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虎杖悠真讨厌告别
八原双叶山赤筑神社，本殿地下结界中枢 八原的大结界是由大巫女筑姬和她的弟子们所遗留下的法器和遗骨作为结界中枢，以战国时期大妖怪是露泪水所化的虹色真珠（注1）作为能量转换和增幅器。这几十位巫女们的灵魂被筑姬抹消了神志，只剩下了使用净化之力的本能，凭依在自己的法器或遗骨，不眠不休地驱动着虹色真珠，让结界内产生的一切诅咒之力被净化。 这才有了妖怪的净土的诞生。 而筑姬本人的灵魂，似乎成了八原这片土地的精灵，成了赤筑神社新的氏神一样。虽无法显露人前，全天坐镇在结界中枢的最下端。 但即使生前灵力再强大的巫女，也会有疲惫倦怠的时候。筑姬虽然极具天资，但也比不上生前死后都在守护四魂之玉的师伯桔梗；又更比不上传说中一己之力消灭了平安京作乱的妖怪、创造出四魂之玉的大巫女翠子。她只是他们那个时代比较厉害的巫女而已——四百来年的不断运转着八原大结界的她，已经几乎与这个结界同化了，只因为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执念，坚守着最后一点生前的情感和记忆。 『是，兄长大人来了吗？噎鸣？』 『兄长大人喜欢我为他打造的养老地吗？』 白发苍苍的老巫女，在四周泛着微光的地下宫殿里浮现身形。她脸上布满着皱纹，却仍然能够窥见几分年轻时的美貌。她的身影看上去十分模糊，时不时出现一些闪烁着的光点，像是信号不良的雪花屏。 她有着一双眼形和虎杖悠真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眼，只不过她的眼睛是普通的浅棕色。 负责镇守结界中枢的式神，是她生前最强大的式神大妖怪噎鸣，它的十二个儿子现在也是赤筑神社的一员。 “是的，您预言中的摩罗大人的转世身，带着五条家的六眼来了。”穿着神官服饰的噎鸣，那张有些凶恶的脸上露出一些迟疑，“他们不久前在您生前的房间里…交合了。” 这也太过分了！就算是筑姬大人的兄长也一样！有哪个做兄长的会在自己的meimei闺房里，和别人上床啊！！太伤风败俗了！！ 『咦？新的恋人是咒术界的六眼吗？兄长大人还是那么喜欢有趣的人类呢。』 筑姬欣慰地笑了出来，眼角带着笑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虎杖悠真在她生前的闺房里胡作非为。毕竟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就别管活人的事情了。 『真好啊，即使我们都不在了，兄长大人也有新的家人陪伴着他了。』 『兄长大人的恋人长得好看吗？应该最少也比出目那个该死的叛徒长得好看吧。』 『当然，兄长大人是最好看的！！』 “是的，用现在外面的人类的审美来说，是有着一张显年轻的脸的浓颜型男性。”噎鸣注视着它的主人，为她的喜悦感到满足和高兴，“文枝那孩子说，摩罗大人的脾气…似乎变得温和了不少，但大人的灵魂缺失得有些多。” “摩罗大人现在体内，象征着爱的幸魂与象征亲的和魂，分别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而那部分缺失的灵魂，全部在出目次郎刻成的「孙次郎之面」里。 但噎鸣不敢说出口，只担心筑姬最后一点的意志被这个消息给气得消散掉了。自古以来，不止婆媳之间的问题难以调和，姑嫂之间也会存在着各种小问题——特别是对方还是个间接导致赤筑山城毁灭，出卖了赤筑山城的继国家的人时。 另外，噎鸣也注意到了虎杖悠真的荒魂最近也有切割的痕迹，大约损失了十分之一，而那一部分灵魂并不在「孙次郎之面」内。总的来说，现在待在名为虎杖悠真内，它所侍奉的巫女的兄长的灵魂，只剩下一半多一点。至于这个“一点”究竟有没有达到四十分之一，因为太少了，专业不对口的噎鸣无法判断。 换作是正常的普通人，早就神志和行为都受到影响了吧，但体现在虎杖悠真这个个体的变化上，并不是太明显——毕竟是筑姬大人曾经的兄长。 