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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N

    “莉莉,和小蒋聊的怎么样?他真人肯定更帅吧[龇牙]!”

    “mama看人不会出错的,小蒋看着就靠谱 你爸也说他看上去人不错。”

    “总之你们就交个朋友吧,交个朋友![微笑]”

    手机一直嗡嗡作响,拿起来一看就是mama的消息,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并不打算回复,不然到时候她看到又能说我个半天。

    我的床上睡着这间房子里第一次拜访的客人,他精疲力竭地侧躺在我的枕头上,在这个根本没有温度的天气里冒着细密的汗。

    客房没有收拾,冰冰冷冷,空空荡荡的,如果让客人贸然躺进去,是主人的失职。

    我拿出蒋旭阳给我的耳温枪,把动作放到最慢,这样空气里只弥漫着“窸窸窣窣”衣料和皮肤摩擦的声音,微乎其微,不会扰了客人的休憩。

    滴——“37.3度” 绿色的屏幕和平缓的电子音告诉我病人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只需要继续看护。

    耳温枪和很多东西放在一个我从市三医院带回来的小药箱里。

    里面有酒精棉片,碘伏,大大小小码得整齐的面片,一罐一罐白色的小药片附随着一长串的食用说明,长长的Omega专用针头,还有一些退热药。

    他眉头一直皱着,就连眼角和鼻头的痣都皱皱巴巴的。

    不知不觉的我开始哼一些没有音调的歌,就像小时候爸爸哄我睡觉那样。客人的呼吸这才开始变得平和,他紧紧抓着枕角,如一株没有支撑的藤蔓。

    我躺下来,默默地把头压在林桉发丝的最后涉及到的领域,他的头发出奇地多,现在这样全散落下来,摊开在我刚换的蓝色床单上,我的床仿佛是蓝天被绵长的柳树枝桠覆盖住了。

    林桉的病历单总能被我看见,一次是他主动给我看的,一次是别人逼我看的,这一次是我无意为之。

    林桉的病历单上如同五年前那样,写着他的性征,他的信息素不感症。只是现在的病历单上已经不再是医生那潦草的签名,更换成了长长的如发票一样的纸片。

    林桉报销了很多东西,上面写着他因为流产而不能再生育,注射过量信息素抑制剂导致的信息素加剧紊乱,还有好多好多,我拿着那张病历单,怎么也翻不完,那种无措像是好几个月后第一次去超市,整理那些家里缺少的东西,理着理着,就写了长长的一整条购物清单。

    我拿着病历单在医院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找蒋旭阳。

    明明上次跟着秋甜的指引,我很快就在弯弯绕绕的长廊里,精准地寻到她的病房。

    而蒋医生的办公室在“市三医院”这所白色迷宫的终点,每一扇原木做的门都极尽相似,整整齐齐。

    我趴在墙上,努力搜寻着“蒋旭阳”这三个字。

    值班的护士以为我是一个需要急救的病人,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只是在找人,在找蒋医生,她说医院里有很多蒋医生,精神科有蒋医生,妇产科有蒋医生,问我找哪一个?我说我找蒋旭阳。她说你找他有什么事,你应该是个Beta吧,挂号了吗?他说我脸色好差,如果身体不舒服应该去急诊才是。

    他还是给我指引了方向,不过也不用他指引了,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我自诩和他没有深交,我却熟悉他如黑夜一样能够把所有人吃进去的身躯,在一段时间里,那是我忘不掉的鬼魅。

    林桉被洪铭拉住手腕,他看起来乖顺,听话,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漂亮的花瓶立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可我却看到了,他身上的裂痕,不是瓷砖的纹路反射在他身上的阴影。

    “就算你是他的伴侣,你也不能强制他!”蒋旭阳已经换上了白大褂,他把手放在洪铭的胳膊上,似乎是急切的希望分开洪铭和林桉。

    “我不认为我要听一个违背AO结合天性的医生的话。”洪铭比蒋旭阳要高,他微微垂眸,对于走廊上的所有人都是一种蔑视,包括我和蒋旭阳,包括林桉。

    “你根本不遵循病人本人的意愿!”

    “我难道还不知道我妻子的发情期需要谁?”洪铭把蒋旭阳的手粗暴的拿开了,拉着林桉就准备走。

    有什么东西,促使着我,逼迫着我,我的脚又向五年前那样发麻,我本能地希望逃避,直到林桉转头。

    我看到林桉的眼泪,他的泪水小部分流向脸颊,喂给他眼角的痣,大部分纷涌而至,流到了我心里。

    他们冲刷着我。

    “不要!!!”

