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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强《游园惊梦》无h

    ·欣强/有很多私设/剧情大魔改!

    ·非常非常ooc/一篇很奇怪的故事/我先道歉对不起(跪)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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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高启强的相遇是在安欣再平常不过的某一天,警笛声响彻狭窄小巷,安欣和李响费力从密密挨挨看热闹的人群里挤进门里。明明人不少,但没人敢制止这场暴力。屋里狼藉一片,烟味浓重,混着浅浅淡淡血腥气,躺倒在地下的人连呼痛的声音都没有,抱着头被人痛殴,可一见他们来,打的最凶的唐小龙却先倒打一耙,指着地下的人说他入室抢劫。李响厉声呵斥他们几人闭嘴,让随行警员都赶紧铐上带回局里审,几个混混见势不妙,看李响无动于衷,就冲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安欣喊起冤。

    安欣最是厌恶他们这种人,连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予,转而目光落到一身狼狈的人身上,高启强好像还有些发懵,缓缓坐直,脸上大片红肿青紫,额头渗血,他抬起手用衣袖擦,又因为碰触产生的疼痛放下手嘶了声。眼睛里似乎是因各处都在隐隐作痛的伤,所以蓄了不少眼泪,但也说不清是眼泪流的多还是血流的多一些。

    就单单这一眼,安欣就起了恻隐之心,他鬼使神差地过去,蹲下身朝着高启强伸出手,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安欣手上,借着安欣的力站起来,安欣嗅到高启强身上的血腥味,还混合了一些很淡的鱼腥气,但并不令人生厌。

    “我看他伤得挺重的,还是先带他去拍个片子吧?”安欣提议,毕竟他看起来凄惨又可怜,李响也点点头同意了,反倒是高启强慌乱起来,一直摆手说自己没什么大事,不用了不用了。但没人听他的意见,他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安欣:“警官…我真没事的。”

    他声音很小,有些畏畏缩缩,或许是老老实实的平民百姓大多都对穿警服的有天然畏惧感,安欣一直稳稳地扶着他,听到高启强说话后没吭声,一直到高启强跟他上了车,安欣才道:“这也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要是真伤着骨头怎么办?还是得带你去看看。”

    眼前的年轻警官看起来很坚持,于是高启强也就不再作声了,他抽了抽鼻子,顿觉一阵酸痛,生理性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还没来得及抬手擦,一张纸就递到高启强面前,他有些茫然地看过去,看到神色柔和的安欣。

    “这里。”安欣伸手指一指,带着点笑:“流鼻血了,擦擦吧。”

    高启强赶紧接过去,手忙脚乱地擦拭,待收拾齐整了,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流鼻血的人都要仰着头,高启强止住鼻血后就也仰起来,安欣莫名觉着他这姿势很乖顺,眼睛盯着车顶一眨不眨,头发卷卷,有点像…有点像什么呢?他暂时没找出合适的形容词,却很想摸摸高启强的头发,看看是不是如他想象里一般软。

    最后他还是没有伸出手。

    -

    安欣的大年三十是在审讯室里度过的。

    李响绷着脸,语气严厉得很,为的就是让高启强好好交代问题,可安欣看不下去,总觉着对面坐的高启强实在可怜,这种柔软的复杂情绪在高启强一字一句讲述他和唐小龙的纠纷时达到了顶峰,他猛地站起身,拿了纸杯给高启强倒水,看着小鱼贩接过去,费力地抬起手小口小口的喝。

    手铐会不会有点太紧了?他看着高启强别扭喝水的姿势,忽然这么想。果不其然,高启强抬起双手给他们看,提出了能不能把手铐松一点的请求,语气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安欣几乎是立刻就要把李响夹在本子里的钥匙拿出来,但被他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只能烦闷地背过身去不发一语。

