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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友7

    

炮灰女友7



    日子一点点临近,郁小小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她没心思和路海插科打诨,却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必须笑脸相迎。焦躁,烦闷,愤怒,郁小小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汹涌情绪。

    原世界的时候,突如其来就死了,郁小小其实根本没意识到。而在第一个世界,郁小小只是面对着不能当任务者的危险,那诡异的魅力破坏了她的任务也保住了她的命,虽然有一点点担忧系统撤离会带走光环导致丧命,但傅生和郁深的偏爱就像煮青蛙的温水,死也是安乐死。

    这个世界,却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威胁,是率先预期,只有一丝逃命机会的死亡威胁。

    临近最磨人,不管是奖励还是惩罚,郁小小就像是砧板上的鱼,等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刀俎落下。

    而这一天,到来得猝不及防。

    路海要去赛车,郁小小收到一条消息,【跟着去】。

    是今天吗?郁小小心事重重,她想要放松下来,体会一下终于尘埃落定的安定感。然而没有,她不是个坚强的人,她还是害怕。甚至随着车辆的行走和街道的后退而越发紧张,心脏咚咚咚跳动着,越紧张到极致反而缓慢下来。

    郁小小很怕自己的情绪被路海意识到,她也不清楚路海他爹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死法。去问老爹,老爹也不清楚,只能多加猜测,在她身边多加点防护,但因为路海的身份反而不能过多保护,不能被人发现。

    接下来的一切像一场梦,极致紧张极致拉扯而导致意识恍惚。郁小小看着自己和他一起迈进公路,嘈杂的喧嚣的人声和找招呼的热情问候都像是无声电影的黑白画面,路线图,新车,比拼,自己坐上他的副驾驶,高速的行进和压力的风鼓动耳膜,头在大力下嗡嗡作响。然而更大的威胁面前,郁小小表现得冷静冷然,招来路海一阵的诧异和自豪。

    很少有人第一次接触这么高的速度还没什么反应,路海问他要不要试试,郁小小答应了。

    这些聚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未成年,没有驾照,车速却一个比一个快。郁小小开过车,不是很熟练,但上手还是没有问题。她进去坐下,拒绝路海的同乘要求,一个人开车上路。

    心脏咚咚跳着,像是死亡的鼓点,郁小小一点点放开速度,思绪游离。他安排了怎样的剧本呢?是单纯的意外还是涉及到境外势力的构陷,自己因为是路海的好友所以承担了一切以便让他愤怒?又或者是其他的教训结合到一起?郁小小这么想着,油门一点点按下,窗外的景色刷成一道道彩带,前方的道路倏忽而至,身边已经没有多少车了。

    疼痛,风声,巨大的噪音,在被迫临近的压力面前,压到极致的恐慌面前,一丝丝兴奋忽而生了出来,刺激,鲜血,生命,压力,未来,希望,郁小小忽觉一股快意与兴奋。那丝兴奋随着压力的增大而攀升,恐慌和绝望是它最好的食粮。快感随着脊梁骨向上,大脑皮层爆起,她无声地笑着,肌rou扭曲,手掌紧紧握着方向盘,微黑的皮肤泛出青筋,一阵痉挛过后,她竟在风与冷然之中达到了高潮。

    油门坏掉,她抬起脚,却不见速度减慢,刹车也不行,她冷静地试探,丝毫不为惊险所动,反而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刺激她的神经,延缓将要消逝的高潮。

    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中,她打转方向盘,拐向下一个陡坡。

    要死在这里了,感觉不到是体液沾湿的凉意还是风带来的冷,郁小小计算着,这一片她没来过,也不知道哪里能活,来的时候路海倒是说过这一块有山有水,路线图上也有标示。向下俯冲的加速度使得力越发大,风如刀割,些微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幸好带了防护镜,不然就算活下来也要瞎。

    水,水路,这是唯一可能的生路,郁小小瞥了一眼,极致的速度使得景色锐利成色条,她只能隐约判断出前方是个大拐。

    如果车辆正常,刹车加猛打方向盘可以来个漂移,然后进入下一段。郁小小回忆着上车前看过的路线图,这一片的路旁边有一道水蓝色的区域,是水域。

    大拐加俯冲,路海走过这一段还自得,据说万分惊险。郁小小判断着左右,在感觉到车辆颠动丝丝凉气海腥气似有若无的时候往前猛得向右一拐。车辆偏离轨道径直冲破栏杆一路火花带闪电向前飞跃数米,呈抛物线堕进水里。

    气囊打开,差点没把她送走,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要在那一瞬带走她,肺部火烧火燎地疼,几乎睁不开眼,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她整个人失去意识,眼前晕眩一片黑色。等她缓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进了一半水了!

    郁小小忍着难受,摸索着找破窗锤,然而天杀的,这车没锤子!

