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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做不二臣(玖)(番外)

    * 强盛、响盛、虎盛、默盛、婷兰、晨瑶

    * 含第一人称,介意慎入

    一 高启兰

    在我的记忆里,爸妈都是虚空的称呼,是五官朦胧的影子。我只有大哥和二哥。

    大哥用五百元抚恤金拉扯二哥和我长大。他在外面拼命赚钱,二哥在家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照顾我。

    我们聊过最多的话题当然就是大哥。大哥几点回来,晚上给我们做什么饭,一定要听话不让大哥cao心,好好学习以后赚很多很多钱给大哥花。

    二哥尝试过做饭,但险些烧了厨房。大哥狠狠训斥他一顿,训完又翻来覆去检查二哥有没有哪里烧伤。

    自此以后,大哥明令禁止,不允许我们做饭。二哥只能带我做其他家务帮大哥减轻负担。

    我们家缺钱,缺很多东西,但从不缺爱。

    后来我渐渐发现,爱和爱,好像是不一样的。

    我与大哥单独相处不超过十分钟,二哥肯定出现。

    他经常教育我:“长大了,别再粘着你哥。”自己却找各种借口和大哥产生肢体接触。

    连大哥的衣服都必须亲自洗。

    快到大哥回家的时间,二哥总是守在窗口,见大哥到楼下,他就躲在门后。每次都能被识破,他还乐此不疲。

    而我到家,二哥顶多说一句“小兰回来啦”。如果大哥也在,他甚至都顾不上和我说话。

    二哥可以把猪脚面里的猪脚全部给我,但关于大哥,他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让。

    只要我和大哥保持适当距离,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和谐的三兄妹。

    大学有机会了解到很多新东西,而且我又学医,对心理学也有所涉猎。当二哥再次不准大哥背我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他对大哥的感情。

    这种感情好像不太对,但我从小就生活在二哥爱大哥的环境里,又觉得理应如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高启盛有多爱高启强。

    可惜他的爱只能隐藏在亲情之下。

    2000年发生很多事。二哥开了小灵通店,大哥进了建工集团,我们几乎过上了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生活,但二哥只短暂地开心了那么几个月。

    因为我们三兄妹之间,插进来一个女人。

    每次放假回到京海,二哥的神色都比上次更落寞几分,我就知道,大哥和陈书婷的关系又近了。

    我很矛盾。大哥为了照顾我们才一直单身,我希望他能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同时我又不想二哥伤心,也期待大哥二哥能在一起,这样我们才永远不会分开。

    其实陈书婷没什么不好,漂亮,有品位,情商高,对我和二哥很体贴。虽然哥哥们口风很紧,工作全部瞒着我,但我猜得出来,她一定能提供很多帮助。如果她不做大嫂,我们会很喜欢她。

    二哥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阻止大哥结婚。他不付诸行动,想必有他的顾虑。我就没有自作主张,继续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meimei。

    大哥结婚了,我以为二哥能够慢慢放下。事实上并没有。二哥的目光依然专注炙热,甚至偶尔还故意挑衅陈书婷,对她阴阳怪气。

    而大哥一如既往地纵容,最多警告几句,不痛不痒的,还比不上以前二哥教育我不要粘着大哥的语气更重。

    我问过大哥,有没有考虑和陈书婷生一个孩子。他担心不利于晓晨的成长,紧接着他又说:“我有你和你二哥就够了。”

    我一年到头才回家几天,在这句话中的分量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大哥实际是说他有二哥就够了。

    在他心里,二哥与晓晨差不多,都还没长大,会因为二胎影响身心健康。

    通常在多子女家庭,最小的孩子或唯一的异性应该最受宠。

    我们高家不是。

    没关系,我习惯了。我也可以宠二哥。

    就好像大哥没给我办过生日宴,我还不是请假回来参加二哥的生日宴。这种差别对待,我真的习惯了。

    最开始看见礼物盒上面的画,我很为二哥高兴。他终于走出这段漫长的暗恋,要享受他自己的人生,于他而言是一件喜事。

    但大哥不这么想。他的隐忍的愤怒让我非常震惊。

    二哥都快三十岁了,又不是十三岁,谈个恋爱而已,大哥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就算恋爱对象是老默,那又怎么了?哥哥喜欢单亲mama,弟弟喜欢单亲爸爸,这是传承。我们高家添人进口都是以二为单位的。

    陈书婷借口补妆,给我哥充足的空间解决这件事。

    在洗手间里,她貌似不经意地问我:“要是你谈恋爱了,你哥会生气吗?”

