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夜雾-11
康斯坦丁松开手里碧绿青翠的爬山虎藤蔓，看了一眼那些灰蒙蒙的杂草，昏暗低垂的云幕之下虬结乖张地伸展着枝条的老树，还有墙根处一片又一片丛生的病灶般的鲜艳菌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翻进了韦恩庄园。 他不知道布鲁斯·韦恩或者蝙蝠侠的眼里这是一副怎样的画面，但他知道就算自己在伦敦或者纽约临时租住的那些垃圾公寓都要比这里有人味。 住在这种地方，哥谭人真的不会怀疑布鲁斯·韦恩是只吸血鬼吗？噢对了，合理地说，他还是个资本家，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比喻倒是很合适。 康斯坦丁抛开那些无聊的想法，抖了抖风衣，从流动的雾气中穿过庄园楼舍前的花园，接着在与花园里枝桠胡乱生长的绿植争夺自己风衣边角的过程中听见了轻微的“砰”的一声，像是什么炸开了。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只猫头鹰扑棱着翅膀扑向庄园，然后这座庄园的上方，他原本以为只有雾气，空无一物的上方——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只由雾构成的透明的“手”，或者更接近触腕，总之那个东西伸了出来，抓住了那只猫头鹰。 那只可怜的鸟骨骼被捏碎的声音隔着空气爆响，在康斯坦丁的头顶下了一场血雨。然后触腕收了回去，回到庄园顶部隐于雾中。 康斯坦丁可以想象出一只无形巨物盘踞在庄园屋顶的景象——半透明触腕慵懒地卷着那些塔楼尖顶，将整个建筑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将一切入侵者无情碾碎。这还只是主人在家中留下的残像所施加的影响，主人此刻并不在家，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顺利。 “这些鸟到底在搞什么？” 他伸手接住一根自半空飘落的羽毛，闻了一下。 “呕——” 那股堕落的气味差点没把他熏吐。 康斯坦丁把羽毛揣进了口袋，拍掉身上掉落的猫头鹰碎rou，走到了大门前。 一种来自头顶未知的注视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 “叮咚——” 不是门铃声，八音盒的欢快旋律在康斯坦丁的耳边响起。他的余光里，昏暗苍白的雾气中忽然亮起了温暖的橙色灯光。他退后一步，看到每个房间都亮起了灯，大厅里甚至传来了走路和说话的声音。 整座庄园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随着“咔嚓”一声机括活动声，康斯坦丁推开门，走进灯光璀璨的华贵厅堂。 他看到一个和布鲁斯·韦恩有八成像的中年男人和一名戴着珍珠项链的夫人在壁炉边聊天，另一边是年长的管家端着托盘走向夫妇两人，身后跟着拿着玩具跑来跑去的小少爷。 康斯坦丁贸然的介入没有引起这一家人的任何注意，甚至他刻意从这些人身前走过，他们也对他视若无睹，直到莽撞的小少爷在玩闹中撞上了他的腿，一直存在的透明玻璃被“哗啦”一下打碎。 男主人责怪过淘气的儿子，看向康斯坦丁，“这位先生？” 管家适时地接过话，“噢，这位是预约了来访的康斯坦丁先生，来自英国。”管家拿起一张小卡片看了一眼，康斯坦丁看到管家拿着的托盘上甚至放了一盒“丝卡”。 “康斯坦丁先生与您预约了今天下午4点到6点的商业会谈。” 男主人于是冲康斯坦丁伸出手，“您好康斯坦丁先生，欢迎来到韦恩庄园，韦恩家族能为您做什么吗？” 康斯坦丁顺理成章地与对面的人形之物握手，“噢，您好韦恩先生，事实上我是一名书商。” 两人交谈甚欢期间，康斯坦丁的余光看见小少爷趴在女主人身边玩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好无聊，我去找席勒玩。” 然后女主人拿起了一小碟水果递给他，“拿去一起分着吃，不要吵架。” “我才没有吵架，每次都是他挑我刺。” 