    冷水浸泡伤势过重力气流失,郁小小每动作一次就咬着牙忍,水慢慢从缝隙进来,压力过大车门根本拉不开。郁小小从前排往后座爬,因为车辆自身的设置,后端翘起,留有氧气。郁小小每动一下就感觉伤势加重一分,眩晕的意识和摇晃的视野令她恶心难忍。郁小小拔起靠座顶端,抽出长长的金属杆,冲着侧边玻璃的底角砸下去。

    底角破碎之后,郁小小故技重施,把窗户砸碎,车内基本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她顶着压力从车窗往外爬,此时车内的水几乎要漫过头顶。最后的氧气几乎耗尽,郁小小蹬开往上浮。

    还好学了游泳,郁小小头在水面上,血染红海水,又被很快带走。不能放松,得等待,郁小小昏昏沉沉,一切做起来度秒如年,实际上从醒来到出窗根本不到一分钟。

    强烈的危机感唤醒她的神智,郁小小根本顾不得,只拼命往外游,什么东西?要发生什么?她挣扎着和身体斗争,没等下一次摆动,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身后而来,瞬间将她推出去数十米远!

    等郁小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脑子嗡嗡响,仿佛还残留着晕过去前巨大的爆炸声,车子,爆炸了?

    一阵后怕,如果再慢那么十几秒,如果自己没有快速醒过来,现在就随着汽车化为了骸骨。然而,现在的情景也很危急,后背的伤势加重,四肢几乎没有游动的力气,而且很快后面的车就会追上来,不能叫他们看到还有人活着。

    老爹,老爹,你给点力啊。郁小小心中焦急,死里逃生的巨大快慰和放松使得她根本提不起劲,她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但她已经毫无办法。

    大脑昏沉,时刻想要晕过去。郁小小掐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忽冷忽热,流动的海水带走体温,带来冷潮和寒意,啊,血气会不会吸引来大型动物啊,这是野海吧?茫茫不见踪影。

    郁小小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也想不到那么多了,体力的流失和伤势让她无暇他顾,意识一阵一阵消失又出现,如秒如年。

    等到有人来的时候,郁小小顾不得分辨,直接晕了过去。

    桥上有人冲过来。

    医院

    郁小小醒过来的时候,慌张的家人,白大褂记录,仪器上起伏的曲线。她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清,什么都很陌生。

    醒过来没多久,她又晕了过去,徒留兵荒马乱的病房。

    醒了晕,晕了醒。如此几回,郁家人也淡定下来,不淡定也没办法,这次郁小小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那桥将近百米,按理说巨大的冲击力在那一瞬间足以令她死亡,更别提后面的爆炸和伤势加重导致的体力流失。郁家去的时候都不抱希望了。

    最后救她上来的并不是郁家,而是路海他爹,原话是能活下来,就活下来吧。路海他爹完善了顾焰的身份信息,给他安排了一家人,那家人家里有个五岁的女娃娃。

    抹消一切痕迹,顾焰这个人算是真真正正死在了海上。郁小小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从骨rou丰满即使有力到皮包骨头,医生说她以后最好不要做大力气的运动,练武更别想。

    郁家后来请了个中医大师,大师说她的生机很强,躯体很弱,还是得养着,食补为佳,那些消耗气血的活动最好不要再做。这次事故就好像在结实的布袋子上面扎满了孔,能用,但是不能大用。

    强健的体魄变成了漏风的袋子,郁小小被迫喝下苦苦的药汁子,还是郁家求来的。郁小小问路家有消息吗?郁爸摇头,说那次之后路家就一点消息没有了。

    “路海可能出事了。”郁小小躺在床上,分析道。不然路家不至于这么平静,这次在屋里捂了半年,肤色从黑变成了微微黑,还不是白,没办法,天生所限。

    郁小小也不敢再问路家的消息,上次一问,郁妈的眼泪就掉下来,郁小小有时候都怀疑郁妈是不是林黛玉转世,连带着整个家里都凄风苦雨。

    郁妈自觉她受到委屈,给她划了一大笔钱,又要奢侈品牌上门来买衣服挑衣服,郁小小像个娃娃一样给郁妈装扮,最后郁妈还是挑了中性的衣服。

    没办法,郁小小穿上女性风,就好像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要命啊啊啊,郁小小休整差不多之后,郁妈强硬把她塞进了学校,如今她要初二了,开学就升年级。

    啊,是不是路海遇到郁小小也是在初二?

    老天,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会儿?

    想起走剧情,郁小小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抗拒,她从来没有这么抗拒过。很可能因为要走剧情付出了巨大代价,而罪魁祸首就是路海,如今又要给路海当舔狗,她都怕自己上手把他掐死。

    希望时光能够带走自己的情绪,阿门。

    因为治疗把头发剃光,郁小小上学的时候戴了顶假发,长发及腰的那种。她戴着口罩,穿着中性风的衣服,就像个酷姐。她的所作所为也无不彰显着这一点,刚来学校第一天,郁小小就把嘲笑她样貌的大姐大给摁在地上打了一顿,奠定自己的领头地位。

    你丫的,姐搞不定主角还搞不定你?就凭你也敢舞到爷头上来?