    我把林桉夺了回来,他摇摇欲坠地倒在我怀里,他叫我“莉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全从不知名的角落里蹦出来,砸落在他的脖子上。

    我把那些生理盐水从林桉身上擦去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很烫,几乎像是从火炉里拿出来,要把我灼伤。

    洪铭愤怒地青筋暴起,他大步走过来,他狠狠地拉起依靠在我身上的林桉。

    “这是我的Omega,只有我能帮他渡过发情期!”

    林桉就像是一只快要被撕碎的布娃娃,横亘在我和洪铭之间。

    “你他妈给我放开!”我生平第一次发出这样,尖锐的,没有克制的声音,仿佛一个没有神智的疯子,我狠狠地用我的指甲掐着洪铭抓林桉的手,几乎要把他掐出血。

    洪铭像是不知道痛一样,怎么也不肯放开林桉。

    而林桉的脸色很白,很痛苦,我记得的,这是他发情期信息素不稳定的症状,五年之前他就在我面前发作过。

    我知道现在让林桉缓解的方法就是放开他,让他去洪铭那里,去标记他的Alpha怀里,让拥有着大量信息素的犬齿穿过他脆弱的腺体。

    可是那些病历单,就好像林桉无声的哭诉,他在告诉我他并不好,一点都不好。

    “墨小姐,请你放开我的Omega。”洪铭冷着脸,阴鸷地又把林桉拉近他。

    “好疼……”一直昏迷着的林桉忽然嘴里喃喃着,他的声音沙哑,几乎要听不见,但是唤醒了一个几乎要失去理智的Alpha的魂。

    洪铭的手松了松,我趁机把林桉揽到我怀里。林桉比我高那么多,但此刻却像一张纸片一样,轻飘飘地靠在我身上。

    蒋旭阳挡在了我和林桉的前面,隔开了这场Alpha和Beta的斗争“洪先生,林桉是你标记的Omega没错,但是他也是个人,他有权利决定与你共度发情期与否,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违背Omega的个人意愿了。”

    洪铭的脸色一沉,似乎是很不满意蒋旭然的说法,但还没等他反驳,就被蒋旭然的另一颗炸弹给击败。

    “而且,你和我学长在国内没有合法的结婚证明,在法律上,他不算你的伴侣。”

    我一下子看向林桉的左手无名指,上面仅留下一圈淡淡的戒痕,似乎是很久没有带过,又像是带了一会儿紧巴巴的戒指摘下后,留下的充血的勒痕。

    闪烁的钻戒早已经不见踪影,只是我一直没有注意。

    洪铭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原本硬朗冷漠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

    他咬着牙,问背对着他的林桉:“林桉,你需要我的,对不对?你爱的人是我,只有我能帮你!”

    “你怎么可以骗我,你说了下个月就去办手续的!”洪铭像一头被捕兽夹狩猎到的野兽,他愈发疯狂的挣扎,针就刺得越深。

    林桉背对着他,完全靠在我的肩头上,我只能感受到他的发丝摩挲着我的脸颊。

    洪铭喋喋不休的,并且不停地逼近我们。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医院里的信息素感应器不停地发出警告,原本冷清的医院一下子变得沸反盈天。

    “林桉,你的发情期怎么办,淮淮怎么办,林桉,淮淮还这么小,他不能没有你,你难道想让他和我一样?和你一样?”

    我觉得他纯粹是疯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拿孩子做砝码!

    他一步步逼近,警报声音愈来愈响。小蒋的声音沉没在这尖锐的声音之中,我只能分辨出个别几句——“不要再释放你的信息素了。”

    “林桉,我答应了你,你也得答应我啊。”洪铭沉痛地低吼着,林桉随之一颤,但是在胡乱抓住我的衣角之后回归平静。

    林桉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我裙子的小角落,他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全部发红,仿佛一只在温水里煮的半生不熟的虾。

    忽然的,我的手背湿乎乎的,上面尽数流淌着林桉的泪,他轻微地颤抖着,颤抖着。他似是无法再控制自己了一样,用泪水锤炼着我手上的血管。

    “我不爱你”

    林桉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这片嘈杂的声音,一下子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其中那个矗立在警报器之下的男人受伤最重,他急速地萎缩,瘫倒。

    他大喊,不可能的!我们是命定之番!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林桉!五年!五年!

    蒋旭阳带着一批医生过来制止了洪铭,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压住那只落败的困兽,蒋旭阳拿起一个针头很粗的注射器,一下扎进洪铭的腺体里。

    他轰然倒塌了,我第一次看见一个Alpha的崩溃,或者说是自发的崩溃,上一次他因为求而不得被众人压倒在实验室门口时,他还在不停挣扎,这一次他仿若一潭死水,沉没在医院白色的海洋里。

    林桉在彻底昏过去前,最后对我说的话是,“莉莉,我好累,能不能带我回家。”

    我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