『所以我才说兄长大人总是令人担忧啊，尤其是择偶的眼光和不爱惜自己身体这两点。』 老妇形象的筑姬身形一阵波动，似乎因为情绪的变化，让她残留下的意志消散的速度加快了。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已经几乎透明了的双手。 她的时间不多了啊…大概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点最后的意志就会完全消散，彻底化作结界的一部分了吧。所以，在那之前，她必须将最后的话语转告她那个不省心的兄长… 『兄长大人会来见我吗？他一定很愤怒吧，因为我让妖怪们住进了这个几乎复制了赤筑山城下町的八原…』 即使生前也有九十多岁了，筑姬在谈及亦父亦兄的兄长时，依然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希望得到夸奖，又担心被斥责被讨厌。 “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情…牺牲几十位人类的性命，来庇护妖怪。” “妳觉得值得吗？” 身上带着刚沐浴后水汽的虎杖悠真，脸上带着在各方面吃饱喝足后的慵懒。他在文枝婆婆的带领下，从隐蔽的楼梯上走了下来。他身上披着那件绛紫色的羽织，里面穿着的却是身丈恰好合适的深紫色和服。 “衣服很合身，阿和。”虎杖悠真顿了一下，看着脸爆红的老巫女的虚影，似乎有些诧异，“…妳都死了四百多年了，也有五百岁了吧？还会脸红吗？” 五百岁，嗯，比他年纪加起来都还大呢。 『因为不知道兄长大人来找阿和的时候会是几岁所以我让他们把兄长大人一到二十一岁各时期不同身丈的衣服全部制作出来了兄长大人喜欢就好！！！』 筑姬似乎很紧张，一口气将所有的话全部说完，说完之后似乎发现自己出了洋相，脸色更加鲜红欲滴了。 『嘤！』 ——好丢脸啊啊啊啊啊！我在兄长大人面前出丑了！ ——噎鸣！文枝！救救我啊！快说些什么分散兄长大人的注意力啦！ 然而虎杖悠真完全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筑姬的式神们也没能接收到她的求助的眼神，它们低着头，悄悄地移到了角落，将空间留给这对前世兄妹，装起了雕像。 （噎鸣：摊上这个主人真的是没辙了，它什么都没听到。） （文枝：蒸笼里的白豆馒头和栗子泥米糕应该快蒸好了吧？） “我不记得我教过妳这么说话，阿和。” 『是，只是许久未见兄长大人了，阿和很想念兄长大人。』 筑姬低着头，扭扭捏捏地搓揉着千早的袖口。这个动作若是换做一个年轻的女子或少女来做，或许会显得很可爱，但若放在一个皱巴巴、身形佝偻的老太婆身上，便显得有些恶心了起来。 “妳也老了啊。”虎杖悠真别开眼，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老妪何惺惺然作处子态（注2）？” 筑姬捂了捂脸，似乎有些难为情，几秒后，才将手掌拿开。已经看不清五官的脸皮上，恢复了白皙的肤色，不见一点羞红。 『阿和失礼了。阿和坚持到现在，只是想跟兄长大人道歉，阿和失约了…』 『但是，就像兄长大人教导过的那样，不要为自己的慎重的选择而后悔。阿和也不后悔选择了这条路。』 『只希望，至少，在兄长大人对世间的一切感到倦怠的时候，能有一个接纳兄长大人的容身之所，让兄长大人有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世间万物，阴阳两分，相互对立，相生相和。有善人，就有恶人；有杀害他们父母和朋友的坏妖怪，就有帮助人类、为了人类而死的好妖怪。就像如今的八原里面的妖怪，大部分都是留下来的，对人类没什么危害的妖怪们。 『阿和曾经，预见了兄长大人的未来，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向清晨的阳光，寻求自我毁灭。』 ——真的很对不起兄长大人，扔下您一人孤单地徘徊在世界上两百多年。 ——如果有人能够拉住她最后的亲人就好了。 ——但是，阿和也看到了哦，兄长大人重生之后，会建立新的羁绊，有了更多在意的人，将他那颗随时要坠入深渊的心给捧着，朝着阳光升起的地方。 『只要是兄长大人所做的选择，都是永远正确的。』 『我们…山吹jiejie，伊子jiejie，安宅，鹤龟…』 筑姬咬字清晰地吐露出一个个名字，有的虎杖悠真还有些印象，有的早就已经遗忘，无论是曾经的妻妾子嗣，还是忠诚于他的亲卫死侍。 『我们都从未责怪过兄长大人您啊，倒是一直以来都对您怀着诸多的歉意，让您一个人活在过去的仇恨里，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虎杖悠真沉默着抬头，看向这片地下空间的穹顶。他们头顶的上方是黄道十二宫的星图，每一颗星子都是一颗浑圆的萤石，星点之间有暗色的线相连，连成一个个星座。象征日月的萤石被摆放在中央，周围环绕着颜料绘制而成的四方神兽。 “妳不是很讨厌他吗？他说过的话竟然从妳口中说出…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阿和讨厌的是后来的出目，以前的那个阿和不讨厌也不喜欢。』 反正那些家伙都是惹山吹jiejie伤心的讨厌鬼！如果不是那些讨厌的家伙，能文能武的山吹jiejie才是兄长大人的良配！ 『这是阿和一直停留在此等候兄长大人的原因之一。』 『那个恶心的粘人精偷窥狂叛徒没有死！』 筑姬咬牙切齿，满怀着恨意地说到这里，心情激动之下，下半身已经几乎消失了，就连剩下的身影也变得更加透明了起来。 『在两百多年前，兄长大人死后，那个叛徒，又一次来到了阿和的神社，试图盗走阿和的骸骨！就算他换了一张脸，换了新的身体，阿和也能认出那个恶心的男人！』 怎么可能没死呢？上辈子的「他」，在活活吞吃了出目次郎后…又亲自将那二十个自杀，以血rou身躯献祭自己的母衣众，一个个吞噬了… “而且，当时留在赤筑山城的所有人类，和人类的尸体，全部…”都被刚转化为鬼，陷入疯狂中的「他」，连皮带骨的当做食物给吃掉了。 ——赤筑山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 “您确定您真的，全部吃掉了吗？就没有遗漏掉什么吗？”跟随着筑姬最久的大妖怪噎鸣却突然问道，“例如，少吃了一个长了张嘴，会自己逃跑的大脑妖怪？” ＊＊＊ 八原双叶山赤筑神社，鸟居前表参道 神社外，那些主动进攻赤筑神社的妖怪们，如今全部立在了鸟居前的表参道上，瞪着那个立在鸟居下方，那只戴着面具的血红色的有翼四足猛兽。血红色的猛兽周围散落着无数属于妖怪的残缺肢体，而那些断裂开来的血rou之躯，正在被这只几乎是纯粹由血rou构成的怪兽身上舞动着叠加鳞片状的触须，给迅速吸收着。 那张面具，赫然是虎杖悠真鲜少离身的「孙次郎之面」。 随着那戴着面具的怪物吸收着周围妖怪的残肢体，它的身形也越发巨大了起来，触须上的鳞片愈发坚硬，色泽愈发鲜红欲滴。 赤筑神社的神职人员们大概是早就得到了吩咐，一见到那些有着厚重鳞甲的触须出现，连忙躲得远远地。 “是祂！那个鬼东西在里面！不是说祂已经失去了作为鬼的能力了吗？！为什么还能…” “怎么可能？那是什么？连高级妖怪也无法阻挡那个东西吗？” “畔岐！！你到底在干嘛？不是说摩罗变成人类了吗？” 夜雀一族的畔岐此刻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不可能啊…那天我们感知到的的确是人类的气息…我的线人也说来的是两个人类术师。” 鬼王已死的现在，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鬼了才对啊！就算是还有鬼，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用得出血鬼术这种属于鬼的异能？ 血红的筋rou猛兽进食的动作突然一滞，痛呼声从它面上最大的那块面具里发出。