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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ABO,生怀流,孕期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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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温苒的第一眼,白起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很神奇,自从他参与NW计划后已经很久没有关于“梦境”的体验了,精密的实验数据cao纵着有关他的一切,将任何不安定因素都扼杀在预测之中。时隔许久在梦中见到温苒,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是死前的走马观花在眼前上映,催促他陷入更深更甜美的沉眠之中。

    幼时居住的那间旧宅,温暖干净,收拾到一半的野餐盒摆在茶几上,小小的白夜趴在窗口看着天边的乌云,模样有些沮丧:“哥哥,我们真的不能出去野餐了吗?”

    他看到幼年的自己倚在弟弟身侧折一只纸飞机,很无奈地说:“没办法呀,外面要下雨了,下雨了还怎么出去玩?”

    白夜又长长叹一口气,稚嫩的脸上是故作老成的忧伤:“那为什么要下雨呢?为什么会下雨呢?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是晴天呢?”

    小小的白起被这个问题卡住,不知要如何作答。温苒笑了起来,膝上的书本翻过一页,她伸手揽过小儿子,语气很温柔:“因为这是天的规则。”

    “规则?”

    “是的,天的规则。”温苒垂下眼,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很虚弱了,面色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笑容却依然柔软动人:“人的规则是生老病死离合,天的规则就是刮风打雷下雨,大家按照各自的规则生活,互不干涉,维持这个世界缓慢地向前走。”

    她摸着小儿子的发顶,道:“所以,不要讨厌下雨。”

    那双温柔的眼又将视线移向大儿子,道:“也不要害怕生老病死。”

    雨水落了下来,击打着窗沿和玻璃,发出哒哒的水声。白起站在玄关处,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或者三个幻影,怎么形容都好——他看着温苒,他的母亲。

    他轻轻地喊:“mama。”

    温苒侧过头看向他。

    “不要舍不得别人的离开,小起。”她说:“这只是世界的规则,但你们终会重逢。”

    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军三院里,这点倒是有些出乎白起意料。他已经习惯了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输液管在实验室里醒来的日子,更何况这次的任务惊险,应当又收集了不少有用的实验数据……

    白焜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老人家时间宝贵,出现在此处已经堪称一种屈尊降贵,倒是旁边的助手一边看着手中的抽血报告一边开口了:“实验室那边没什么验孕设备,还是军三院这边方便。”

    白起没有听懂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

    “你怀孕了。”助手如实答道,她的语气夹带着一丝情绪,悲悯或苦恼。

    身体的某处仿佛在崩裂,白起张口试图说话,但耳鸣嗡嗡作响,他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是Beta。”

    助手的嘴巴一张一合,白起紧盯着对方的动作读唇语:“是的……受孕的可能,实验加剧你的……不稳定……”

    他看不懂,他听不懂。他不明白,什么意思?怀孕?

    白焜轻咳一声,仿佛平地惊雷般将他从几欲失控的情绪中唤回,白起这才注意到助手已经将镇定剂注射针拿在了手中。

    那个男人从假憩中睁开眼,坐姿依然挺直,神态自如,一双鹰眼看向他的儿子,他的实验品:“明天做个全面孕检,流产手术安排在下周。”

    那语气太过,太过理所当然,太过平静,以至于白起的反应都慢了半拍。他很快意识到儿子怀孕这件事对于白焜而言无关紧要,接着他又意识到白焜甚至没有询问另一个——胎儿另一个父亲的身份。这让白起难堪极了,他攥紧了拳头,几乎要把指甲掐进rou里。

    迟疑了一刻没有及时回复,白焜并不满意白起这样的反应,微微扬起下巴:“你想把它生下来?”

    “嗯?不,怎么可能!”