    这太欺负人了。他跟李响说,心里也的确这样想,更对唐小龙那一伙人多几分厌恶,偏偏这时候高启强又开了口,他眨眨眼睛,小声说我能不能先回去给弟弟meimei做饭,做完我再回来继续配合审问啊?安欣说这肯定是不符合规定的啊,他有点严肃,高启强就不敢再说话了,他看着安欣将摄像机放到一边去,然后安欣回头,犹豫好半晌。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安欣不太坚定的说。

    最后李响把他推出去,痛心疾首道你这样是要犯错误的你知不知道?安欣不讲话,单看表情就是不服气,非要跟李响争辩两句:“心软有错吗?对高启强心软也没错啊,他都被人欺负成那样子,很可怜的好不好?”

    李响不搭理他这茬,白他一眼,就跟没听见似的进了审讯室。

    心软有错吗?安欣就是会对高启强心软,对这个小鱼贩心软,所以他收下高启盛高启兰送来的年夜饭,把那盒新的饺子放到高启强跟前,又敲敲饭盒盖,给高启强看那破旧饭盒上的高字,高启强怔怔地望着,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睛里,忽然掉下大颗的泪水来,抽噎着询问安欣的名字。

    “安欣,安全的安,欣欣向荣的欣。”

    原来他叫安欣啊。

    高启强轻轻念一遍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十分柔软的从他唇齿间掠过,就像安欣这个人,明亮又带着灿烂的暖意,靠着审讯室的隔壁,电视在响,放的是春节联欢晚会,他弟弟meimei也在,好像也吃上了一顿年夜饭,远方的天幕有烟火闪烁,亮起一朵盛大的花,随后又化为星尘落下,随着电视里的倒计时,高启强忽然举起手中被他捏的皱巴巴的纸杯,眼角分明带泪,却又努力地对着安欣微笑:“安警官,新年快乐。”

    安欣下意识要找杯子,手忙脚乱地,在意识到手头没有纸杯后,他只好抬起头,对着高启强还了一个笑容:“新年快乐。”

    这次没有杯子,于是他还是没有伸出手。

    -

    高启强从拘留所里出来,是安欣送他回去的。

    恻隐之心动了一次,就会再动许多次。他弟弟meimei都去上学了,没有人接啊,而且四周都没有车站,走还要走好远,安欣对自己说,所以心安理得的把高启强带上车,高启强问他能不能路过一下旧厂街,安欣就皱皱眉,他倒不是认为高启强会去挑衅或者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碰到唐小虎他们,但高启强说只是想要拿点东西,安欣就又妥协了,载着他去了旧厂街。

    到了鱼摊上的高启强驾轻就熟,语气也随之欢快起来,一一给安欣介绍,安欣看他这幅样子也想笑,问他说你这设备要不少钱吧?高启强点头,认认真真地自己算了算,他说这些加起来要一万多呢,不过也没办法,也干不下去了,只能再找别的出路。说到这儿时高启强声音低落下去,显然有些情绪不佳,安欣察觉到是自己戳中高启强的伤心事,不由得有些后悔。但很快的,高启强又高兴起来,惊喜道安警官你看,我还有自己的东西可以拿走呢,一把秤。

    ?安欣突然知道高启强像什么了。

    ?头发卷卷的,不开心时垂头丧气,可一旦笑起来温柔又明亮,甜蜜蜜的,活像是只抱着蜂蜜罐的小卷毛熊。

    ?他看着因为一把秤就能欢喜起来的高启强,说不清什么感觉,就是心里有点酸酸的。

    ?唐小龙唐小虎来找高启强麻烦的时候,安欣毫不犹豫地要出来替高启强解围,他瞧不上这几个人,语气里难免带上轻蔑,唐小龙看出来眼前这警察的不屑,心头火起,又在知道这事不归警察局管之后更是再三挑衅,他们差点就动起了手,被及时出现的李响制止,随后搬出了安局的名头。