一道裂痕从这只筋rou猛兽的背脊处出现，一双手从那道裂痕下穿出，往两侧一扒，一个浑身是血的蓝色长发青年的头颅，从那个口子里钻了出来。 “‘鬼东西’？是在代指鄙人吗？” “真是失礼啊…果然不能期望你们这些没教养的非人生物能够好好说话。” 青年说着话，拔出了浑身缠绕着血管似的触须的身体。他的身体似乎还未孕育完全，无法完全脱离「孙次郎之面」制造出的筋rou猛兽，且头部以下的身体全部是与那只猛兽相似的血rou触须构成。 借助着这些时日吸收了不少咒力和血rou的「孙次郎之面」，作为「孙次郎之面」核心的虎杖悠真的部分灵魂，以「摩罗」形象短暂地出现在众妖面前。 「摩罗」本来没打算出来的，只不过因为刚才得到了某个令他不愉快的消息，现在心情非常差劲，需要找点东西发泄——例如，面前这些不识相的肮脏渣滓们。 “摩罗！？怎么可能！你…你不是变成人类了吗？” ——鬼怎么可能出现在太阳下？！怎么可能在白天出现？ 畔岐身边那位来自犬凤凰一族的中级妖怪波山，发出刺耳的质问声。 “你这个恶鬼也配做人类吗？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被你吃掉的那些同胞，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数字，你也敢说自己是人类？”鸦天狗一族的首领面色阴沉忧郁，目光凶狠地注视着，“你来八原，是打算对我们赶尽杀绝的吧，我们不会让你的阴谋诡计得逞的。” “我当然是（人类）啦。再怎么说，鬼这种生物，其实只是在特殊药剂和细胞的作用下，变异的人类哦。”「摩罗」看了看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掌，握拳又张开，“暂时也没有针对你们的阴谋诡计。”——他杀妖怪还需要用什么阴谋诡计吗？别开玩笑了，那是「它们」，又不是「他们」。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波山情绪激动地朝着「摩罗」质问道，“你这种鬼东西，就该跟你的那些恶心的同类，全部滚去地狱啊！” “因为我的母亲不顾着我在腹中啃噬，将我生下来了呢——所以，我又活了哦。” ——好伟大的「母亲」啊，伟大到他想现在就杀了那个不知道是「他」还是「她」，又或者干脆是「它」的东西。 「摩罗」刚说完话，一根根有着青黄色茎叶，雪白色花絮的芦苇突然浮现在他的周身，一个戴着小面的女子幻影，隐藏在那芦苇丛中。「摩罗」只是手指微微一动，这些雄伟美丽的花絮便化作一道道如芦刈（注3）的利刃，将那个出言质问他的妖怪给绞碎成rou末。 「血鬼术·杂·芦刈」 出自世阿弥元清所作的能剧《芦刈》，这也是「摩罗」少有的具有直接攻击能力的血鬼术。 “啊！我是不是忘了说？”他说话算话，他可是一个很守诚信的人呢，“每回答一个问题，我就要多杀一只妖怪哦。那么，下一次是，两只。” 「摩罗」用那张带着妖异感的脸，露出了略带癫狂的微笑。 “还有人要跟我玩‘你问我答’的增进友谊小游戏吗？” 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摩罗」动了动鼻子，猛然回头看着身后那些畏畏缩缩的妖怪变作的神官巫女们，在它们害怕的注视下，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你们，有闻到味道吗？那种闻起来像是某种有羽毛的飞禽，一股适合做蜜汁烤鸡的味道…啊，我知道了，是刚才被我不小心切错位置的路人君——呀，有些可惜了。” “最少也应该留下翅膀的…再来一次啦，这东西还有族人吗？让它们来提问吧。” 这次来的好像还有白峰的鸦天狗？虽然没味道，不过那双翅膀做成炸鸡应该闻起来很香？不知道家里的大白猫和粉毛小狗吃不吃呢？ 还是算了吧，家养的肠胃都很脆弱，不能随便喂食…死掉了会很麻烦呢。 那些珍稀品种的人类，还不到能吃的时候。 回头喂给后山养着的乖狗狗们试试。 “你不知道吗？虽然变成鬼之后，灵魂也会被污染…啊，应该换个流行一点的说法是诅咒吧，这个变化是不可逆的。” “但是，特殊情况除外哦。”