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进错出 3

    老天像个热衷恶作剧的孩子，专挑人下班时间，拿着水笼头从天上往下浇，噼里啪啦的雨不消一会就将衣物都淋透，说大虽然也不大，却许久不停，但第二天清晨，洗过的蓝天上艳阳高挂，半点看不到雨的影子。

    如此反复好几天，陈诺出不了门，就像被困在罐头里沙丁鱼，拥挤，憋闷。

    “想啪叽了”

    沙发上的陈诺垂头，啪叽半撅屁股，松软的尾巴晃来晃去，头埋在陈诺新缝的嗅闻垫里，不时发出巨大的鼻息声。

    下一秒信息就快速回过去，“明天给她洗澡，你要不要来？”

    发完把手机扣桌上，想专心投入电影剧情，又忍不住好奇对方会回什么，眼睛盯着电影手机却捏到手里。

    等着等着就等到了第二天，女孩气急败坏发来语音。

    陈诺脸都顾不上洗，赶紧去把搞不清方向的人从地下停车场领出来，“你家怎么那么难找啊”，王清瑶的脸不满地皱起来，发牢sao的样子更像是在撒娇。

    陈诺脚步轻快起来，却不敢笑得太明显，“是有点，你下次来停在B区，看见那摆的两个垃圾桶了么？直接从这部电梯上来就能到。要是觉得不好找，坐地铁过来，小区对面就有个站，你从人行道进来方便得多”

    “坐地铁晚上不好回去”

    “怕不安全的话下次可以在我家住一晚，把要用的东西带上，第二天直接去上课也完全来得及”

    陈诺神色自若，王清瑶不确定她是不是另有所图，怒气腾地又窜上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很容易发火，“不要，挤死了”

    “啊？”，陈诺抢先两步按电梯，对她歪头，显然是没听清说了什么。

    王清瑶翻个白眼，把后背留给她。

    “你帮我溜溜啪叽”，刚进门陈诺就把狗绳递给王清瑶，啪叽看到绳子眼睛立马亮了，搭着陈诺的大腿一个劲往上蹦，急得呜呜叫。

    “才起？你怎么这么懒”，王清瑶面露嫌弃。

    “周末嘛”，陈诺嬉笑，看她拿胸背带在啪叽身上套半天，小心翼翼又无从下手的样子，陈诺忙叼着牙刷小跑过去，狗拴好，递上塑料袋，才把她们送出门。

    中午两人在家吃饭，王清瑶就惦记给狗洗澡的事。她mama过敏，从小家里没养过猫狗，成了她童年一大憾事，今早当一回铲屎官，不止没打退堂鼓，兴趣反而更浓。

    啪叽洗澡一向配合，王清瑶就端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看毛被打湿的小狗，体积小了一大圈。怕她无聊，洗完陈诺掏出吹风机塞她手中，吹毛的任务全权交给她。

    陈诺把啪叽不断滴水的毛擦得半干，在旁边指挥，“很简单，就像吹头发”

    啪叽不时甩动身体，甩得毛毛空中乱飞，王清瑶发出小小的惊呼，不成功的躲避反让毛落进嘴里，她手忙脚乱往外吐，舌尖擦过嘴唇留下湿漉光泽，陈诺看她苦着脸，递上张纸，又帮她从面颊上摘下一小撮狗毛。女孩的皮肤光洁有弹性，手指偷偷多停留了几秒钟，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她来不及避开，女孩没有表示异议，她垂头擦擦嘴，说母亲过敏，自己从小想要养狗养猫都未能如愿，想了那么多年现在才知道有多麻烦。

    说罢，接过陈诺手上梳子，她扬起眉，笑说，但也蛮有意思。

    王清瑶明早有课，准备熄灯前回宿舍，不待她开口，陈诺自然而然换上运动鞋等在门口，王清瑶把要说的话咽下，问她，“那你怎么回来？”

    陈诺脚尖在地上叩叩，活动着踝关节，一脸困惑，难道自己是小孩晚上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不成，“才九点，走回来不就好了”

    临到学校王清瑶忍不住问，“怎么不考驾照？”

    “麻烦嘛，考了不买车就浪费，有车以后出去玩就要当司机，停车位、油费，多累”，陈诺一一细数，完全不顾驾驶位上的人脸色变差。

    “所以我就该给你当司机？到底谁送谁”，说罢关上车门大步朝前走。

    陈诺自知失言，忙跟在她屁股后头，“以后我包接送，我们打车，绝对不累到你”