    ?安欣不赞同地看了李响一眼。

    ?可能是他不高兴的表情太过明显了,高启强靠过来,有些小心地说今天谢谢安警官和李警官了。又问要不要去他家吃饭。安欣想拒绝,犹豫地说这不太好吧,但话音未落就听到高启强语气失望:“我弟弟meimei都上学去了,这几天我都不在家里,怕是买的菜都要坏了,我自己一个人吃也吃不完,太可惜了。”

    ?于是安欣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我和李响一起去的确不太好,而且李警官还有事,我车里也有买的熟食,本来想将就着吃点,那正好,去你家蹭顿饭吧。”

    ?高启强眼睛亮起来,很快地答好,安欣让他先上车,他就很听话地拎着自己的秤去了,高启强一走,李响就语气揶揄的问他:“安欣,你英雄救美上瘾了啊?也不对,你这是英雄救小鱼贩呢。”

    ?安欣让他别瞎说,顿了顿后又补充一句,而且我觉得高启强长得还挺顺眼的。他太年轻,那点若有若无的心思藏不住,李响有点震惊,问他不是吧安欣?你真对高启强有意思啊?这会儿安欣倒不再反驳了,他看向自己停在市场门口的车,高启强正抱着秤坐在副驾驶上,见安欣看过来,就笑眯眯向他招招手。

    安欣愣了一下,也抬手朝他挥一挥,示意自己很快就过去,高启强朝他点头,又缩回去,抱着自己的秤听话地坐好。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想想,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小声说道。

    -

    高启强家倒是如安欣想象的一样。

    他说不清楚自己想象里是什么模样的,但就觉着这破旧的公寓就该是高启强的家,进门就是饭桌,靠右是常坐的沙发,墙壁贴着他弟弟meimei的奖状。屋里光线不好,有点昏暗,楼下的屋子被分隔为两半,收拾的干净整洁,低矮的二层小阁楼是高启强的房间,上去必须要弯腰,很费力,弯久了会难受,所以高启强腰不好,常常会痛。

    安欣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对高启强家这么熟悉。高启强倒是很高兴,接过他手里的熟食,问安欣是喝水还是喝茶?要不要看会儿电视?得到安欣的答复后就开始忙来忙去,他给安欣端了水,拿着熟食装盘,又准备着洗菜切菜。

    安欣实在不好意思看他自己忙活,过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高启强正低头清理手上那条鲫鱼,说那麻烦安警官把菜切了吧,安欣说好,可真拿起菜刀却犯了难,你要他追捕个犯人近身搏斗都是不在话下的,但对着案板上洗净的青菜却无从下手,但他都说了要帮忙,也绝不能放弃,于是咬着牙颤颤巍巍地切,一个哆嗦又差点切到手指头。

    待高启强转头时便看见安欣动作笨拙地切着案板上支离破碎的青菜,像是剁饺子馅一般细碎,他没忍住啊了一声,安欣便羞愧起来,说不好意思啊老高我不怎么进厨房的,一般都从外面买着吃,这菜被我切成这样是不是没法炒了啊?高启强见他这般心虚模样,便笑起来,说没事,你们警察这一行都忙,我理解。边说着他就将被安欣切碎的菜拢进碗,又取一把面:“炒不成菜,用来下面条也是可以的,你先去歇会儿吧,还有…”他轻轻顿一下:“安警官你以后如果下班早,又不想从外面买着吃的话,也可以来我家吃晚饭,多添一双筷子,也不麻烦。”

    他说这话时没看安欣,只专注盯着锅里热气腾腾的面,但安欣看见他眼睛弯弯,分明是在笑的。

    他不该有这种错觉,或者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在那一瞬间,安欣很想和高启强有一个家。