    好像不会。以大哥的性格,即使我和女生谈恋爱,他也只考虑我过得好不好。

    我立即意识到,大哥不太对劲。陈书婷这么问,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察觉。

    大哥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分不出轻重缓急,扔下满屋子客人走了,二哥也不管不顾地追上去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油然而生一种直觉,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契机。

    如果大哥仍然只把二哥当弟弟,那么二哥就要属于别人了。不过根据大哥反常的样子推测,好像另一种可能性更大。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陈书婷去打扰他们。我要看住她不给她任何机会,只能领她回自己的住处。

    我哥确实安排人添置了很多新衣服,在陈书婷的指导下,我一件一件试穿。

    试到后半夜,我顺理成章留她住下。客房没有提前收拾,陈书婷主动提出可以和我睡主卧。

    挂念哥哥的事,我有点失眠。晚宴上陈书婷已经起疑,明天大哥要怎么解释呢?

    陈书婷倒是很快睡熟了,一翻身,手臂搭在我的腰上。

    我突然想到办法。如果陈书婷也出轨且违背世俗,她是不是就没资格追究大哥了?至少先让她离开京海,给大哥二哥几天时间。等有了结果,我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以前听晓晨说过想去香港迪士尼玩,正好香港还是购物天堂,很适合我们两个女人加上孩子。

    我踏实下来,心满意足睡着。

    梦里峰回路转,春暖花开,大哥和二哥都在我身边。

    二 陈书婷

    我先认识高启盛,再认识高启强。

    弟弟比哥哥更有魄力和野心,我很欣赏这样的人。我会选择高启强,他弟弟也是原因之一。

    高启盛是一只可以咬死人的小狗,唯有养大他的主人才能控制缰绳。如果使用得当,他将成为最大的助力。

    起初我和他关系还不错,晓晨也喜欢这个家教老师。后来他莫名对我产生敌意,连晓晨都不想理。

    直到我正式成为他哥的女朋友,他的态度更是一落千丈。

    我就明白了,小狗只希望全世界爱主人,却不要主人爱任何人。

    高启兰也这样。好像我不是在跟高启强谈恋爱,而是把他彻底抢走并且软禁起来,不准他们三兄妹再团聚。

    可能是因为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将心比心,我能理解,所以尽量包容,时间久了,他们总会适应的。

    婚礼那天,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虽然高启兰的表情也很复杂,但尚在正常范围内。而高启盛的眼神里,每一秒都在表达“我想轰平京海”。

    谁家的哥哥结婚弟弟是这种态度?

    平时最关注弟弟的高启强对此视而不见,还故意避开高启盛。是害怕伤害到弟弟?亦或是自己心虚?

    高启盛再出现,是几天之后,和高启强去拜访王秘书。

    他略显消瘦,精神状态却稍微好转。

    刚跟唐小虎说几句话,又拍两下脸,高启强就扔掉丝巾,随手拿起外套喊他们出门。

    高启强好像忘了,他也经常摸弟弟的脸。男人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

    他好像还忘了,新婚妻子就在正对面,能够将他的神态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对兄弟,真有意思。

    爱是瞒不住的。

    就比如唐小虎对高启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单独相处形成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氛围暴露一切。

