了一个身姿窈窕的背影。

    说时迟那时快,拓跋绪悄然行至人后,一手把她双手反剪制住,另一手亮出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喊,我不会杀你。”说这话的时候,拓拔绪的刀锋分明将身下人的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你是谁?”拓拔绪身下之人,正是赫连晞,此刻她被迫仰着头,十分屈辱地问道。

    “你,刘晞?”拓拔绪没想到的是,肖想已久的人,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