    -

    ?后来安欣就真的常常去高启强家吃饭,每次去的时候,也从不空手,都要带些什么,拿些糕点水果,又或是熟食,再后来,安欣甚至会买些今天想吃的菜一并拿到高启强家里来。

    ?高启强的弟弟高启盛也从大学那边回来了,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喜欢安欣,安欣看得出。高启盛排斥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登堂入室,因此对他很有敌意。安欣对他这种宣示领地的幼稚行为置之不理,心平气和微笑相待,摆出极高的素质与修养,恨得高启盛牙根痒痒,但他又绝不会在明面上去做让他哥为难的事,于是就停留在了看安欣不太顺眼,但又不能说什么做什么的阶段。

    倒是高启强,几次下来发现端倪,总觉得他弟弟对安欣的态度有些剑拔弩张,可无论问安欣还是高启盛,他们倒是都保持了没什么事的统一口径,只在高启强看不见的地方暗自较劲。

    不过尽管如此,高启强还是怕安欣会生气,因此时常在高启盛不在时跟安欣说些他弟弟的好话,或者小时候的趣事,安欣看他这样明显的意图,总觉得好笑,但又喜欢高启强与他聊些原来的事,好似这样就能参与进高启强过去的人生里。

    高启强什么都跟他讲,无论欢喜或者悲哀,七八岁时曾和弟弟meimei一起捕过的蝴蝶,十三岁时拿着的五百元,三人一碗的猪脚面,他跌跌撞撞抚养弟弟meimei的时光,他一路咬牙咽血摸爬滚打的人生,但说到这里时他对着拍他肩膀的安欣笑一笑,说没关系安警官,那是过去的苦,多亏遇到你,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这样笑的时候没有阴霾,也不带任何算计或虚情假意,安欣眼眶莫名酸涩,他看着这样的高启强,却忽然想要转身逃跑,跑到精疲力尽,再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他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脑内有模糊的回忆在叫嚣,带着他头都痛起来,脑内只反反复复一句话: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呢?

    “我就记得小时候,阿盛跟同学们玩弹珠,他反应快,脑子又灵,每次都赢回来一大把,我啊就找个罐子给他收起来,攒了满满一罐…安警官?安欣?你没事吧?”

    高启强突然清晰的声音又将他从一片迷蒙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安欣回过神,看到高启强担心地望着他,于是摇摇头说没事,又顿了顿:“就是想起来,我小时候也玩弹珠,每次也跟你弟弟似的,每次能赢好多,我就带回去给安叔看,想让他夸我两句,不过安叔总是让我还回去,也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特别生气,又不敢不听他的,就哭着挨家挨户还,现在长大了一想,我拿着赢回去的弹珠,安叔估计是职业病犯了,看到这个就想到赌博了,才让我还的吧。”

    他笑起来,可高启强却没笑,很认真地看着他。

    高启强下睫毛长,倒睫,于是总含着些很浅的泪光,显得眼睛很亮,安欣能清楚地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才发现原来自己笑的那么勉强。

    ?“你等一下,安警官。”高启强忽然说,他站起身去了自己的小阁楼,打开柜子翻东西,没多久就拿着一个木盒下来,盒子小小的,能刚好放在手心里,他神神秘秘地给安欣看,木盒上的搭扣打开,是攒了一整盒的彩色玻璃弹珠。

    ?“小时候我也玩弹珠的,只不过没有安警官你和小盛那么厉害,只能慢慢攒,攒了好几个月才攒出这一盒,到后来…到后来也再没有时间再玩了,就把它放起来了。”

    “那时候没有遇见你,如果现在再把弹珠送给你的话,还来得及吗?”

    ?天边是即将落下的夕阳,暖橘色,蜜一样的光流泻在他手中那盒玻璃弹珠上,将它映照的流光溢彩,可安欣却觉着,光芒璀璨的玻璃弹珠,是不如高启强眼睛那般好看的,哪怕是夸奖与讨好,他眼睛里也透着不令人厌恶的真诚。于是安欣接过来,怔怔地道一句谢,拿起几颗在手里把玩,触感冰凉,可他脑中反反复复回放高启强的那句话。

    如果那时候早遇到你就好了。

    这句话来来回回在他唇齿间磋磨,可早一点遇到,又要早到什么时候?是无忧无虑的七八岁?还是跌跌撞撞的十二岁?又或者是,在大年夜之前,早早的遇到你就好了。

    是不是早遇见一点,就能救你了?这样你就不会…不会什么呢?