    打人的时候憋闷随着一拳拳的闷哼流逝而去,随之而来的是征服刺头的快感,郁小小被人拉开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畅。她打不了主角,动不了真格,打你们这些人还不是绰绰有余?她大拇指擦过嘴角,满脸倨傲和放肆,盯着地上人的眼睛,左手伸出大拇指比出一个棒的手势,慢慢旋转向下,甚至还点了两下。

    见那人气得眼圈发红,身体颤抖。郁小小嚣张地转身就走。

    在学校里横行肆忌,靠得不止是武力,还有背景。自从上一次打了人没有付出代价,反而是大姐大被罚处分,还升旗台当众道歉,大姐大也真的去了之后。郁小小的名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年级。

    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郁小小也不在乎。

    她身边很快聚拢起一堆狗腿子,不管是想要求庇护还是求郁家,郁小小看着顺眼就留下。郁家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郁妈还心疼她打人手疼不疼。大概郁爸也觉得她之前真是受伤太过,吃了大亏,所以对她发泄怒气怨气的做法反而乐见其成,就是觉得自己动手不好,累着怎么办?

    “爸我真的不要保镖。”郁小小很烦,“就学校里那些人十个都合不起我一只手打得。医生也说适当运动运动,没事儿,这就跟我散步一样,都是小意思。”

    郁爸劝说无果,只得命令保镖暗自跟着。

    郁小小当然察觉得到,但是不在她面前也就算了。毕竟,郁家家大业大,保镖还是很重要的。

    这一场病并不是没有影响,郁小小的体力耐力和爆发力都减弱不是一点半点,敏锐程度和警觉性也有大幅下降,准确说来就是从一只鹰变成了一只鸟。以往郁小小还能跟着中医所说的脉络察觉到体内的气血运行,静坐也不怕冷,冬天穿件T恤都敢在海边跑。现在,她来月经都浑身虚弱。

    是的,她身上来了。

    是在一次打架后,郁小小喘着气靠在墙角,为自己的体力懊恼烦躁,周围躺了一堆。不是没有人想趁着她虚弱的时候捡漏,然而一眼看过去,那人只觉得冰寒彻骨,什么念头也生不起来,战战兢兢地走了。

    等身边人走完,郁小小只觉得更难受了。丫的,影响这么大吗,上辈子都不难受啊。有血从下体潺潺流出,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郁小小恍然想起前几天内裤上的乳白色黏液,我靠,我身上来大姨妈了?

    月经周期期间,雌激素孕激素撤退,zigong内膜剥脱出血,形成月经。雌激素的撤退会导致身体更方面的变化,虚弱,暴躁,生理和神经的反应,更甚者还有前列腺素过多导致的痛经,身体虚弱强烈的胃肠道反应。

    啊,人类女性好不容易。这会儿手脚发软,郁小小靠着墙,头向后仰,等着力气回复。

    月经是因为什么形成来着?闲着也是闲着,郁小小回忆她了解的知识点。

    卵巢是主性器官,卵泡生成,破出,卵子被输卵管伞状部抓走,剩下的长成黄体。

    卵泡表面分泌雌激素,黄体分泌雌激素和孕激素,以孕激素为先。于是卵泡发育的时候zigong就要把前面铺的床撤掉,形成月经。撤完之后又在雌激素的命令下继续铺新床。铺啊铺,等到卵泡出来被抓走,卵巢那边雌激素孕激素命令过来了,就开始铺床加生糖,给可能的宝宝预备营养。

    卵子只能存活24小时,意味着如果没有jingzi相遇,它就死去,之后黄体长成白体,雌孕激素撤退。新的卵泡开始发育,zigong就要把上一次铺的床撤掉,换新床。撤掉的过程就是月经。

    如果有jingzi在排卵日过来,或者前几天就等着——jingzi可以在输卵管存活三到四天,那么和排出的卵子在输卵管壶腹部相遇,形成受精卵。受精卵走啊走,从输卵管走到zigong,大概要六七天,黄体最茁壮的时候,正好就能睡上zigong铺的床。

    然后受精卵就发出信号,告诉卵巢我着床啦,这个信号就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可以拿它测早早孕。黄体就不死,继续分泌孕雌激素保胎。

    前列腺素就是帮助zigong平滑肌收缩,促使zigong内膜——铺的旧床脱落,太多了就会疼。而月经血里有纤维素,可以帮助血液不凝固,流出,月经量太大就会凝血成血块。

    大概我的身体还健康,里面现在zigong就在撤旧床,卵巢在选出一批卵泡,直到最后生成优质卵泡。

    身体一直在陪伴着我啊,郁小小感概道。

    等等,这个世界身体和上个世界身体不一样,灵魂却是一样的,岂不是说我给身体带了绿帽子?呵呵,说不定是双方都享受ntr的快乐呢。

    恶俗笑话。

    郁小小正漫无目的想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到身边停下。她一抬头,一张白色印花纸巾递过来,“你手上有血,要擦擦吗?”

    轻柔的,怯怯的声音,郁小小视线继续上移,移过蕾丝花边,移过精致手杖,移到眼角沾着水晶泪滴的修饰过的脸颊上。

    洛丽塔,华美公主风。此时这个小公主正含羞带怯地看她,为她递纸巾。

    郁小小却越看她越眼熟,越看她越眼熟,怯怯的样子,手扣动的小习惯……她接过纸巾,一点点把溅到手上的鲜血擦掉。然后冲她露出一个笑,执起她放到腰上的手,轻轻一吻,“好久不见,我的公主。”

    她深邃的眼睛看着眼前人的脸颊漫上红晕,眼里带着惊诧和不可置信。

    “小哥哥?”

