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血红之夜
“胜利！！又一场胜利！！”被魔法染成猩红的夜空之下，扎格高举佩剑欢呼道，伴随而来的，是众将士同样激动的呼声。 战争，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在对方的接连败退中，他们终于在今天攻下了挡在吸血鬼家族领地前的链鬼关，算是达成了目标中的胜利和优势。 扎格略微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回去以后可以和妻子孩子厮守一生，他的心情异常平静。 “这样子，就可以提出议和了吧，所有战俘我都没有屠杀或虐待，这样，能让对方的怒火稍微小一些，也能让大公保住性命了吧……”扎格闭上眼睛，感到肩上的重担总算是轻了一些。 这时，他感觉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朝这边接近。 眺望而去，发现竟是艾米斯带着一队骑士正在朝这边跑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了扎格的心头。 “不要！千万不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求你了，不管是哪个神，只要你们能保佑我妻子和孩子的平安，我愿意一生都遵从你们的意志！！”扎格在心中一遍遍地哀求着。此时，他多希望时间停止，让艾米斯就停在那里永远不要过来，但又好想让艾米斯立刻跑到自己身旁，告诉他其他的和他家人完全无关的事情…… 艾米斯，终究还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那轻松的表情，多少让扎格的心安定了一点。 “扎格将军，大公命我率军前来支援你。”艾米斯停下马来，说道。 “支援？我并没有求援啊？”扎格疑惑道。 “什么？可前线分明传来紧急求援的信号啊？！”艾米斯皱起眉头疑惑着。 “怎么回事，过来细说！”扎格觉得有些不对劲，道。 艾米斯立刻跳下马走到扎格身旁，凝重地问：“你确定没有发出任何求援信号？” “绝对没有，敌人一直处于节节败退的……” 扎格的话停住了，表情也凝固住，脸上渗出了汗珠。 一把剑，正插在他的胸前。 “啊……呼……呼……艾……艾米斯……你……”扎格跪在了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他的手下见状，立刻怒喝着就要冲上前来。 此时，艾米斯猛然一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卷轴。 使卷轴尾端自己落下后，艾米斯厉声道：“奉大公之命，当场处决通敌之人——安特?扎格！谁敢违命！！” 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艾米斯带来的士兵们，早已将手按在了剑柄上，看样子，只要有人敢妄动，就是杀无赦！ 扎格的身上突然涌现出了一丝血光，但就在这时，艾米斯的手一挥，戴在他手上的一枚血红戒指跟着亮起了光芒，接着，扎格身上的血光便消失了。 “得谢谢你扎格，自己将那对于我族来说极为罕见的吸血鬼魔法展现在众人面前，否则，今天还真有可能让你给跑了~”艾米斯道。 “大……大公他……”扎格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敢相信地道。 “扎格，你暗中与皇族勾结，准备在攻下链鬼关之后倒戈反攻，你背叛了大公，背叛了家人，也背叛了我们所有的人，罪该万死！”艾米丽冷冷地看着扎格，厉声道。 扎格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他抬起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艾米斯的腰带，咽了口唾沫，用仿佛是乞求的语气问道：“我的妻子……她……她不会……” 艾米斯笑了。 他的笑，是那么的可恶和可怖。 扎格从来不会觉得一个人的笑会是如此令人绝望…… 艾米斯蹲下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扎格的脸，仿佛是在欣赏他的表情。 “求……求你……告诉我……她没事……”扎格的嘴角流出了大股的鲜血，依旧乞求着道。 “呵……”艾米斯笑出了声，“你很爱她吗，老友？” 扎格用诚挚的目光望着艾米斯，没有说话。 “啧啧啧……扎格，你我原本不必走到这个地步，可没办法，我一直都是侯爵的人，你知道，当你救了那个贱女人以后，侯爵是怎么把火全撒到了身为你朋友的我身上的吗？呵呵，算了，不提了，就当是我们朋友一场我该做的。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艾米斯又看看扎格，见他似乎还是在等待他问题的答案，忍不住低下头无奈地笑笑，“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情种哈，扎格？好吧，看在你如此真心的份上，我就来告诉你你的妻子怎么样了。” 说着，艾米斯将手伸进了香子兰魔盒。 扎格不由感到一股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再次袭来！ 但，艾米斯却只是拿出了一块手帕。 这手帕，不是她的。 “呵呵，不要紧张，我只是擦擦嘴而已。”艾米斯拿着这手帕抹了抹嘴，好半天后，才道：“在我的极力劝说下，你的妻子没事，只不过是被侯爵关起来了而已，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听到这里，扎格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松了口气。 随即，他抓着艾米斯腰带的手却更紧。 他盯着艾米斯，咬着牙说道：“艾……艾米斯……求你……救救……她……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做什么都愿意？”艾米斯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扎格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要你把我本来能拥有的一切，都还回来！”