    安欣还是想不起来,连带着头又开始痛了,高启强有点担心地凑近他,却被安欣一把抓住了手腕,使力将高启强拽进了怀抱里。

    安欣紧紧抱着他,明明从未拥有过,却宛若失而复得,高启强似乎被安欣吓到了,僵住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看着安欣吻过来,吻在他唇上。

    “高启强。”安欣叫他的名字,脑海里有话语不断地重复,于是安欣下意识地一句句跟着念出来,可语气却分外郑重。

    “你要不要…踏实一下?”

    “我是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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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公之于众,最后再到领证,办婚礼,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交换戒指时安欣还恍若梦中一般,纯银的指环在他无名指上,高启强站在他对面,卷卷的发被重新拉直,精心打理过,身上西装纯白无垢,他笑着朝安欣伸出手,问道:“安欣?不给我戴上戒指吗?”

    ?他神情不像他们初遇时那般怯懦,却也不是相识后的真诚恳切,则更多一种意气风发的倨傲,安欣觉着熟悉,却又说不出从哪里见过,高启强的手微微抬着,安欣看到他腕上的一截银链,闪着冷冷的光。

    ?可安欣来不及,也不愿意去想更多了。他几乎是急切地为高启强戴上戒指,再郑重其事同他拥抱,然后交换一个吻。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安欣看到很多人,李响、高启盛、陈金默,甚至是唐小虎他们,他们都面带微笑,用力鼓掌,似乎都在为他们祝福,高启强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将头挨在他的肩膀,笑着问他:“安欣,你高兴吗?”

    安欣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随后更用力地拥紧了他:“我高兴,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非常高兴。”

    “这样啊…”高启强声音忽然很轻。

    不知为何,安欣低头,却看到高启强白色西装上洇湿的赤红痕迹,像是血,可眼前再模糊一下后,高启强西装上的血迹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外面有车在等,等安欣和高启强回他们的家,安欣和来参加婚礼的人一一交谈过,最后牵紧高启强的手同他出门,但他没看见,高启强悄悄地回了一下头。

    背后哪里是婚礼殿堂,分明更像青灰色烟雾笼罩的无间地狱,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那些熟悉的脸,分明表情麻木,满身是血,其中的人里,也根本没有李响。

    高启强无声地叹了口气,同样握紧了安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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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海近日到了雨季,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院里芭蕉,或许是上了年纪,高启强喜欢起了摆弄花草来,于是买许多花回来,起初养败了好几株,只能可怜兮兮求助安欣,安欣很惯着他,果断地一手包揽下来,但又在高启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查起了手机,百度去搜花该如何照料。

    最后安欣还是去市场上重新买了一盆,悄悄给他换上。

    后来高启强养花逐渐娴熟了,他们的小院里就常常开满各种各样的花,高启强早年腰就一直不好,安欣给他买了把躺椅,和当年在鱼摊里放的是一样的款式,小灵通店有闲暇的时候,高启强就会在躺椅上喝喝茶,看看花,等安欣下班,很是怡然自得。

    不过安欣这几日头痛得厉害,于是给局里告了几天假,也没去上班,就在家里休息,迷迷糊糊时,会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梦,高启强担心他睡不好,就将卧室里的窗帘全部拉好,自己则去院子里看书,他近来又迷上戏曲,用高启盛送的音响放,有时一放就是一个下午,不过声音倒不大,安欣听着院子外咿咿呀呀飘来的戏子唱腔,还真就能安睡一会儿。

    他做梦,偶尔梦到与高启强的初次相遇,有时却也梦到他们不同的结局,背道而驰,形同陌路,高启强手上染血,他还执着地想劝他回头,高启强却告诉他:“安欣,你别救我了,我不值得。”