    停车场离宿舍近，转过弯，已经能看到楼房灯火通明，衬得自己身边过分安静，“你那个学……那个男的，还有没有再sao扰你？”

    “他敢”

    今晚雨停得早，石板路半干，坑坑洼洼的还有积水，鞋踩在上面，啪嗒啪嗒响声格外清晰。

    草丛里蛐蛐此起彼伏，偶有几声蛙鸣，叫得陈诺隐隐焦躁，还不等她想到再说点什么，女孩转过头来，“今天挺开心的”，她倒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后退，脚步踩在陈诺影子上，“想要我怎么谢你呢？”

    陈诺纳罕，“你喜欢就多来玩，说什么谢不谢的”

    “过时不候”

    陈诺看着面前忽远忽近的笑脸，把拳藏进兜里，鬼使神差说，“要不亲一下吧？”

    “变态你！”，不等她辩解，女孩嗖地转身，留她一个在原地。

    王清瑶径直往楼里走，陈诺犹豫间见她上了楼梯，咬咬牙赶了几步跟在她后头。

    “阿姨，我朋友来串门，一会儿就走”，女孩扬起甜美的笑容，在宿管阿姨面前装得十分乖巧。

    阿姨刷着短视频，嘈杂夸张的背景音乐透过手机传出来，她和王清瑶打招呼，听得出心情颇好，嘴里照例念叨，“男生不准进啊”，探出头朝后面望。陈诺眼尖，立刻认出熟人，笑着上前，“刘阿姨，好久不见，是我，小陈”

    看得出来有那么几秒钟阿姨试图在脑海里搜寻陈诺的样貌，也不知最后到底认没认出来，反正阿姨煞有介事朝她点点头，“小陈啊，难得见你，今天过来找朋友玩？”

    “meimei”，陈诺指指王清瑶。

    “朋友”，手臂被女孩不轻不重掐一下。

    阿姨的视线在手机和两人之间摇摆，最终挥挥手放行，“这次就不用登记了，熄灯前要下来”

    “你同学睡了么？会不会打扰她们”，陈诺跟着上到三楼，在旁边等王清瑶开门。

    “她们睡得没那么早”

    打开门，靠门口的女生没料到有陌生人来，陈诺打招呼，她小声回答，脸恨不得埋进书里。待在自己宿舍，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面对突然到访的陌生人，显然感觉局促。

    陈诺也不好再同人家搭话，走到王清瑶桌前，本以为女孩性格随心所欲，说不定桌上会摆满淘来的不知名手工装饰，不成想收拾的清爽，只有笔记本电脑，书整齐摞在书架上，一丝不苟。

    床上卡其色的条纹三件套，普通白色蚊帐，水母抱枕靠在床头，再多余就没有。

    完全想不到的简洁风格。

    陈诺在宿舍转转，新宿舍楼比她们以前住的要宽敞，自带洗手间和空调，不需要挤公用卫生间。她走到阳台，撞上穿睡裙的女生，顶着鹿角发卡，像是刚洗完澡出来。

    女生疑惑的开口，“你是哪位？”

    “她jiejie”，陈诺指向端着纸杯过来的王清瑶。

    “朋友”，腰上被十足十力道拧了一把，陈诺蹦出老远，龇牙咧嘴揉自己腰，见女生桌上散着几张驾校的广告，假装没事发生般闲聊，“小同学，你准备考驾照啊？”

    女生尴尬地挪挪脚，一时不知该站还是该回床上。王清瑶若无其事把水塞进程诺手里。三人挤在阳台门口，陈诺连忙两步跨进宿舍当中，水小小喝一口。

    她余光瞅见门边座位空空，另外那名女生不知何时已上了床，心里盘算着自己也该回去了。

    “嗯，是的”，女生拘谨地拉开自己椅子坐下，“我打算这个月报名，过了科一以后下个月放假刚好练车”

    “听说练车很辛苦？”

    女生规规矩矩，看起来过分的好脾气，“听瑶瑶说很容易晒黑，我准备买件防晒服”

    王清瑶瞪着程诺冷哼一声，“光会问，问了又不主动，有什么用”

    陈诺不声不响权当没听见，朝两人挥挥手权当道别，溜出门去，半杯水还端在手上，小口小口边走边喝。

    天上星子水洗过一般透亮，连同夜空也变得不再晦暗。

    啊，脚步顿在原地，“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半晌跳出“过时不候”四个字。

    纸杯悻悻丢进垃圾桶，往回走的步伐称得上遗憾。

    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点评软件，慢慢往下滑。

    也不知道天文台会不会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