    白起羞愧难当,其他人也许不懂,但白焜绝不可能不知道他和凌肖之间的那点事。是哪一次的意外?凌肖的易感期?最后一次射进去的时候没有戴套,放在公寓里的避孕套用光了,可那不是凌肖的错……凌肖并不带外人回自己的公寓,所以放在那里的计生用品向来由白起准备,那阵子他忙昏了头才忘了这回事。

    Beta不会被标记,男性Beta的受孕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更何况他的身体已经被实验改造得足够畸形,怎么会,怎么会怀孕呢?他明明应该是最方便的存在,方便NW计划顺利进行,方便弟弟易感期排解……

    他只能磕磕绊绊地解释:“一切都是我的失误,我不会生下这个,这个孩子。与他无关,这是我的责任,请不要怪罪……他。”

    羞于提及凌肖的名字,白起说得含糊,白焜漠然地注视着他苍白的脸,又缓缓闭上了眼。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并没能让白起心里好受一些,强烈的自责与自尊攥住了他的心脏。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见助手配比药剂时发出的瓶罐碰撞声,那位年轻的女士轻声细语道:“这款镇定剂效果更好,只是考虑到对胎儿有影响,我原本打算换成药效较为温和的那款。你做噩梦了是吗?刚才实时监测数据起伏很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有必要,我们需要重新调配你的惯用药。”

    白起像往常一样伸出手臂,略有些歉意:“我想应该是偶然情况,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梦到了温苒……呃,我母亲。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大概只是意外。”

    他垂眸陷入某种恍惚的情绪,自然没有注意到白焜在听到那个名字后又睁开了眼。助手同为Alpha,自然感受到了身后上司投来的锐利视线,忍不住在心中敲起了警钟:参与到上司与实验品的父子矛盾中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她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便听到白焜命令的声音:“镇定剂换成刚才那一支。”

    身体比思维先一步做出回应,助手称了一声“是”后才反应过来白焜是要她使用那支已经配好的温和版镇定剂。

    白起抬起脸,正好对上白焜的视线。

    “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那个男人如是说道:“如果你想把它生下来的话,我不会给你安排手术。”

    白焜态度的突兀转变对白起而言并非惊喜,他看起来又诧异又困惑。这不是一个难以做出选择的题目,问题的答案只会有一个:“不用考虑了,我同意手术。”

    男人站起身,一身军装服帖地穿在身上,颇有气势:“我说了,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别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白起满脸的不可思议,直勾勾盯着男人转身的背影。他不理解白焜在想什么,显而易见,孕育在他腹中的胎儿是兄弟luanlun的恶果,在他原本就足够畸形的身体里诞生出一个更加畸形的存在,这绝无温情可言。所以他加重了语气又一次答道:“我不后悔!它不该出生……它会是个怪物!”

    然后他看到他名义上的父亲微微侧过身,轻飘飘瞥他一眼,道:“你和他,你们两个也是怪物。”

    这话说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evol本就是异于寻常事物的特殊存在,有人会把它当作基因进化的能力,也会有人把它当作非我族类的怪物。但白起还是心生荒谬之感,毕竟他正是因为没有evol而被白焜抛弃,又因为觉醒了evol才被白焜拾回。

    隔天体检结束白起便出院回了家,他本不打算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去见凌肖,然而算算日子将近凌肖的易感期,这又不能不让他感到担心。

    当晚有演出,白起捏着那张门票最终还是去了Live House。场下人来人往,光线昏暗,凌肖弯下腰同观众击掌,前排的人群便沸腾起来,纷纷向前涌去。白起避开热情的粉丝走上二楼的休息区,倚着栏杆向下看,一束打光照在凌肖身上,映得他眼睛明亮。

    旁边还有几个年轻姑娘同样趴在栏杆上看演出,白起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只凭直觉认定这应该是一群结伴的Omega,职业通病使得他多留心关照了几眼。她们正在嬉笑:“就是他啦……哎呀,你管我,我今晚肯定会睡到……已经要到联系方式了,叫凌肖……”

    熟悉的名字另白起不由侧过身看去,不料离他最近那个女大学生同样作势要转身,身体相碰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