    “是我。”郁小小站起来,她比陶然足足高了一头。此时她低下头,问她:“你最近好吗?”

    陶然的眼睛暗下去,又很快亮起来,“很好。”她的眼里蓄起泪花,亮晶晶得分外惹眼,我见犹怜,“见到你,非常好。”

    郁小小皱眉,她没忽视陶然那一瞬间的黯然,但这并不是追究的时候,陶然现在对她还不熟。

    “你怎么到这儿?”郁小小把外套甩过肩,问。

    “我刚转学来。”两个人并肩走在满是灰尘的街道,缺了一两块砖的墙面满是斑驳,地上血迹滴拉。甩着灰色外套的骑士,并着身着华丽衣裙的公主,渐渐走远。

    “恭迎公主回校!”一个寻常的清晨,育才中学大门外,并排站了两排身着黑色西装,手袋白色手套的侍卫。手持花篮身穿女仆装的女仆不断从篮子里往外抛花瓣,天空中撒起纷纷扬扬的花瓣雨。清新怡人,美丽缤纷。

    陶然闪烁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身侧的郁小小,手捂着几乎要惊呼出声的嘴唇。郁小小穿着一身骑士服,微笑地做出请的手势。

    几米外是看热闹的人群和育才中学的学生,陶然感受着周围人的羡慕眼光和窃窃私语,轻咳一声,矜持地把手放在郁小小伸出的手上,一步步伴着花瓣雨走进校园。花瓣纷扬落下,在巨大的裙摆上散落,还有的落在精致的头饰上,更显美丽。

    “真是大手笔……”来自一脸星星眼的公主梦女生。

    “郁姐和这人啥关系啊……”郁姐追随者皱着眉。

    “大早上搞这些烦不烦啊。”推着自行车从旁边过的三好学生。

    “我也想……”

    “好尴尬,我都替她们尴尬……”

    “哎呦,郁姐当骑士这头发倒顺眼了!”

    人们各有各的看法,眼见着郁小小和陶然走远,策划者赶忙发出手势要人来清理,他们和学校谈判的条件有一条就是要清理干净,疏通人群。立时就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哎哎哎地收手机删照片视频。前面还在走,后面就要做好准备。

    校园里满是气球和扎的彩带,还有争奇斗艳的花朵,陶然的立幅——这是郁小小带陶然回家拍的,郁妈买的那些公主服终于有了去处。还有正中央闪烁的陶然公主驾到的花朵堆积围成的三角花锥。

    小精灵,仙女教母,小矮人,郁小小花了大力气准备这些,还请了群演。为了效果,她特意和学校交涉晚上一会儿课。陶然双颊晕红,眼睛闪烁,满眼感动和欣喜。

    “我真没想到……”

    “你做这些……”

    “嘘。”郁小小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瓣,她微俯下身,“今天,你就是公主。公主,只要享受别人的爱慕和欢呼就好。”她一扬手,两旁便有“陶然!陶然!予你自然!”“陶然,陶然,公主安然!”之类的口号响起来。看着两边摆动的花束,和随处可见的自己的形象,陶然仿如踏步云端,所有伤痛和难过都通通远去。

    她从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她从没有看到过以自己为主的场景,还有谁会为她花心思呢?她泪水涟涟,只觉得心烫得厉害,好像这一刻她就是真正的公主,郁小小捧在掌心的公主。

    那些在郁家的日子她以为已经够快乐了,不需要恐惧,不需要难过,不需要被侮辱,计算自己的花费,有人传来善意,而不是恶意的评价与打量。却没有想到,郁小小居然真的把她当成公主来宠。

    那天之后,育才公主的名声不禁而走,在育才中学,第一不能惹的是郁姐,第二不能惹的就是育才公主,郁姐一手捧起来的公主。陶然在育才中学真正体会到了被人方方面面考虑宠爱的待遇,座椅有人拉开,做cao有人护持,就连做作业都有郁小小请来的学霸辅导。她想要什么,只要能弄到的郁小小都会弄到。她想要帮助的,下一刻就没人敢欺负。

    有学校的领导看不惯这些,暗自嘀咕,便有主任逢迎上意,故意给陶然难堪,郁小小直接带人砸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玻璃从外崩裂,郁小小跳进来,一堆人把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砸了个稀烂,气得教导主任那张脸都红起来,胖乎乎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郁小小坐在椅子上笑得恣意嚣张,“陶然,我罩的!有什么事儿冲我来!”阳光撒在那张放肆的脸上,她一只脚翘着,另一只踏在桌面上。

    总感觉有什么在看她,郁小小张望不得,遂放下不管。

    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陶然公主的名声更响了。

    渐渐地,育才流传出一句话,宁惹郁姐不惹公主。惹了郁姐,陶然公主还能劝劝,惹了公主,郁姐直接撕你和你家。

    啊,是的。郁小小现在是个弄权仗势的主儿,她好似也从这种事情里体会到一点乐趣。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啊。

    “老郁啊,你说姑娘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啊?”郁妈百思不得其解,郁小小的事儿大多是郁妈压下来的。和郁爸重聚后,郁妈也捡起来自己的事业,算是难得的助手。