    我不是沉迷情爱的女人。感情是生活的附加品,并非必需品。苛求专一和忠诚毫无意义,我追求更实际的东西。

    如果兄弟相爱,高启强就不会在外面找女人,不会冒出私生子威胁晓晨的地位。

    而且这份感情是他们最大的软肋。有软肋,才容易被拿捏。

    我更加不遗余力地帮助高启强,拥护他成为建工集团的总经理及董事长。只要我不成为他和弟弟之间的阻碍,从此余生无忧。

    高启盛的生日宴,兄弟俩相继离开,高启兰还担心我会跟过去。

    她想多了。我甚至可以帮他们找借口打掩护。

    还不到摊牌的时机,我便顺着她演戏,来到高启兰的住处。房子是高启强送给她的,搬家后我第一次登门。

    高启兰翻出柜子里的新衣服,按照我的搭配试穿。

    她变化很大,气质越发端庄知性。坐在沙发上,看她如同破茧成蝶般一次次蜕变,我突然想到,如果拿下高启兰,我的胜算是不是更大?

    她留我过夜,早上又留我吃饭,然后东拉西扯,将话题引到香港。要我陪她购物,还可以带晓晨去玩。

    我自然答应。

    她是请假回来的,时间有限,当天下午我们就启程。在候机厅,她发了几次短信,然后好像做出什么决定,突然开始耍小心机勾引我。

    声称自己害怕,必须要和我一起住。睡觉也不老实,总想办法贴在我身上。借由递浴巾、涂身体乳、拉裙子拉链等各种机会展示她的身材。

    她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我说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我说试哪件衣服她就试哪件衣服。

    我故意给她挑了一件极成熟性感的内衣,她也不拒绝,进试衣间换上,问我好不好看。

    兼有学生的青涩和小女人的妩媚,还附带一种为家人献身的决绝,太可爱了。好像刚成熟的水蜜桃,粉嫩清甜,已经送到嘴边,再不吃怎么对得起自己。

    感谢高启强安排唐小龙陪同。晓晨在外面玩得很欢乐,我们在房间也玩得很欢乐。

    小兰假期结束,我带着一行人送她回去,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又住了几天。

    晚上她来酒店找我,被唐小龙撞见。第二天早上,高启盛就给小兰打电话。

    我挂断,走到客厅,用自己手机拨回去,“小盛,你meimei还没睡醒,有事和我说。”

    “她已经回学校了,怎么还要和你住?”高启盛脑子转得很快,“陈书婷,你对小兰做了什么?”

    “那你又对我老公做了什么?”

    高启盛不说话。我慢悠悠气他,“你抢走我老公,我就抢走你meimei。很公平。”

    “明明是你先抢走我哥!”

    “哦,我先抢走你哥,再抢走你妹。所以呢?你还敢杀了我吗?”气完他,我才抛出筹码,“杀了我,谁还能给你们打掩护?”

    电话那边换了人,高启强说:“书婷,我们谈谈吧。”

    他亲自来面对面谈判,答应我约法三章。

    首先高启强要洗白所有产业,我可不想晓晨再次失去爸爸;第二,我可以扮演好一个妻子,他也必须扮演好一个父亲。晓晨需要在正常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兄弟俩不能在孩子面前做出过分的举动;最后,我不管他和高启盛,他们也别管我和小兰。

    我的前半生都活在勾心斗角的算计中,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三 唐小龙

    我有一个弟弟,名字叫唐小虎。

    我坐牢六年,每天都在惦记他。毕竟我就这一个弟弟。我们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天下的哥哥都一样。高启强更疼弟弟,他教训徐雷、解决徐江,起因可都是高启盛。

    所以进监狱之前,我叮嘱小虎,如果继续跟随强哥,必须要和小盛搞好关系。关键时刻,弟弟一句话,可能比别人一百话都管用。

    但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过于好了。

    因为帮小盛打架,小虎脸上多出一条伤疤,他又自豪又得意。之后每次来探视我,总会提起小盛,频率远远高出强哥。

    出狱那天,强哥察觉弟弟贩毒,小虎拉着我逃离现场。等强哥气冲冲走了,小虎急忙跑回去,关心小盛有没有怎么样。

    我无法理解。他好端端坐着呢,小虎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小虎捡回高启盛的眼镜,擦干净,还给他重新戴上。

    难道他自己没有手吗?