    “抱歉!你没事吧?”女生上前一步扶住白起的胳膊,抬头时更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白起这才回过神来,同样向她致歉,脸色却不见半分好转——令他恐惧的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就好像,好像一个真正的孕期mama,他的身体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这太值得被嘲笑了。

    白起定神凝视面前的女生,苹果脸,小鹿眼,语气大大咧咧,长得却很乖,这样的反差大概也是一种魅力所在。凌肖会喜欢这样的女生吗?他想,看起来确实适合,男人和女人,乐队成员和粉丝,Alpha和Omega,像是两个完美契合的齿轮。

    “我猜凌肖最近在易感期,”白起露出浅笑试图表达善意:“如果你们,嗯,发生关系的话,记得要做好安全措施保护自己。”

    女生一愣,继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狂妄言论全被别人听了进去,脸颊通红:“哎呀,我在开玩笑呢,加上了好友而已,他都不一定还记得我。我只是打算演出结束后再去试试搭讪。”

    说着,她又羞腼地看向舞台。

    白起并不清楚凌肖的交友情况如何,恋爱谈过几场,床伴有过几个,这些隐私的分享都超过了他和凌肖之间那丝岌岌可危的关系能够囊括的范围。但他知道,如果不是感兴趣,凌肖不会放任他人进入自己的社交圈。

    一霎那打光大亮,配合音乐高潮将气氛推上顶端,二楼被短暂照亮,凌肖抬起头,讶然扬起眉毛,露出一个笑容。

    女孩们尖叫起来:“果果!凌肖是不是在对你笑?!”

    白起也顺着她们的喊声看向舞台,凌肖早已低下头去继续拨弄贝斯。他错过了那个笑。

    他又一次抚上自己的小腹,语气和笑容一样柔和、笃定,对着那个无措又惊喜的女孩说道:“凌肖会喜欢你的。”

    演出结束后还有after party,白起并不打算再去见凌肖,便抽身离开了。Live House离凌肖的公寓很近,白起猜想弟弟今晚大概率不会回公寓,正好方便他过去收拾行李。

    说是行李,其实东西少得可怜,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无需带走,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便能解决,收拾出来的不过是自己放在这间公寓里的几件换洗衣物。唯一让白起犹豫的是,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偷偷带走一件凌肖的衬衣。

    Beta无法感知到信息素,但这间公寓的气味仍然隐隐让他觉得心安。

    平坦的腹部,难以察觉的生命正在慢慢酝酿,白起跪坐在卧室床上,抱着凌肖的衬衫,低头将整个人埋进被褥里。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他如是告诫自己,悄悄地,不要让凌肖发现,不要发现自己来过,不要发现……那个孩子的存在。

    酸涩的感觉占领他的心脏,他既为此痛苦,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自受,理应如此。

    “白起?”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轻微的一声“咔”后,卧室的灯被打开了。

    白起讶然回头,凌肖拎着贝斯站在卧室门口,平静的视线看向他,然后转向他怀里的衬衣。

    变故来得突然,白起没有任何掩饰的机会,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回来了?”

    “演出结束,然后回家,没什么值得惊讶吧。”凌肖走过去从白起手里拿起自己的衬衣,见白起垂下眼,没有任何试图阻拦的动作,又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起勉力撑起自己的尊严:“收拾房间……”

    凌肖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

    白起侧过脸不看凌肖,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算着快到你的易感期了,但……今晚的演出很精彩,你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

    “吃药了,上台前还打了一针抑制剂。”凌肖随手把衬衣扔到床上,他瞥一眼白起收拾起来的行李,抬手掐住白起的下巴把那张脸抬起来——这动作极其失礼,然而白起仅是轻轻皱了下眉毛,没有开口叫痛。

    “你什么意思,白起?”他平静地说:“你好像不希望看见我。”

    “我没有。”

    “嗯,你在躲我。”

