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霞

    风清日和，花木薰芳。

    嵇芾隔窗感受到初夏之明媚，离开寝阁病榻，到前庭散步，疏散筋骨。仍有些虚弱，但暖阳晒在身上，猫儿一样舒愜。她甚至觉得热，脱下绿花半臂，交给侍婢。

    女官不可，“会着风的。”

    她如若不闻，任性起来，还是很孩子气。

    迎霞院在迎阳湖畔，共三进，四十几楹屋，后庭为独立花园，是西苑十六院中较大的一座。

    嵇芾是元和二年末迁入此院的。

    彼时，她第二次流产，元和恼她不小心，不珍重皇嗣，有禁足思过之令。嵇芾提出到豢彘院，却被送到这里来。

    起初，她觉得这里华丽、轩阔、崭新，做监牢不相宜，渐渐才意识到，这原是元和为她筑的金屋。许多房间包了软壁，铺着厚厚的地衣，配色童真谐趣，分明是育儿室。元和大概想和她生很多的孩子，住满整个院落，难怪见她接连流产，会大发雷霆。

    好在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晋封她为昭仪。

    元和也觉得迎霞院人少屋多，过于冷清，便教掖庭织室、暴室、酿造室、琅嬛室等轮流派一组奴婢入驻此院外庭，迎霞院从此人气充盈。嵇芾心情大好，旁观她们工作之余，有时也插把手。最近一次流产，便是捣练引起的。

    想是怜惜她出血剧，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元和没像上次那样发火，对她极尽温柔。

    这一日，是虀酢室的几个小女奴在渍青梅。

    嵇芾一边帮她们撒盐，一边听她们叽叽喳喳，交流最新宫廷八卦。郗长公主又要出降了，新婿是才得胜还朝的曾少君，已受封澶侯。天子还给公主赐了汤沐邑，就在相邻的相州。只是澶侯出身行伍，想来十分粗旷，不如覃碧虚白皙貌美。

    嵇芾不由得想，招讨军还朝了，那宇文仝也应当回来了。有封侯未？也会尚公主吗？

    小女奴又谈起被俘的“申太子”。元和遣见过申太子的旧人去辨识，有的以为真，有的以为假。新近邺王、徐王上书，请求到雒邑来参与分辨，免得万一是真，被元和当作反叛误杀。

    嵇芾想，这二王多半是想捣乱的。若他们认其为真，元和当如何？把那个“申太子”当太兄供起来吗？

    正胡思乱想间，豢彘院一个小奴来报：人彘久不见她，忧思彷徨，懒进饮食。也是，几个月不露面，戚伯伯自然挂怀。嵇芾遂乘了羊车，往豢彘院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