    至于其中有没有看着郁爸的心思,那就见仁见智了。

    “女孩?”郁爸一想,竟然觉得把女儿和女孩放在一起无比顺眼,半点不排斥,他沉吟,“她喜欢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郁妈刚要说什么,但把姑娘和女孩儿男孩儿放在一起,她也诡异地沉默了,好像,真的女孩子合适一点。

    “可是,她以后怎么结婚啊。”

    “你觉得她要是嫁别人家去,谁能得好?”姑娘能允许那人找小?怕不是把他子孙根给撅了!但是姑娘的容貌,嫁出去女婿不找人,也很困难啊。到时候天翻地覆,两败俱伤。

    郁妈也沉默了。

    “那就任由她这么干?”郁妈问道。

    “害,”郁爸一摆手,“有啥呢,反正姑娘能自己生孩子,想要就要,实在不行去国外结婚,到时候人家小两口,你管啥。”

    郁妈一想到女人和女人在一起,还是浑身不得劲儿。而且……

    “你看过那个叫陶然的资料吗?”

    郁爸一斜眼,“你查了?小心姑娘知道和你翻脸。”

    郁妈心虚,“我就想着万一女儿遇人不淑呢,那个陶然……”她摇摇头。

    郁爸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姑娘自己会分辨的,别到时候咱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你再和姑娘吵起来。”

    “哎,”郁妈叹气,“那也是个可怜人。”见郁爸的眼不断往这儿瞟,郁妈立时猜破了他的心思,翻个白眼,“少来!你要看自己查去。”

    郁爸很想被迫查看,这样既能满足好奇心又能不担责任,避开铁棉袄的重击。但是郁妈显然不上当,见郁妈施施然去儿子屋里哄孩子,郁爸只得努努嘴,悻悻转过头去。

    陶然每一天在学校的生活如在蜜里,但是郁小小眼见得她越来越憔悴,实在忍不下去。陶然强颜欢笑,却不让郁小小查看她的身体。

    “我没事,小哥哥。”陶然还这么叫,她躲开郁小小的手,“给我留点颜面,好吗?”

    郁小小沉默着看她哭着跑开,心里涌上难言的焦躁,她靠在墙上抽出一支烟,幽蓝的火焰将它点燃,很快,小小的拐角处氤氲出一股袅袅的烟雾。

    一张辨不清喜怒的脸在烟雾里隐隐若现,郁小小分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觉得焦躁,难过,愤怒。开始的陶然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而经过郁小小滋润的陶然,却像是一朵鲜艳的却难掩颓色的花朵。因为见识到更美的风景,所以更加无法忍受难堪的绝望和痛苦。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艾米莉·狄金森

    这首短诗浮现在郁小小的脑海,她在熏得呛人的烟雾里,慢慢停止抽烟。向后靠在瓷砖上,冰凉的瓷砖带来冷冷的触感,视野所及是一片空白。

    陶然,她到底怎么了?

    郁小小很多次都想去查陶然的事情,但每次都会想起陶然那双盈满泪水的眼,还有那句‘给我留点颜面,好吗?’

    只有持续的痛苦才能造成不断的萎靡,只有无法治愈的创伤才能连根都掘断。郁小小晚上看世界回放的时候,忽然在谢怡跳舞的界面顿住,她倏尔有泪水流下,为谢怡,为陶然。

    她,有些喜欢陶然,想要守护的喜欢,想要把玫瑰上的刺薅干净递过去的喜欢。

    陶然在自卑,深深地自卑。陶然在恐慌,深深地恐慌。陶然在逃避,直到死亡。

    为什么呢?郁小小沉默着看陶然越来越沉寂,看她只有在自己出现的时候眼睛才亮起光,看她小心翼翼地躲避自己的创伤。

    郁小小不再提起帮她的事,她的每一次建议都是在损伤陶然,在拉开的伤口上撒盐。陶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快乐到忘记一切。郁小小渐渐感觉到她的信任,她的依靠,她的绝望。

    她在痛苦的生活里找光,自己是她的安乐死胶囊。

    陶然,我有点喜欢你。

    郁小小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一点,轻易到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一个破碎的,有韧性的,要腐烂的女孩子。

    陶然就像是根部枯萎的藤蔓,努力在往上爬,却受不住满身的伤痕和断裂的营养输送管,郁小小像一片阳光,给她温暖,也给她绝望。

    对不起,公主,骑士来晚了。

    我是个不称职的骑士,正如同我是个不称职的朋友,我在线外看着线里人痛苦,挣扎,死去,自己却静寂得,仿若一道黑影。

    不仅为了线里的人的拒绝,也为了同样的绝望,同样的归宿死亡。

    我是她,她是我。

    我爱我自己,很正常,不是吗?