「摩罗」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充满着针对爪下猎物们的残忍和恶意，竖直的瞳孔缩成了细线状，“你想知道吗？才不～告诉你。” 看着畔岐阴沉的脸色，「摩罗」似乎心情更好了。他哼着诡异荒诞的曲调，伸手，揪下一根身上缠绕的触须，扭成一根T型的短杖。他无视了因触须断裂，身体上那个正在向外滋血的血洞，朝着妖怪们看去。 “嗯？继续打呀。怎么停下来了？时钟滴答滴答在走哦。”「摩罗」举起两根肌rou虬扎的血色食指，在自己的面前左右摇晃着，口中发出模仿石英钟的指针「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我可是趁着家里的大猫在睡觉，跑出来陪你们玩耍的诶。” 可别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啊，否则，他会生气的哦。 ＊＊＊ 八原双叶山赤筑神社，本殿地下结界中枢 『…阿和也知道，那个叛徒找上门来是不怀好意，或者说，另有所图…但他说，他能够让兄长大人活过来，真真正正地以人类的身份重新复活。』 『但是，但是…』 『无论如何，阿和都想要再见兄长大人一面。于是，阿和将搜集到的兄长大人血液、指甲和头发，里陶鬼术（注4），以及噎鸣搜集到的冥道石（注5）碎片，交给了那个恶心的东西。』 筑姬最后的灵魂，那张已经呈现半透明的脸上，出现了两行珍珠白的泪痕。即使已经看不见她的面貌了，依然能够感觉到她是在笑着的。 尽管为了让“继国十真”重生，会牺牲掉许多生命，其中一定有孕育重生后“继国十真”的母体，但筑姬作为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所留下来的一道意志，以执念强留下来的她，又哪里会去在意生者们的事情呢？ 『——能够再见到兄长大人一面，亲自道歉，真的是太好了。』 筑姬带着不断逸散的白色光点，从上空飘了下来，站在虎杖悠真面前，试图像孩提时期那样，依偎在那个像父亲一样的怀抱里，却穿了过去。 她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不知所措地停留在虎杖悠真的面前。 已经，到极限了吗？ 可是，她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没有交代完。 看到这里，虎杖悠真已经无力去追问筑姬为什么要偷偷搜集他的血液、指甲和头发——已经没有必要了，事情已成了定局。 想必那个家伙，就是通过筑姬的赠与，让他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吧。 虎杖悠真安静地看着面前只剩下了一颗头颅的筑姬，目光停留在她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的脸上。他不知道筑姬生前最后的样貌，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虽然只有虚岁九岁，喜欢撒娇和哭泣，却拥有着继国十真所没有的强大灵力和自创呼吸法才能的小女孩。 ——真的长大了啊，阿和。 ——所有人都在前进，在老去，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被停留在了过去。 “我知道了。” 虎杖悠真身后浮现了明灭不定的虚幻黄粱田，他的双手终于落在了筑姬的头上，将那颗头颅抱在怀里，揉乱了那整齐扎好的银白长发，这温馨的一幕，在有着微光的黑暗地下空间中，带着一丝荒诞和诡异。 “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晚安，兄长大人。』 ——重活一世，一定也要幸福啊。 “晚安，阿和。” ——再见了，筑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