    这个形容尖锐地刺痛了白起敏感的神经,他想环住自己的小腹以获取某种安全感,动作又被理智叫停,僵硬地抬手又放下,语气慌乱:“不是,我只是觉得,呃,可能没什么必要了。你应该没注意到,当时我也在二楼,果果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她很可爱,我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我没有要躲,我只是觉得,她很好,我留在那里有些不合适。”

    凌肖在脑内搜寻很久才翻出那个“果果”的身影,同校的女生,上次自己在食堂弄脏了对方的衣服,所以新买一条裙子作为赔礼。他懒得打听白起到底和那个姑娘说了些什么,只是想想都能猜到必然是令他不快的一场谈话,急于把自己弟弟推销出去的月老作态的哥哥,遇到个顺眼的Omega就想给他拉红线,自以为是的关心和爱护。

    所以他说:“是啊,她很乖,我也很喜欢她。”

    白起本就病态的脸色更显虚弱。

    凌肖盯着白起颤动的睫毛,神态如常:“但你知道我易感期很容易失控,我不想让她受伤。还是和你zuoai更方便,你觉得呢,白起?”

    白起下意识地弓背,想要蜷缩起来似的环起双臂。身体不舒服吗?凌肖来不及多想,他看到白起抬起了眼,伸手开始解扣子,牙齿都在打颤,却很温顺地答道:“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性器捅进身体里的时候,白起被一种异于平常的痛楚击中。他喘着粗气,冰凉的指尖在空中抓了几下,最后只紧紧捏住凌肖的衣角,从牙缝中挤出请求:“慢点……”

    腹部坠坠的痛感令他不安,那个小怪物的孕育尚不满一个月,他并不能很好地感知到胎儿的存在,然而对待未知的茫然更催生了紧张情绪的泛滥。但他更怕被凌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甚至不敢伸手去护住小腹。

    凌肖低头舔舐啃咬着白起的脖颈,留下很明显的痕迹。Beta没有腺体,想要标记也只能流于表面,无法深入到信息素的结合。不能完全掌控占有白起,这个事实令易感期的Alpha很是不爽,他们的性爱自然谈不上有多温情。

    白起被顶得想吐,他搂紧凌肖,一声叠一声地喘着气,话语支离破碎,与快感并行的是刺进大脑的不安与痛意。好痛,好可怕,会不会流血,白起哆嗦着绞紧了xuerou,热切地含住侵入体内的异物。

    凌肖更觉得困惑,今晚的白起处处都透露出一股异样。他惦记着白起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行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今晚大概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分手炮了。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秒,连离开的决定都不肯张口告知。

    心火在胸口咆哮,凌肖几乎是带着恨意咬上白起的肩头,身下一个深顶,摸索着探寻那个狭小的生殖腔。

    白起察觉到他的动作,整个人如遭雷击,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不管不顾地推搡着凌肖的肩膀:“等下…等等……凌肖,不行……今天真的不行……”

    凌肖吻上白起的侧脸,压着声音说:“没事,我戴套了。”他毫无怜惜地往更深处顶,终于碰到了那个小口。

    白起猛然一惊,下意识松了手要去护住自己的小腹。他整个人后仰倒进柔软的床褥,脸像纸一样白,小腿肚痉挛起来,背后的冷汗打湿了床单,颤抖的脚心抵着凌肖的腿想要逃离:“宝宝……”

    太痛了,身为母亲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眼泪淌得满脸都是。白起弓起腰想躲开,刚抬起身子就被凌肖掐着腿拽了回来,哭得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不行……出去!你顶到宝宝了!”

    凌肖的动作顿在原地,他凝视着哭成一团的哥哥,眼中酝酿出复杂的情感,良久,动作温柔但是强硬地把白起掰开,像是给果实去壳那样——他伸手覆上白起捂住腹部的纤细指尖。

    “你怀孕了。”他说。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白起屈膝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眼圈还泛着红,疲倦地道:“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凌肖洗了个冷水澡出来,毛巾搭在头上,掩去了他的表情:“不,你是没想好怎么瞒着我。”

    白起被他的敏锐感知噎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握紧了水杯:“……又不是什么大事,手术就安排在下周。”

    “你要把它拿掉吗?”