    哦,有手。

    高启盛的手正抓着小虎的衣襟。

    他仰头对小虎说话,要尽快卖完存货,盯紧李宏伟,联系莽村企业的竞争对手。无论什么内容,小虎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可怜的弟弟,答应得这么熟练,这些年肯定经常哄小少爷玩。

    我要尽快发展事业,早日帮弟弟脱离苦海!

    忙活大半年,赌场生意蒸蒸日上。除了大嫂送的那间游戏厅,我又新开了两个。

    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高启盛突然来我家,通知我那些生意都不能做了。

    不过是陪大嫂去一趟香港,才刚回京海,小少爷怎么就要断我财路?

    我当然不太愿意,就说:“这事是不是要先请示强哥?里面可还有大嫂送我的场子,随便给停了,不好吧?”

    小虎替他回答:“不用请示强哥,小盛能全权代表。哥,以后小盛就不只是强哥的弟弟了。”

    “那是什么?”

    “新任大嫂。”

    “大嫂???”

    “还有,你弟媳妇。”

    我坐牢六年,不是六十年吧?现在社会已经这么开放了吗?

    小虎掰开了揉碎了给我讲道理劝我洗白,我一句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新任大嫂”和“你弟媳妇”这八个字。

    小虎止住话音,伸手在我眼前摇晃,“哥,你盯着小盛干嘛?就算他好看你也不能跟我抢啊。”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男人好吗?

    傻弟弟是不是把我说的“和小盛搞好关系”听成了“和小盛好好搞关系”?

    他搞也就罢了,为什么强哥还要插一脚?那是他亲弟弟啊!

    我必须收回以前那句话。天下的哥哥可完全不一样。

    赶走,不,请走这两尊大佛,我思考他们提出的那些想法。

    即使高启盛是大嫂,我也不想完全舍弃这么赚钱的买卖。但他偏偏还是弟媳妇,如果气跑了,小虎肯定和我决裂再乐呵呵跑去入赘。

    我就这一个弟弟,要是小虎出事了,我没法跟我们死去的娘交代啊。

    除了听他的,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假如没有强哥,这个弟媳妇,我还是非常满意的。商学院再有听不懂的地方,就可以问小盛。

    每次我夸小盛,小虎都高兴得好像捡到什么大便宜似的。

    以前是我自作多情了,这哪是需要脱离的苦海?明明是情海,小虎就快直接淹死在里面了。

    在小盛的督促下,产业都已经转型完毕,我们也不做黑社会那些勾当了。但还有警察没事找事。

    小虎经常带回来一摞文件,分发给我和老默还有众多手下学习。包括最新治安管理条例、历年通缉犯名单、道德模范人物事迹等,连小学生素质教育手册这种鬼东西都有。

    我问小虎为什么要学。他一脸愁容,说李响逼的,不学不行。

    李响干嘛欺负我弟弟?

    以前我还怕他,现在他调回派出所,我又不做坏事,问心无愧。正好去附近办事顺路,我理直气壮找上门。

    李响却说:“我可没有强迫唐小虎,他是自愿的。我就想知道,谁是老四。”

    我满头雾水地回来问弟弟。小虎说:“李响太阴险了!哥,我不能告诉你。要不然你也会被他差遣。”他追悔莫及,“当初就不应该嘴快啊。”

    我提议找强哥出面解决,小虎反应更激烈,坚决不准。我说:“那找你老婆啊,他比强哥还聪明。”

    小虎恍然大悟,立刻给小盛打电话。

    然后我在旁边了解到“老四”的起源。

    他们对我所做的介绍还是保守了,高启盛何止是我大嫂和弟媳妇。李响也不是在欺负我弟弟,而是在争风吃醋。

    难怪小虎害怕强哥知道。养这么多年舍不得吃,最后便宜了三个外人,沦落为老四,肯定比小虎嘴快更后悔。

    这个电话很管用,小虎再没有带回文件学习。

    我和弟弟聊起这件事,还以为他会高兴,但他看起来简直要哭了,“李响答应小盛不再威胁我,条件是要把他落后我和老默那几年给补上。”