艾米斯突然狠狠地说，“血骑士的名号，本应是我的，侯爵大人一路栽培我，暗中支持我，这个位置，本来绝对没有悬念，它必须属于我！你？你一个被大公从街上捡回来的野狗，怎么配拥有这一切？而且，还是从我这里抢走，你有什么资格！” 扎格不知所措地看着艾米斯，他从不知道艾米斯的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他都当艾米斯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谁知在他的心底里居然还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你说做什么都愿意，我要求时间倒回，然后你滚回自己属于的地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能做到吗？”艾米斯瞪着眼睛道。 扎格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一些，他用更加卑微的目光看向艾米斯，道：“对……对不起……你怎么折磨我……都行……可她是……无辜的……求你救救……她……” 艾米斯一边的嘴角扬了起来，说：“无辜？这个词不管在何时听起来都是如此的可笑。来，再让我听听你乞求我的声音，说不定，我会考虑去救她呢~”艾米斯侧过头，用耳朵对着扎格。 扎格的双唇颤抖着，用几乎微不可闻、却又是拼尽全力才能发出的声音道：“求……求求你……” “啊哈哈哈哈哈！”艾米斯猛地站起身，仰起头大笑了起来，“太可笑了！扎格！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 扎格痛苦地低下了头，绝望，再次袭来。 “算了，我也不逗你了，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好吧？”艾米斯一甩手，两样东西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扎格的面前。 扎格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一大一小两个沾满了血污的圆滚滚的东西。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其中一个较大的转了过来。 接着，他的口中就发出了“哈哈”两声颤抖的粗重呼吸声。 这，是一个人头。 是她妻子的头。 她的头发，已经被血黏到了一起。 她雪白的面庞，也被血彻底地盖住。 唯有那双透着倔强的双眼，依旧坚定地看着前方。 扎格的双唇，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将两只手一起伸了过去，轻柔地抚着她的脸，仿佛是在安慰她一般…… 随后，他的目光移到了一旁那较小的头颅上。 那，是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头颅。 还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安详地沉睡着。 这，难道是他还没出生的孩子？？？ 不……求求你们……不知在何处的神啊……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是这样……求你们不要是这样……我求求你们…… 扎格哭了，他的泪水，跟着他的身体一起颤抖着，很快便从脸上滴落，留下了两道长长的泪痕。 他弓下了身子，抱着两个人头跪在地上，无助地乞求着，乞求这不过是一场噩梦，亦或者是一场能预见未来的梦，让他醒来后能有机会去将妻子和孩子救回来…… 但，不管他如何乞求，妻子孩子冰冷的头颅，都在无情地告诉着他：这是真的。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啊啊啊啊啊啊！！！”扎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仰起身子，冲着猩红色的夜空高声地嘶吼了出来。 他的声音，令所有将士动容。 包括艾米斯的手下。 一个人，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发出如此悲愤的声音？ 他们不敢想象。 艾米斯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冷笑。 “艾米斯！！！”扎格看向艾米斯，咬着牙怒吼道。 这时，艾米斯却猛然间将扎格胸前的剑拔了出来，然后狠狠地朝着扎格的眉心刺去！ 忽然间，艾米斯却痛苦地停下了，剑也掉在了地上。 他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自己的脖颈，却又好似难过地无法去控制它们。 就在众将士不解之间，艾米斯的喉咙处，一道细而深的伤口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可是，却没有鲜血渗出来。 一只只展开还没有巴掌大的由血构成的蝴蝶，从这伤口外面凝聚出来，朝着远处飞去。 众人，不禁将目光移向这些血蝴蝶飞去的方向。 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身影，不大的身影。 一看，就是小孩。 只是他披着斗篷，让人看不出来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刚刚攻下链鬼关，就起了内讧，不愧是吸血鬼啊。”稚嫩却又带着小孩子想要学大人威严的口吻说话的声音从这小小的身影处传来，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什么人！！”艾米斯周围的将领厉声喝道。 “背叛皇族之人，都去死吧。”小女孩带着恨意说道，紧接着，血光一闪间，除去扎格以外的所有吸血鬼将士，便全都溃散化作了一只只血色的蝴蝶，朝着她飞来。 这些血蝴蝶悬在小女孩的面前，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了一只比小女孩还大的血蝴蝶。 “嘶……”小女孩轻轻一吸，这血蝴蝶便变成了鲜血飞进了她的嘴中。 