    郁小小很有些精神病的天赋在身上,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有病,但医生只说让她少看点哲学。她尊重每个人的权利,包括死亡。

    陶然生病了,她知道。现在把陶然拉出来,细心耐心地抚育,陶然便有可能活过来,她也知道。

    只是,她有能力抚育养育陶然吗?她能够成为藤蔓向上的支架吗?陶然最后活不过来,她会在挣扎的时候受多大的苦痛?郁小小没有那样的勇气,也没有那样的时间和精力。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冒然做这些,只会延长陶然的痛苦。

    她能做的,唯有复仇。

    预定的,还活着的陶然的复仇。

    在那之前,郁小小不会做任何事。

    上学,学习,和陶然出去逛街。郁小小安静地看陶然在她面前以各种理由消失,她的借口很拙劣,但她说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郁小小只是摸摸她的头,在下一次见面给她一束花。

    灿烂的金黄的向日葵。

    活着是身边人盼望,我不忍再予你枷锁。

    游乐园、海洋馆、密室逃脱,郁小小和陶然在最高点的摩天轮上许下真诚的陪伴,又在旋转木马旁抛洒欢乐的笑声,海洋馆里是白鲨和美人鱼的倾情游乐,密室逃脱里满是惊慌失措的安抚与快乐。

    一天夜里有人急促地敲门,家里只有郁小小。郁爸郁妈带着儿子旅行去了。

    郁小小披上衣服下去,屏幕上是陶然惊慌的不断回看的眼,她凛然。打开房门后,陶然冲进来,不一会儿又有人来,郁小小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处张望焦急的男人,片刻后陶然扑进来。

    “我……我…………”陶然哽咽着,郁小小安抚她不会有人来,亲眼见着那人徘徊不时离去,陶然瘫坐在地上。

    伴随着爆发出的哭声,郁小小拿来水和纸巾。她注意到陶然的衣服破烂,西一道口子东一道口子,像是被人扯烂,身上是深深浅浅的淤痕,郁小小心一沉,她知道这些痕迹是什么。

    陶然哭得精疲力竭,不肯去看郁小小的脸。郁小小哄着她把水喝下去,把脸擦干净,要抱她的时候,陶然瑟缩着,“别、别碰我,我身上脏。”

    那句我身上脏像是有两重含义。郁小小脸一沉,抱着陶然就往浴室去,陶然抱着头,竭斯底里地喊,郁小小把她放进浴缸,放满水。

    “你不脏。”郁小小脱下她的衣服,一点点把污痕清干净,看到溢出来的浊液时捏紧手掌。

    “你不脏。”她重复道,浴缸的水干了放放了干。

    “没有谁比陶然小公主更干净啦。”郁小小一寸寸摸过她的身体,一点点引出那些污糟东西,陶然紧闭着眼侧到一边去,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她的身体很漂亮,白肤,玲珑身段,少女青涩如果实。那些大力揉捏的淤青和红痕,像是暴风雨击打深夜枝头的果子,冰冻,火烫,皮破,溃疡,于是果子破损,腐烂。

    “你不脏。”郁小小裹上浴巾把她抱出来,为她换上新买的公主裙。华美的裙摆,闪光的宝石,金丝银绣,层层叠叠。

    “陶然,你是公主,你哪里脏呢?”

    戴上最后的冠冕,十八颗闪耀的宝石有层次地错落排列,拱卫着中心的权杖。陶然被推到落地镜前,恍惚地看镜子里的人,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场梦。

    她眼也不眨,怔怔看着,听着身边人的絮语。她偏过头去,细细看郁小小,一眨眼便有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身体还有阵阵酸疼。

    “我脏,我不配。”陶然陡然反应过来似的,她要把衣服解下来,郁小小赶忙抓住她乱动的手,她便用尽全力挣扎起来,抓得手背全是印子。

    “陶然!”郁小小抱住她低吼,怀里的人像是被震住,一动不动,“你听我说,脏的不是你!是别人!”

    “是别人?”她呆呆愣愣地重复。

    “是啊,只有干净的才会被染脏,那么本来干干净净的,一接触就脏了,脏的不是别人是谁呢?”

    “可我被碰过了,我也脏了。”

    “洗一洗就干净了!我们刚刚才洗过,我们干干净净的,是吗?脏的是那些从里到外都不干净的人,那些人才能把别人染脏。我们这些干净的,表面上浮一层灰,洗洗就干净了。”郁小小抱着她,和她讲。

    “我干净?”她挣脱出来,怔怔看她。

    “你干净。”郁小小几乎有泪要落出来,她捧着她的脸,视线一点点移动,“额头,是干净的;鼻子,是干净的;嘴巴,是干净的;胸膛,是干净的;胳膊,是干净的;腿,是干净的;脚,是干净的。陶然,你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

    陶然眨眼,一滴泪滚落,郁小小看着,看着,不自禁地越来越近,她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然后离开道:“陶然,你很干净。”

    她终于无声地哭出来,泪流满面,嘴角却向上翘起微微的弧度。

    “我很干净。”她重复道,见面前人点头。

    “我很干净,脏的是别人。”郁小小还是点头。

    “我一直,都很干净。”

    “刚刚你见到的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陶然趴在她的胸前,“我还有个弟弟,小我七岁。”

    “你搬走不久,mama就怀孕了。mama很生气,她不想生第二胎,爸爸一个男人,算计女人的生理期,算排卵日,然后扎破避孕套。”

    “你知道排卵期怎么算吗?黄体只能活14天,月经期往前推14天,就是排卵日。排卵日前后最容易怀孕,mama的经期很规律,她怀上了。”

    “mama说好只要我一个孩子的,她要去打掉。爸爸就把她捆起来,用丈夫的身份去请假,给mama喂食。”