    真不愧是警察,争宠也有套路。

    我坐牢六年,却好像一辈子,永远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

    无所谓,只要小虎乐意就行。毕竟我就这一个弟弟啊。

    四 高晓晨

    自从亲爸去世,我和我妈就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亲人,即使她带我改嫁又让我改姓,我也始终坚信,mama最爱我。

    直到家里出现那个名字叫黄瑶的女生。

    小叔创建了一个男装品牌,黄瑶的爸爸是首席模特,现在他们去北方拍雪景宣传照,要出差几天。没人照顾黄瑶,她只好在我家借住。

    她很安静,平时最喜欢读书,连参考书都喜欢。我有那么多玩具,她扫了一圈,都不感兴趣。mama总让我向meimei看齐,多读书,多学习。

    我爸也要学习,经常请外国人来家里教他英语。

    那天外教进门的时候,黄瑶正好在沙发上。她起身腾位置,头发不小心甩到外教的手,

    黄瑶用英语道歉,外教说没关系,然后用汉语对我爸说:“她的发音很标准。”

    这句评价正好被我妈听见。

    mama叫黄瑶多说几句英语。她和外教有来有往地问答,我只能听懂第一句,“我的名字叫黄瑶。”

    等我爸开始上课,mama问黄瑶,口语在哪里学的。

    “没有特意学,就是小盛爸爸教过我。”

    她是在说小叔吧?黄瑶为什么要管他叫爸爸?

    上完英语课,外教走了,我偷听到mama对爸爸说:“你能不能让小盛来教教晓晨?现在他不抵触我们了吧?那晓晨也算是他侄子啊。”

    小叔和陈叔叔回到京海后,几个大人聚在一起商量,还征求黄瑶的意见。最终决定,以后黄瑶常住我家,小叔有空就来给我们补习。

    小叔太忙,补习时间有限,我又比黄瑶高一届。所以他不单纯讲课本知识,更多是讲学习方法。剩下就要我们自己领悟。

    黄瑶实在太聪明。经过小叔的指导,她看了几遍我的课本,就会做我的试卷,答题速度比我还快。

    时间久了,我妈终于认清事实。天赋与生俱来,无论是我还是她,怎样努力都不能弥补天赋的差距。

    我不忍心mama每天着急上火,就劝她再生一个,还来得及。

    她真的去找我爸了。

    之后我们家当真又多了一个孩子:黄瑶成为爸妈的干女儿。

    我的地位直线下降,没意见是不可能的。我暗戳戳给黄瑶摆冷脸,也不知道她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乖,仍然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写完自己的作业,在一旁看优秀作文大全,等我写完要帮我检查。

    趁mama不在,我出去上洗手间,再静悄悄走进来,准备到黄瑶背后吓一吓她。

    刚要做出鬼脸大喊,我瞄到书上的内容。那里面并不是作文,而是枪械的部件构造图。

    我愣住了,黄瑶缓缓回头:“哥,你作业写完了吗?”

    她的微笑配上冰冷的枪械照片,我不禁毛骨悚然。

    爸,妈,你们知道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怪物吗?

    我明白了她为何对我的玩具不感兴趣。mama担心我误入歧途,从不给我买枪。

    我问黄瑶是不是想自己做枪,她说会给爸爸添麻烦。

    她没有说不想。

    后来我就不敢随便问了。因为她换了一本书,外皮是必考古诗词,内容是炸弹的原理与设计。

    从此我最怕的人,除了我妈,还要加上我妹。

    瑶瑶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爸爸新成立一家公司,名字叫强盛集团,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长都是小叔。既然小叔官最大,为什么不叫盛强?

    瑶瑶说这个问题一定不能去问小叔,就当按照年龄排序。

    集团下属的私立医院、养老院、学校等慈善类单位,都交给mama管理,姑姑取名字叫兰亭。如果按照年龄排序,为什么不叫婷兰?