这里，瞬间便只剩下了她和扎格。 还有……那两颗冰冷的头颅…… “血骑士扎格吗……”小女孩走到了扎格身旁，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怀中的头颅，道：“对于背叛了皇族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留情的，但……陛下对你似乎十分看重，随我去面圣吧。” 本就已处于快要昏倒状态的扎格，就感觉自己的面前闪过一只只血蝴蝶，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 一个月后。 大公府邸的餐厅中，大公正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 “你……你居然下毒……”他狠毒地瞪着正站在门口狞笑的消瘦男子，迈步间，似乎想过来和他拼命。 消瘦男子轻轻一迈步，躲开了大公的奋力一扑，笑道：“看着你亲自干掉自己最信任的人，真的是一件令人快意之事！” 大公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说：“你……扎格不是叛徒？是你陷害了他？！” “别闹了，那家伙会是叛徒，这家族中就没有一个人对你是忠诚的了。” 听到这里，大公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后悔道：“是我错了扎格！我不该怀疑你！还听信小人之言杀了你的妻子，我简直是猪狗不如！！”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真正通敌之人，是我！这个计策，也是皇族命我施行的。哈哈，怎么样，你死后，我才会成为继承公爵位置之人，是不是觉得这种发展极为符合你对扎格的臆想？？” “见你的鬼！！！”大公翻过身来，怒吼道，却连站起的力量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都快死的人，少费点力气，说句实话，我是真替扎格感到不平，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愚蠢的主子。”消瘦男子摊了摊手。 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他从窗户上看到了令他疑惑的东西。 夜空，是这样深黑的颜色吗？她不应该是稍微带一点蓝的吗？ 很快，他便发现他看到的并不是透过窗户看到的外面的夜空，而是玻璃的反光。 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 消瘦男子一惊，急忙转过身看向站在身后之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扎格的尖牙已经刺入了他的脖颈！ 他想要抵抗，可无奈，就算他也是吸血鬼，在面对实力比他不知高出多少倍的扎格时，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几秒不到，他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将尖牙拔出后，扎格一刻都没有停顿地将他的尸体往旁边一抛，便朝着地上的大公走来。 本来十分震惊的大公，呼吸却在此时平缓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说：“扎格，是我对不起你……” 扎格停在了大公面前，冷冷地望着他。 “你曾经答应过我，保护我的妻子。” 大公闭上的眼睛紧了紧，露出了痛苦和懊悔的表情。 扎格的手中一晃，一把黑色带着血纹的剑闪了出来，寒光逼人。 “扎格……”大公突然语重情深地叫了一句，却没有下文，这一声只是本能。 扎格握剑的手颤抖了起来，许久，他才哽咽着道：“我感觉不到……大公，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感觉，自己被感情抛弃了。我感觉不到爱，也感觉不到恨，就好像……我的心被漂白了一般，它再也不会有一点颜色了……” “……杀了我吧，也许那样，你会好过一点……” 长剑，刺入了大公的喉咙。 屋中，只有鲜血从剑上滴下的声音在不断地回响着。 那声音真的存在吗？ 那真的不是扎格心中的血在滴吗？ 艾米斯，他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他。 大公，他最信任的人，背弃了他。 他的妻子、孩子，他最珍重的一切，也在这之后残忍地消失了。 最后，当一个假意看中他、却是造成了一切的始作俑者的皇帝，在向他抛出橄榄枝的那一刻，他已经彻底被感情所抛弃。 他到底，还能为什么去活着？ …… 布劳尔?蓝夜之城。 这里，是皇帝赐给扎格的新家。 “我怎么还活着？”扎格问自己。 面见皇帝时，他的剑都未来得及出现，一个俊美的男子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心中冷冷说道：“还不到你送死的时候。” 看似，他救了扎格一命。 可如果，他救的人想死呢？ 扎格抬起头，看着漆黑一片、连星星都没有的夜空，自嘲地笑了笑。 迈入房间，他的床上，有两个浑身赤裸的吸血鬼少女，正微笑着看着他。 他竟连厌恶的感情都已感觉不到。 他笑了。 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情绪在牵动着他去笑。 喜怒哀乐抛弃了他，那么他就只有装作自己拥有这些。 也许，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逼迫那抛弃了我的感情回来找我了吧？ 他爬上了床，抱住了两个少女。 原谅我，亲爱的，我只是……想回忆一下那曾经刻骨铭心、现在却无法在空白的心中寻找到一丝一毫的爱…… —— 你害怕黑夜吗？ 我害怕。 因为她曾经并不是这样漆黑、这样孤冷，即使你用一切热情和欢笑去取悦她，都无法令她为之掀起一丝涟漪。 所以，果然夜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让我在这黑夜中永远地昏睡去，梦中所见，尽是那五彩斑斓的夜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