    梦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被很多东西消磨殆尽,权利、金钱、正义、无休止的贪欲,最后定格在坠落,救护车的呼啸,高启强怀抱自己弟弟的背影,白西装浸透血迹,高启强抬起头,在泪眼模糊里与安欣对视一眼。

    他们彼此都知道,那唯一一丁点相爱的可能都没有了。

    但安欣仍旧在追逐,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是为什么了,最后高启强入狱伏法,安欣包了饺子去看他,看他一点点吃,最后轻轻问道:“安欣,如果还能回到过去,你还会给我送饺子吗?”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安欣将那三个字生生嚼碎,再咽回肚里。

    睡梦里的他被乐声惊醒,身上一层冷汗,头仍在隐隐作痛,但是好受些了,安欣无不庆幸的想,还好那只是一场梦。

    还好,只是梦吧?

    他起床拿外套,准备给待在院子里的高启强送过去,打开衣柜时却看到里面放的木盒子,安欣看着木盒笑了笑,那里面是高启强送给他的玻璃弹珠,被安欣调侃是定情信物,估计是高启强之前拿出来过,随手搁到了这里。

    他将衣服搭在胳膊上,准备拿着木盒去给高启强看看。

    院子里放的似乎是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那一节,唱腔婉转,带些幽怨。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安欣慢慢地走过去,他想说高启强你看,这不是你当年送我的玻璃弹珠吗?还有,我给你拿了件外套,这两天下雨,你别再被冻到,感了冒可就不好了。

    高启强本是在看书的,现代诗歌节选,他翻过一页,指尖点在题目上,在安欣想要开口说话之前,他忽然轻声道:“安欣,你的梦是不是该醒了?”

    那是西贝的《路人》

    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

    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我的宿命分两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

    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安欣愣住,一时竟慌张起来,他语无伦次道高启强你怎么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高启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好温柔:“安欣,你知道的,你不能再睡了,梦总是要醒的。”

    耳边响起的是机械仪器的声音,滴——滴——滴,一声接着一声。

    安欣伸手,他要抓高启强的手,却扑了个空,不知何时,高启强离他好远,遥遥的在天地之间,对他微笑,眼神澄澈:“安欣,谢谢你。”

    “再见。”高启强最后说。

    -

    安欣睁开眼睛,眼前是纯白的天花板。

    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非常刺鼻,他尝试着动了动,但只要一动,头就剧烈的疼,旁边的仪器在工作,想来他听到的滴滴声就是这个。

    这一场梦,竟是整整做了二十年。

    他想起来了。

    在高启强执行死刑后,安欣好似再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他浑浑噩噩,明明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里早就变成空壳,他执行任务时也变得鲁莽起来,有人劝他,说他这是不要命了,安欣却摇摇头,从不答话。

    这一次的受伤,是在他追逐逃犯的过程中,与对方的车发生了碰撞,他下意识地打了一把方向盘,于是还是自己的车坠落到了山崖下。

    在昏迷之前,他忽然觉得好笑,总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曾在雨夜发生过。

    安欣以为自己死了,但他没有,他只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但梦总是要醒的。

    他叹了口气,想抬起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的左手按一按自己疼痛的眉心,可轻轻一动,才察觉到手里有东西。

    触感冰凉的。

    安欣缓缓张开手。

    一把彩色的玻璃弹珠从他手里滚落到地下,噼里啪啦,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病房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明亮的光。

    如果现在再将玻璃弹珠送给你的话,还来得及吗?

    安欣愣愣地盯着散落一地的弹珠,忽然想笑又想哭。

    END.

    “你想好了吗?你陪他做一场梦,就要晚去投胎二十年,少的可就是二十年的命数。”

    高启强笑了笑,仍旧点点头。

    “他救了我二十年,我还他二十年大梦一场,于情于理,也算不得亏吧。”

    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