    瑶瑶说这个问题一定不能去问姑姑,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命名权。

    我真搞不懂他们大人的想法。

    陈叔叔出差回来,到家里看望瑶瑶。当天虎叔也在,我发现他们俩戴了同款戒指。

    我问瑶瑶这是不是强盛集团统一发的纪念品。

    她似乎想翻白眼,但努力克制住,“如果是公司发的,为什么龙叔不戴?”

    “我怎么知道?级别不够?坐过牢?”

    “干爸和小盛爸爸还戴了同款项链,你该不会也当成集团纪念品了吧?”

    “项链应该不是。”

    她有些欣慰。我说:“项链应该是高家的传家宝。姑姑不戴,是传男不传女吧?”

    瑶瑶重重叹气,“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有外人或小盛爸爸在,一定少说话。”

    外人我可以理解,小叔是为什么?

    “他端水很辛苦的。”

    端水是什么意思?小叔怎么辛苦了?我真搞不懂。

    总感觉瑶瑶比我更像高家人。似乎有什么大秘密,全家都知道,就瞒着我自己。

    进入高中,我突然开始喜欢摩托车。mama管得越严,我就越叛逆。

    小叔和两个保镖带我去游乐场,把我绑在座位上,坐了大半天过山车。

    等小叔同意放我出来,我头昏眼花,差点直接跪下。

    他面色冷淡,眼镜仿佛在反射寒光,问我:“够刺激了吗?”

    够了够了。

    我刚要开口,却一下子吐出来。

    小叔并不放过我,继续问:“还飙车吗?”

    我连忙摆手。

    他这才让保镖送我回家。我说:“小叔你不回去吗?”

    “我要约会。”

    还有没有人性啊?侄子都快死了,他还有心情约会?一生气,我又吐了。

    小叔拧开矿泉水给我漱口。我低头,看见他今天也戴了那款戒指。

    这分明就是强盛集团统一定制的纪念品吧!公司是不是太穷了,董事长和员工竟然戴一样的戒指!

    回到家,我和瑶瑶说了这件事。瑶瑶不关注戒指,问我游乐园的名字和地址。

    得到答案后,她特别高兴,立刻很殷勤地跑前跑后照顾我,还扶我回房间睡觉,对我说:“哥哥晚安。”

    声音很甜,笑容也很甜。我的头更晕了。

    小叔,我也想约会。

    如果我和瑶瑶结婚,是不是就成为真正的高家人了?你们能不能把秘密告诉我啊?

    算了。瑶瑶不告诉我,肯定有她的道理。

    反正我笨,想太多也没用。惟黄瑶是从,准没错。

    五个男人一台戏

    高家很重视年夜饭。

    高启强和陈书婷认黄瑶做干女儿后,母女感情日益加深,高启兰也非常喜欢黄瑶,都想留她在家过年。

    那剩下老默自己也不合适。

    高启强一想,索性叫老默和唐小虎、李响都来家里。李响的父亲住进莽村新修建的养老院,同龄人聚会更热闹,李响不必非要回家。

    高启强以为弟弟会高兴,谁知他最反对,但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考虑到黄瑶,高启盛还是同意了。

    阿姨也回家过年,每年的年夜饭都要他们自给自足。

    高启兰正准备挽起袖子进厨房,陈书婷拉她回客厅,“放心,今天我们等着吃就行。”

    高启盛陪黄瑶和高晓晨玩游戏,高启兰悄悄问他:“二哥,你不担心里面打起来啊?”

