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的秘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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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苏灵茵，江锋跟在苏灵菁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有什么事?”苏灵菁停下脚步，回头问他。

    “呃……”江锋不自在地挠头，“没什么啊，对了，你病好了?”

    “还行。”

    “哦……”

    苏灵菁继续向前走，终于忍不住，转身对一路跟着他的江锋说:“到底什么事?”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江锋肯定隐瞒了什么。

    果不其然，江锋眼光躲闪，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听说啊，只是听说——”

    苏灵菁凝眉“说。”

    江锋咽了咽口水，轻咳一声“有人说你是地坤，是不是真的?”

    苏灵菁斩钉截铁“你听错了。”

    “不是，”江锋焦急地反驳，“那你告诉我，你这药是做什么的！”

    “调理肠胃的药罢了。”苏灵菁淡淡道。

    他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反问道“是不是灵茵告诉你的?”

    江锋还记得和小姑娘的约定，嘴硬道“跟她没关系！”

    “童言无忌。小孩子说的话，你也当真么?”

    说罢抬腿往前走，眼前却被一个宽大的身影挡住去路。

    他故作平静地仰起头“请你让开。”

    江锋理不直气也壮“不让！”

    苏灵菁不气反笑，

    “是，我便是地坤又怎样?这下你满意了?”

    趁着江锋一瞬间的错愕，苏灵菁推开他，转身欲走。

    下一秒被一个结实的臂膀紧紧搂住。

    “你放开——！”

    “不放！”

    苏灵菁挣扎不开，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江锋不知所措地松开手。

    他也没想做什么，知道兄弟是地坤以后他没有懊恼，反而喜出望外，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觉得必须得现在说，再多憋一秒，他都会爆炸了。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江锋一改往日直来直去的性格，变得磨磨唧唧“你觉得我怎么样?你愿意做我的情缘吗？”

    他的眼神晶晶亮亮，像摇着尾巴求欢的小狗。

    苏灵菁来了兴致:“好啊，跟你情缘能做什么?”

    “能——”江锋搜肠刮肚地解释，“能每天一起打名剑大会。”

    ……

    ……

    “唉唉唉别走啊！”

    江锋坐在扬州城门口的台阶上发愣。

    剑纯恰巧路过，见到昔日损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料想他定是遭遇了什么挫折，回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种种所作所为，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幸灾乐祸地走到跟前，江锋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没理他。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剑纯的美丽心情，他笑嘻嘻地开口“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让哥们乐呵乐呵。瞧你这丢了魂的样儿，跟失恋了似的。”说完又夸张地一拍脑袋“哦，我忘了，你这人满脑子只剩下名剑大会，应该是掉段了还差不多吧！哈哈哈哈！”

    江锋无精打采“你说中了，不过是前者。”

    剑纯的笑声戛然而止，“我说什么了?”他努力回想，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你失恋了?”

    他不敢相信地指着江的鼻子“就你?”

    “嗯。”江锋补充“确切地说是开没开始，就已经失了。”

    ……

    剑纯的世界天塌了，满脑子只剩下“我还没情缘呢就他这样的都能有情缘”这件事情。

    本来想狠狠嘲笑一番别人，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剑纯听完他的讲述，翻了个白眼。

    “笑死我了，你就这么点诚意，被拒绝也是活该。”

    江锋沉浸在伤感中，又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当即情绪激动地揪住剑纯的衣领，怒道:“你丫再说一遍?”

    “松开，松开。”剑纯赔着笑脸，“新衣服，打了八十多把名剑大会换的。”

    剑纯心疼地摸着被揉皱的衣领，实在是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江锋你他娘的也算是个天乾，怂得跟什么似的，拿出你平时名剑连跪喷我的气势出来啊！”

    江锋狂躁地抓头“可是他已经生气了……”

    剑纯又翻了个白眼。

    “你傻啊！你不会买点东西哄哄吗？哄人，说好话会不会?”

    江锋觉得剑纯说得有道理，茅塞顿开。他感激地握住剑纯的手“好兄弟，没想到你这么有经验。听你的了！”

    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好奇地问“对了，前些天你看上的那个花姐，去求情缘了没?”