    凌肖抬起头,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滑落,他的情绪并不明显,看不出更偏向哪个选项。

    白起心中微微一梗,他看着凌肖明亮的双眼,更为自己感到难堪:“难道你想让它留下吗?凌肖,你不需要为它负责。”

    凌肖垂下眼,视线落到白起的平坦的小腹上。他的声音很轻,白起从中捕捉到一丝久违的迷茫与脆弱:“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只有你能决定它的去留,因为只有你会为了孕育它而吃苦,这件事不应该由我的喜好而决定,白焜也不行。”

    “那很好,”白起佯装镇定地点点头,捧着水杯的指尖在抖:“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白焜给了我选择的机会,是我自己选择了让它离开。”

    凌肖轻轻笑了一下。

    “他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他像是在对着空气发问,语气很茫然:“那他当初为什么不给温苒选择的机会呢?”

    只是一瞬间,白起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凝固了,他不确定地反问:“什么?”

    凌肖抬起头,那张盛气凌人的面容此刻满是悲伤,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表现出一种孩子般的无助:“如果温苒也能有选择的机会,我就不会出生了。”

    一种强烈的痛苦击中白起,让善于忍耐的他都难以招架。他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不……你怎么会这样想?温苒很爱你。”

    “她本可以不爱我,但我还是出生了。只是因为白焜不满意,他需要一个继承了evol的Alpha,所以在你之后我才出生了,她不得不爱我。”

    凌肖平静地看着白起,伸手接过水杯放到床头,又抚上白起发抖的指尖:“如果她能自己选择,她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决定,不是吗?”

    白起感到无可救药的心碎,他拒绝这个假设,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凌肖的世界。然而他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却选择裁决自己的孩子,剥夺一个生命存在的权利——这个时刻,白起意识到凌肖表现出的痛苦与迷茫是他赋予的,莫大的自责折磨着他的心。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不是一个好儿子,更不是一个好mama。

    “不是的,这不一样,小夜,温苒很爱你。你是带着很多人的期盼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我们都爱你,但是这个孩子……”

    凌肖隔着睡衣摸上那块皮肤,轻声道:“我感觉她会是个女孩。”

    他像个孩子那样侧躺白起膝上,手指搭在平坦的腹部,郑重地说:“我也会爱她,我希望她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Beta的泪水落在凌肖的手背上,白起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咬紧了牙才没让自己心软。

    不行,唯有这次不能同意。

    无声的拒绝,凌肖却没有哭,他伸手替白起拭泪,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手术那天白焜没有来,等在手术室外的只有凌肖和助手。这不是一个好日子,风雨交加,雷声作响,助手坐在椅子上瞥凌肖一眼,总觉得天气受了这位Alpha情绪影响,可他的模样偏偏又平静自如,看不出分毫怒意,evol更不曾有半分外露。

    凌肖盯着对面的白墙问道:“会有危险吗?”

    意识到这是对自己的提问,助手答得轻巧:“胎儿未满七周,这是最佳的流产时间了。只是他的身体接受过改造,加之男性Beta本就不适合生育,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手术室里也有实验室的人,所以不必担心,不会出现大问题。”

    “后遗症是什么?”

    “呃,再也不能生育之类的?现在还不能确定……”

    凌肖不再说话。他侧头看向窗外,大滴雨水敲打着玻璃,模糊了视线,又是一个雨天,曾经的他最讨厌的雨天。

    白起睁开眼,和煦的春光在他眼前闪烁,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远处是广阔的田野和绿地,隐约能看到放风筝的人影。他低下头,凌肖侧躺在他的大腿上熟睡,大概是嫌阳光晃眼,脸上盖着一本翻开的书。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mama!”有个清脆的童声这样喊着:“你看我编的花环好看么?”