    “有李响在,打不起来。”

    李响倒是盼着别人先动手呢,他有权带走拘留。当然不会真的拘留,因为高启盛肯定要出面。这样李响既打压一个竞争对手,又增加一个提要求的机会。

    高启兰想,高家添人进口果然都是以二为单位。她属于内部消化,没有完成的份额就交给二哥帮她解决了。

    二哥为了高家,果然什么都愿意做。

    这是四人首次相聚。

    本来厨房很大,今天看上去却好像被塞满了。

    高启强和老默厨艺最好,负责掌勺。唐小虎和李响都处于勉强煮熟的阶段,只能打下手。

    李响手劲大,主动揽下揉面这一简单又艰巨的重任,看到唐小龙在教唐小虎处理海鲜,李响说:“有哥哥还真好。”

    “羡慕了?你也可以当我弟弟,我不嫌弃。”唐小龙逮到机会就口头占便宜给他弟弟报仇。

    “那我不如当老默的弟弟,顺便再沾点瑶瑶的光。”

    没有黄瑶,几个男人都孤孤单单在家各过各的年呢。平时高启盛能陪他们,春节必然和哥哥在一起。

    唐小虎说:“这就是父凭女贵啊。”

    老默任由调侃,始终安静地煲汤。烤箱“叮”了一声,老默取出烤好的点心,送到高启盛和孩子们面前,“垫垫肚子。”

    唐小虎和李响在厨房门口探头张望,唐小虎悄悄问:“这是他什么时候做的啊?”

    李响摇摇头,“不知道。”

    高启强给出答案:“他在家做好半成品,到了直接放进烤箱。”

    二人收回偷看的脑袋,埋头干活,心甘情愿认输。

    什么父凭女贵?明明是靠实力取胜。

    今天老默也戴了帽子,但和监控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李响曾经以为高启盛会让老默收敛低调,不再戴帽子,降低被警察认出的风险。高启盛却反其道而行,以模特身份将老默曝光。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唐小龙教会弟弟,便自觉出去。否则他总感觉自己是小学题目里不同类的那个特殊选项。

    客厅里传来春晚的音乐声,高启强问李响:“安欣最近怎么样了?代理队长转正了吗?”

    李响立刻慌乱地朝客厅望了一眼,才压低音量说:“别提安欣,启盛会不高兴。”

    “为什么?”

    “去年他无意中看见我以前给安欣写的一封信。从那之后,不管我提安欣还是谁在我面前提安欣,他都不高兴。”

    唐小虎说:“这是吃醋了?”

    高启强说:“你给安欣写信干嘛?”

    老默说:“你怎么还留着信?”

    李响被围攻了。他辩解道:“信里都是关于赵立冬的事,当天我就扔进碎纸机了。本来哄得差不多了,小虎手下又搞出那件拐卖儿童的案子。”

    “什么叫我手下搞出的案子?是他们帮忙抓到人贩子,送去你们派出所。”

    “但是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还有作案地点,都不在我们辖区。案子移交到市局,我和安欣见面,又被启盛知道了。”

    唐小虎瞪大无辜的双眼,“我就是想帮你创造点业绩,跟他们说抓到犯人一律给奖金。”

    “知道你是好意。安欣还表扬你们了。”

    高启强心里不平衡,“我和安欣见面,阿盛怎么不吃醋?”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因为他在吃别的醋。”

    老默说:“小盛到现在还不吃橘子,连橙汁都不喝。”

    李响以为高启盛不吃橘子只是个人口味问题,今天才发现另有缘由,“橘子哪里惹到他了?”

    “瑶瑶听晓晨说过,他爸送给他妈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橘子。”

    高启强理亏,回到锅前,“那我再做两道阿盛爱吃的菜吧。”

    菜和饺子都做好端上桌,唐小龙问高启强喝什么酒,高启强看向弟弟,高启盛却说自己戒酒了。

    大家都有点惊讶,高启兰还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和反对四人相聚一样,高启盛也说不出戒酒的理由。

    之前公司连续拿下几个大项目,高层中层开庆功会。他喝多了,断片前的记忆是哥哥送自己回家。一夜巫山云雨,第二天,他独自醒来,哥哥不在,客厅里却有唐小虎和老默。

    宿醉的高启盛完全糊涂了。因为最初他确实把唐小虎和老默都当做哥哥的替身,那么昨晚到底是哥哥还是他们俩之一呢?