    剑纯听完，爽朗地大笑。

    “这我哪儿敢啊！”

    苏灵茵吃完了第五串糖葫芦，用糖葫芦签子剃了剃牙，捂着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她把签子一扔:“说吧，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江锋搓搓手:“就是，你师兄他平时喜欢什么东西啊?”

    “这个嘛，”小姑娘撑着头想了想，“他喜欢的东西很多哦！比如研究毒药和解药的药材之类的，前一阵和师兄通信，他在信上写去了一趟苗疆后对他们的蛊毒也很感兴趣。”

    什么蛊啊毒啊的，听着就瘆人。

    “有没有那种，寓意美好一点的?”

    小姑娘不解地眨着眼:“刀宗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江锋摸摸她的头:“听话，你还小，这些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苏灵茵不满地撅嘴:“什么不懂啊，不就是想给我师兄送东西嘛，你为什么自己不直接去问他呢？还说你们是好哥们呢，我的好朋友蔓蔓喜欢什么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人都是一样虚伪！

    江锋坐在河边发呆。

    他本以为按照剑纯说的做，就万事大吉。直到苏灵茵说完那番话，他才彻底醒悟，或许苏灵菁在意的一直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隆重的形式，而是一个态度。

    可自己却一直忽略他的感受，对他予取予求，把他当做感情上的补给站。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

    江锋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间。

    他没想到自己是这么虚伪。

    不知坐了多久，膝盖麻得要命。江锋站起来活动筋骨，却猛然发现水面倒映着一个人影，他转过身，全然不觉苏灵菁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江锋赶忙擦了擦眼睛，不想自己这副狼狈地模样被看见，又突然想到肯定已经被看见了，觉得很丢人，红着脸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看你没走就过来瞧瞧。”他打趣地指着自己的腿“不敢打扰你，一直站着，脚都麻了。”

    “你全都看到了?”

    苏灵菁点点头，“不然怎么知道是谁偷偷喂了我师妹五根糖葫芦害她撑得肚子疼，嗯?你就这么娇纵她?”

    江锋垂头丧气:“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又道“灵菁，我近来才发现，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至少在我看来你不是。”苏灵菁慢慢坐下来，“你太逞强了。其实有的时候你也可以放松一点，试着去依赖身边的人……”

    “可是我是天乾。”江锋打断他，“从小他们教育我，天乾要勇敢坚毅，要无所不能，这样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苏灵菁沉思着，抬手去接住空中飞过的蝴蝶。

    “人们总是对世间万物加以区分，给它们贴上一些本应不存在的标签。”

    “就像他们常说地坤要温柔贤惠，通情达理，要退居家庭，这才是世间所有人生存的道理。

    “可是我也想纵马山河，想恣意洒脱，想自由自在地过独立的生活。”

    “我大抵是逃脱不了世间的枷锁，所以我就想啊，人这一生几十年是很短暂的，变成那样的未来到来之前，我为什么不尽量的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呢。”

    江锋听得入迷了，忘记了说话，痴痴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在我故乡的黑土地上，哪怕是春天，也都是冰雪覆盖，寒风料峭，所以我一直很向往到南方来看看。”

    “你看——多和煦的风啊，江南总是这么温暖。”苏灵菁张开双臂，感受到空气在缓缓流动。

    他转过头看着江锋，清浅地笑。

    “如果我不走出来，就永远也不知道外面还有这样一个世界了。你说对吗?”

    那晚江锋躺在苏灵菁的膝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大人们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训诫，他们说你要成为出类拔萃的刀者，要坚强果敢，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只有母亲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擦拭他结痂的伤疤。她说孩子，刀刃锋利，能成为杀敌的利器，也能挥向身边的人。娘希望你永远要记得，保持善良的秉性，永远不要用你的利刃去伤害爱你的人。

    锋儿，你可以听信他们的话，但你记得，不要成为任何人，要成为你自己。

    江锋梦呓出声。

    他久违地落下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