    穿着白色泡泡袖连衣裙的小女孩欢快地跑到白起面前来,手里高高举起一个简陋的花环。她踉跄了一步,白起心中猛然一紧,好在小女孩很快站稳脚跟,脸上仍然笑嘻嘻的:“mama,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

    白起迟钝地意识到,“mama”是对自己的称呼。

    女孩垫脚把花环戴到他头顶,身上是干净的肥皂香。白起用力眨了眨眼,握住女孩的手,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凝视着这个小小的身影。

    她太小了,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温热的手也rou乎乎的,笑起来很甜美,像是年画上的小娃娃。但是一看就能知道是谁的孩子,琥珀色眼睛,蓝紫色直发,还有对于女孩子而言显得太过英气的眉毛。

    白起有点想笑,开口却是哽咽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像他?”

    他一手牵着女孩,另一只手抚上凌肖的发顶,动作轻柔地顺着头发。

    女孩咯咯笑了起来,也坐到草地上,依偎在他身侧,道:“因为我是爸爸mama的孩子呀。”她的语气很是娇憨,大概是被宠惯了,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但是我比你们都要聪明,mama是笨蛋,爸爸是比mama聪明一点点的笨蛋。”

    白起捏着那只小小的手,翻山倒海的悔意涌进他的胸口,再没有比现在更沉重的时刻了,倚在他身上的一个生命的重量。那不是什么小怪物,她只是个小女孩。

    “对不起,”他说:“我很抱歉,我不能把你留下。我不适合当你的mama,对不起,你可以再等等吗?凌肖他,他以后会遇到很好的人,你可以再等等他吗?他很爱你,他希望你能成为他的孩子……”

    白起看向女孩清澈的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小女孩鼓起嘴,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可是,我只能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呀。”

    她站起来,像只小鸟,像只蝴蝶,轻巧地从白起手中溜走了。春光灿烂,树影婆娑,女孩站在白起面前,稚嫩的脸上摆出模仿大人的郑重神色,道:“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们的,所以,你们两个不可以分开哦。”

    小小的女孩,轻飘飘的裙摆,白云一样柔软。她奔向草地的另一边,回头对着白起挥手,大声喊道:“不要忘记我的名字——mama,我们没有分开——我们终会重逢!”

    惨白的灯光,惨白的床单,惨白的防护服,惨白的人,被推出手术室的白起像一尾搁浅海滩的白鲸,单薄,虚弱。

    碎开的血衣,薄膜,血水从他的体内流出,灵魂的一半也被手术钳带走。凌肖陪着白起一路回了病房,没有任何征兆,他握着白起冰凉的手,伏在病床上哭了起来。

    助手轻轻关上门,站在病房外叹了口气。

    那还是两个不够成熟的孩子,但他们却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凌肖哭得不能自已。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过早的磨砺训练了他漠然的处事规则,幼年的苦楚早已贷款流尽了他往后许多年的泪水。然而在那个瞬间,大雨瓢泼,白起安静得仿佛会永远睡下去,他还是清楚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生命中被剐去,就像他永远永远失去了温苒那样,他和白起又一次永远永远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白起指尖颤动,那只手轻轻搭上凌肖的脑袋,微微摩挲了几下。

    “我梦到她了。”白起艰难地睁开眼,仍在流着冷汗,声音沙哑:“就像你期盼的那样,她是个女孩。”

    凌肖的肩膀仍在耸动,泪水浸湿了被单,他没有抬头。

    白起笑了一下,又道:“给她起个名字吧,希望以后……所有事尘埃落定以后,我们还能遇见她。”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凌肖声音闷闷的:“就叫她小雨滴吧。”

    他伸手搂住白起,道:“这是天的规则,刮风,打雷,就会下雨。”

    屋外,雨水倾倒整个城市。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