    从本质上来说,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又不是没做过。

    但高启盛已经变了。现在的他会愧疚。这样的混乱好像背叛了昨晚那个人。

    他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导致晚上做了噩梦。

    高启盛梦见四人聚在他家打麻将,赌注是他,谁赢了谁带走。

    打着打着,突然四人发现不需要带走,完全可以一起,于是直接把他按倒在麻将桌上。

    高启盛吓醒了,不敢再睡,想去客厅看电视。

    他打开客厅的灯,只见四人都在等他。

    高启盛又吓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

    可怕的梦中梦让高启盛意识到,他最近似乎太过yin靡,有必要清心寡欲一段时间。他连夜打包行李,住进当地寺庙。

    四人每天都打电话催高启盛回去,越联系他越忘不掉那个梦,

    最后高启强亲自来寺庙烧香,再把弟弟带下山,塞进车里。

    车停了很久。

    可口的弟弟搭配圣洁的檀香味与钟鼓声,滋味实在太美妙。

    后来,高启强每年都要给寺庙捐一笔香油钱。

    归根结底,酒是万恶之源。高启盛决定戒掉。以前酗酒也不过是宣泄对哥哥的情感,填补内心空虚,依靠酒精麻痹自己。

    以后不需要了。

    今天四人都在场,高启盛更不敢喝酒。

    虽然高启强不明所以,但他很支持弟弟戒酒,当即便说,全都换成饮料。

    年夜饭开席,四双筷子同时要给高启盛夹菜。不过碗口太小,肯定会撞上,只好各自收回。

    场面有点尴尬,陈书婷对高晓晨使眼色,可惜他看不懂。黄瑶去厨房拿出一个盘子,放在高启盛前面。

    她重新坐下,夹了一块老默做的海参到盘子里,“小盛爸爸,多吃点,你又瘦了。”

    其他人也找到理由重新夹菜。

    高晓晨在桌子下朝黄瑶竖起大拇指。他并非明白个中内情,只是以为黄瑶能看懂他mama的眼色,好厉害。

    高启兰心想,这么多年,高家的传统都不变。即使有了下一代,最受宠的人,仍然不是最小的孩子,而是她二哥。

    这时她的碗里出现一只剥好的虾仁。陈书婷说:“发什么呆呢?快吃饭。”

    陈书婷又给黄瑶和高晓晨分别夹了虾,都是完整带着壳的。

    高启兰心想,也对,孩子们还是自力更生吧。

    唐小龙抹了抹脸,很心酸,他想找老婆了。

    但这个家庭关系太过复杂,他要怎么对老婆解释呢?

    喧闹的鞭炮和喜庆的春晚交织成最独特的背景音,大家都回忆起2000年除夕。

    李响没告诉过任何人,那年他在审讯室外面听见安欣说高启强的家人就在隔壁,所以他站在两扇门中间,让三兄妹在他的视野中团圆。他始终对高启盛怀抱希望,坚信他心存善意,良知未泯。和家人吃饺子看春晚,就能露出那样满足的笑容,本性一定不坏。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

    唐小虎经常后悔。他不应该摔掉强哥的电视机,更不应该提起强哥的父母。如果没有他,强哥就不会进公安局,也不会有陈泰和陈书婷,让高启盛连续几个春节都郁郁寡欢。他要对小盛更好一点,把这些年亏欠的部分弥补回来。有空找老默学学做饭和做点心吧。

    老默以前总是浑浑噩噩混日子,对世界毫无留恋。监狱里的他连想都不敢想,自己能过上这样幸福的生活。他有女儿,有爱人,还有一群也可以称得上家人的朋友。他再也不想杀人了,只想锻炼好身体,为高启盛做模特,帮他赚钱,陪伴瑶瑶长大。

    高启强照例给安欣拜年。往年从未收到过回复,这次刚发完,手机就显示来自安欣的未读短信。

    “新年快乐。”

    那年除夕是一道分水岭,今年除夕也是。曾经的苦难都是为了平衡今后的圆满。

    在春晚倒计时中,高启强牵住弟弟的手,所有人同时举起饮料高喊“新年快乐!”

    虽然没有喝酒,但高启盛好像已经醉了。

    这就是他所期待的岁岁年年,一定会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