然后穿着西装小短裤的男孩捧着一碟水果从壁炉前离开，上了楼。 康斯坦丁在稍后借口上厕所离开了会客室，他在会客室门外向里看，发现当自己离开后，那位男主人又恢复了之前的行动模式。这座庄园里的人像是某种用记忆缝出来的人偶，只会依照已有信息活动。 他倒退着离开，转过身凭着记忆中男孩的路线顺着楼梯往上走，直到三楼才发现那位小少爷的身影。 那位小少爷正和另一个孩子靠在一起，脚边放着那叠水果。 康斯坦丁又走上了一阶楼梯，这下总算看见了另一个被叫做“席勒”的孩子的全貌——那是一团不断流动的人形的雾，手脚处细节模糊不清。 那位小少爷就是和这样一个东西靠在一起看书，说说笑笑时那团雾甚至会伸出说不清是手还是别的什么的“手”去摸一下小少爷的头。 康斯坦丁对着这样的景象保持了绝对的冷静，他试探着出声。 “布鲁斯？” 小少爷抬起头看向他，“康斯坦丁先生？” “你父亲在找你。” “噢，好的，谢谢您先生。” 小布鲁斯转过头和席勒道别，“我等会儿再来找你。”然后迈着步子下了楼梯，留下康斯坦丁和席勒在原地。 康斯坦丁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眯起眼去看那团雾。 “席勒？” 然后那团雾看了过来，大概是看了过来，因为康斯坦丁分辨不出祂的眼睛在哪。 “约翰。” 像是回应他，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包裹着康斯坦丁，用的是他不会的语言，但他听懂了。 康斯坦丁深吸一口气，这次是真的深吸了一口气。他靠上了走廊边的扶手栏杆，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加放松。 “好吧，我可不敢让一位神祇这么亲密地叫我的名字，哪怕只是一道残影。呃，主要是我们还没那么熟。” 康斯坦丁朝楼下看了一眼，又回过头，“首先，我对您准备对这位可爱的小少爷做什么毫不关心，毕竟这里只是一个过去的时空幻影。”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曾存在于过去？” 雾气的人形反问他。 “好吧，事实上我对您未来准备对那位可爱的哥谭王子做什么也不感兴趣。我来是有另一件事。” “马罗尼。” 雾气人形替他做出了回答，然后换了个姿势，看上去似乎是交叠了双腿，模糊不清的两只手放在大约是膝盖的位置，康斯坦丁姑且将那个动作脑补为十指交叠。 “没错，我接了他的委托，如您所见，我是个诚信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自然要想办法帮人解决问题。” “那是他应得的。而你的诚信——”雾气人形的手指在果盘里拨弄，“不会比这瓣苹果更多。” “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那个真正亵渎您的人。” 也许是这句话取悦了祂，雾气人形转头看向了窗外的远处，“那你可就要抓紧时间了，约翰。” “以免被别人捷足先登。” 雾气笼罩了康斯坦丁，当他恢复视野后注意到自己站在韦恩庄园的门口，庄园里没有灯光，没有音乐，只有一片空茫的静寂。康斯坦丁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一张请柬。 他打开那张表面有着雾气流动般纹路的请柬，看到里面的第一句话写着，“亲爱的布鲁斯·韦恩。” 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那个名字抹去，血色的字迹出现在空白处，又在写完后恢复成墨一般的黑色。 于是请柬的内容变成了“亲爱的约翰·康斯坦丁。” 这张原本是蝙蝠侠用于潜入调查儿童拐卖案的请柬，现在变成了康斯坦丁的专属通道。 那只原本被他收在口袋里的猫头鹰羽毛飞了出来，落在请柬上，一行字从下方显现出来，又再度隐去。 “这是我要收取的代价。” 然后火焰“轰——”地从羽毛上烧起来，连带着请柬，还有康斯坦丁一起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