    “我给mama解开绳子,被爸爸抽了一顿,送到奶奶家。奶奶家有个表哥,很喜欢小女孩,和小女孩玩儿新娘游戏。我和奶奶说,奶奶说我丫头片子撒谎。把我和表哥丢在家。”

    “后来mama月份大了,没法引产,只能把孩子生下来。然而孕妇怀孕期间情绪不好,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傻的,不动不哭不闹。”

    “mama和爸爸离婚,她不肯带我走,说我是那个人的女儿,留着他肮脏的血,该他养,后来就找不到人了。”

    “爸爸是大学教授,你知道吧?就是高等学府里讲课的老师。他想要个健全的儿子,又张罗着娶妻,但mama走的时候把事情宣扬了一通,他娶不到好的,又不愿意娶差的。事情就耽搁下来。”

    “一次表哥来找我,我去找爸爸,爸爸把表哥打走。刚开始还好,后来他看我的眼光带了些其他什么东西。一次,喝醉酒,他做了和表哥一样的事。”

    “他下跪,忏悔,哭求,然后隔了一段时间又喝酒,还做。再后来,他就不喝酒,还嫌我不听话。我被关起来,只能听他说话。”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陶然笑起来,带点漠然,“他加入一个什么群,群里都是这样的人,他们把女儿妻子换着玩儿,我被他换出去,他就和别人的女儿在一起。换我的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粗暴,他们把坚硬的东西捅进去,拔出来,听人喊痛。”

    “后来,表哥又来了。后来,他们和表哥一起了。”

    “弟弟平时都是我在看顾,爸爸不肯看这个傻子,尽管这是他强迫mama得来的。“

    ”一次他们都来了,带了几个小女孩儿小男孩儿,有人看到了弟弟,于是要试试姐弟两个。我看爸爸,爸爸摆手说你不嫌弃就行。我不愿意,他就掐着脖子把我惯到床上,弄出血来。”

    “可是,弟弟扑上来,掐他咬他。他扑上来做什么呀,他被人一脚踹出去,撞到墙上流出更多的血,那血流了满地,那人就哈哈笑着,动作粗暴。”

    “我死了算了,疼得麻木的时候我在想,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无止境地折磨,那天我就看着弟弟躺在地上,一点点咽了气,我说救救他,我说那是我弟弟,我说我听你的话!”

    “他还是死了!他就没想他活着!后来爸爸来了,也不过说一句你过分了。那人皱着眉说把上次那个带过来给他三天,爸爸就抽着烟把弟弟装起来。”

    “弟弟死啦,那是他爸爸,所以死也就死了,再说他是怎么死的,有什么关系?”

    “他们特别喜欢学生,就让我去上学,他们特别喜欢把衣服撕开。有女孩儿被他们骗出去,有朋友被那些一样的女孩儿骗出去,有男孩儿为了好过一点把他的同学骗出来,介绍过来。”

    “孩子呀,家长呀,都算什么呢?”

    “我越长越大,喜欢我的换了一拨儿,我都习惯了。可我为什么要转到育才来呢?你为什么要叫我公主殿下呢?我是女仆是奴隶,唯独不是公主啊。”

    “我说他畜生,他说我靠他养,付出是应该的,我就算着账,算他的花费,要长大一笔笔把钱还给他,不要他的脏钱。”

    “我知道我骗我自己的,我知道不可能的,他拍了不知道多少录像,我怎么可能走开呢?我再也无法走开了。”

    “经历永远在,录像永远在,我也永远,不干净。”

    郁小小拍着她的背,心里的愤怒和悲哀涌上来,她在心里想那个人的一百种死法,她不知道怎么去救她,她不知道陶然活下来是好是坏,她手足无措。

    “谢谢你啦。”她叹气,这梦终究要碎,“你真的,特别好,你把我当个人。我说不要你查,你就真的不查,我说你要做什么,你就真的做什么。但是啊,小哥哥,我们遇见太晚了。”

    “太晚了。”她摇头,“我好想为你活下来,但是我做不到啊。”

    “今天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天,他把人带回来,但我娇气了,我看着那些人过来,我忽然忍不了,于是在他们商量着要再来的时候,我就跑出来,然后你就开门啦。”

    陶然的眼睛带泪,“我想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为我开门,还有人抱着我说我不脏。小哥哥,别难过,我知足啦。”

    她的嘴角溢出白沫来,郁小小慌张地要去找医生,她拉住她的袖子,“别去,再陪我会儿。”

    郁小小震惊又哀伤地看她。

    她反而笑起来,“小哥哥,我本来是要毒死他们的。这些日子,我一天天算着,等到吃够糖,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啦。我不能手上带血,那样就真的不干净啦,我不能叫你看到不干净的我,我还是干干净净的啊。”

    “小哥哥,我很坏。你会记住我的,对吗?”她看着她,好像一个在要糖吃的孩子。

    “我会记住你的。”郁小小一开口,才察觉到声音的沙哑,

    陶然满意地合上眼。

    “陶然?!陶然!”

    陶然死在了她家,最后见的人是她。

    为了让自己干干净净地来见她,陶然放弃了报仇的机会,她在堕入地狱的一瞬间,放下了签订契约的羽毛笔。

    可是,陶然,你可以亲手报仇,在我看来,报完仇的你不仅坚韧,而且美丽。

    不过,你既然放弃报仇,那么,我会完成你未竞的事。

    就当,行善积福。

    这件事略有烦难,找人搜集证据为一。按照陶然所说的话,未成年被jianyin者不计其数,大多人还留有录像。但入群实难,需得有人举荐,还要奉出禁脔来供人玩乐。一来无人可荐,二来并无禁脔。

    郁小小想着,还是找人攻破群实为便宜。举报人也不能是无权无势者,但见陶然其父,与其相交之人,便知此事棘手。

    此事单靠自己的力量恐怕不行,便是找到证据也要被压下来,说不定还会反噬。必须找个靠得过的也愿意掺和的,那些人还动不得只能落下的,才能便宜。

    一时并没有这样的人选,郁小小并不愿意为了这些为家里招祸。若是自己冒冒然找人去追踪,只怕打草惊蛇。真要交与家里,也只能要搜集证据,若是起诉报案一类,却不要家里参与。

    一日她正犯愁,却见郁爸欲言又止,她本就不耐,索性出声道:“老爹,你看我做什么?”

    郁爸支支吾吾,后来递个文件过来。原来郁爸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自己下场去查,他查得更深,见里面情景,被骇得七窍生烟,气愤当然。然而所涉者甚广,有上有下,有不能擅动者。便有证据,他也说出不得。

    儿呀,要不你换个媳妇?郁爸想着,还是没说出这句话。前些日子陶然死在他家,姑娘抢着把人火化葬了,回来后郁爸费了好大心神与人周旋交涉,威胁利诱。那些人面前自己已经挂上名号,万万不可再沾染。然而想及姑娘当日双目通红的情景,一时也心酸不甘,只得按下不提。

    陶然葬在西北陵园,选上好坟墓。一应器具郁小小出钱,小金库一下去了一半,她倒不为钱失而动,只想着陶然此人,可怜可叹。心酸得厉害,日日淌泪,竟比以往加起来哭得还多,竟是要把泪哭尽似的。

    谁知郁小小何曾只哭陶然,她想起谢怡,想起白白死去的其余女儿,只觉得心痛难抑。苦难没叫人成长,直直把人压死在困苦之下。若有气节,便死无葬身,若无气节,活如蠡虫,活又何益!

    郁爸想起这一节,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他不知道其中缘故,只以为女儿情深。如今见她烦闷,左敲右击,不是家里,不是学校,便只有这一桩。他左思右想,还是把所查递了过来。与其等女儿冒冒然去碰了钉子,惊扰些许。倒不如提前予她,问她清楚。

    却说郁小小拿将过来,一页页仔细翻过,咬得牙咯咯直响,听得郁爸冷汗直出,心下叹道,女儿放过怕是不行,与其不答应等她碰千百个钉子,还要招祸。倒不如细细密密梳理开来,想着把人拉下。

    偏偏里面有人,属首长手下一将。先前的事情已然惹了首长不快,虽险险放过,女儿也险些丢了命去。但若再掺和进去,事情能不能做成两说,只说首长那边,可没有再松的道理,到时候只怕家业赔进去,人也保不得。

    想此,郁爸叹息一声,全是郁郁,他并无责备女儿之理,此事他也看不过去,然世间脏污许多,岂是看不过去便能成事的?他急流勇退挣一家业,也不过良心难安又无方法,只得保全自己,只做眼盲。

    听得郁爸叹息,郁小小也一页页翻过。她泪水早已干竭,也知郁爸所虑。她本已经想过涉者难及,如今一见,只有过者,再无漏下。她心下恨恨,想着如何才能过之。此luanlun之辈,人多有靠,竟已成圈。

    思量之下,郁小小想到一事,眼睛一亮,迷雾渐去。

    “老爹,我心里有数,这件事情不会把我们家掺和进来的。”郁小小拍拍胸脯,她盯着手中资料,竟似已有办法。郁爸赶忙问询,郁小小却如何也不肯说。

    原是为何?哈哈,郁小小想起自己的身份,她是炮灰女友,是主角攻的前期恋人。当时教导主任一事,她总觉得有人看她,又遍寻不着。如今想来,竟是和书中那一节合上,怕是那时就是路海来了。

    而他循着书中的脉络,也对她,一见钟情。

    这件事,郁家不能动,别人也动不得,但是路海是首长儿子,他动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和那最大一个头子天然一系,说到底,首长也只能关起门来教训。门前还得做出凛然样子,惩恶扬善,把这当功绩放在路海身上。

    而她要做的,只是成为路海的女朋友,背着他哭诉自己好友莫名之死罢了。

    前期的路海,虽有些高高在上的骄矜气,但也护短,也不喜恶事。此事算来,竟有六七分成意。

    只是不得告诉老爹,自己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若是叫老爹知道又和那人掺和上,只怕锁在家里也要隔开。

    哎,就是没有这件事,便是为了任务自己也得和他一起。

    不知他如今什么样子?郁小小合上资料,有些出神。

    若是和他一起,不惹出事,便没什么大碍,若是惹出事来,叫路海他爹注意到,事情就麻烦了。

    此事,方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