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业障.中

    病房门口，万恬发着呆。

    她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先问为什么吃那么多止痛药，还是先问为什么抵抗治疗？

    很痛吗，很难过吗，为什么不说呢。

    她只知道赛场上万众欢呼的风光，却忘了昂贵的东西都以青春为代价。

    那支烟到现在还没抽，从前烦心的时候她都跑去跟看门大爷卷旱烟，现在只能干嚼泡泡糖，草莓味竟然嚼出些苦涩来。

    她深吸一口气，取掉了鼻腔里两坨纸，借着玻璃的反光整了整衣领。

    还行，鼻孔没怎么撑大。

    她推开门，老谢和万煜正在吵架。

    “...在这样下去你还没面世就要退役了！”这是老谢。

    “那就退役。”这是万煜。

    “你开什么玩笑!”

    老谢气的满面通红，胡子一抖一抖的，rou秃秃的脑门像是煮熟了的红皮鸡蛋。

    “你是这近三届选拔出来最好的四分卫投球手，NFL麾下六连冠的明星球队已经属意要签你!   明年的超级碗国际联赛你就是第一个亚洲球手，现在退役，你这是...这是自掘坟墓!”

    老谢绞尽脑汁想了个不伦不类的成语，但万煜不为所动：“违约金我会付。”

    “这不是钱的问题！”老谢大吼，“...是，但不全是！这关系到...哦！万小姐，你来了！”

    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大步走过来，把万恬拉到一边，小声且快速的说：“您得帮我劝劝他，他绝不能退役！这是他的前程，是球队的前程！”

    万恬被那只毛手抓着胳膊，底气不足：“我...我跟他谈谈吧。”

    这个魁梧的斯拉夫汉子怪叫一声，抓住她的手臂，像转打水杆那样猛摇，十分激动：“请务必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他一定会听jiejie的话的！”

    万恬苦笑了一下。

    “可千万要尽力呀！”   老谢眼神炯炯，“他肯定听你的话！”

    万恬抓了抓脑袋：“行，我尽力。”

    老谢拿了外套离开，把时间留给两姐弟，关门时万恬还听见他嘟囔：“莫斯科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国...”

    室内静下来。

    她一进屋子就是一股冲鼻的酒香，万煜能从那熏熏然的味道里闻出欢愉的痕迹。她大概是跟男朋友正同床共枕吧，喝了很多酒，吃了丰盛的晚餐，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因为他这个煞风景的弟弟从被窝里爬起来，半夜冒着寒风赶来。

    谁会喜欢这样的弟弟，难道不是大声抱怨，指责他扰了好时光？

    他不想听万恬嫌弃他，所以抢先开了口。

    “你回去吧。”   他垂下眼睛，“教练自作主张打的电话，我没什么事，他们都容易大惊小怪。”

    难道不想她来吗？

    万恬局促得搓了搓手，感觉自己像黏胶板上的苍蝇...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你干嘛？”   万煜问，“不回去玩了？”

    玩个屁啊臭小子，你都病成这样了我怎么走...她是真以为万煜雷声大雨点小，他看起来除了脾气暴躁，真跟健康人没什么两样，她原本想着等出院了给弟弟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孩子是不是叛逆期反刍什么的...

    骂起人来嗓门还那么大，十个扩音喇叭也嚷不过他，谁能想到快残废了啊。

    这话说出来万煜肯定又要嚷嚷，骨头坏了又不是变哑巴了...

    她一个人想着事，没顾上回答万煜。他锲而不舍继续赶人：“走啊，都说了不用你来，姓周的是不是在楼下等你呢？”

    万恬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啊？”

    万煜噎了一下，偏过头：“...你撒谎跑出去的机会，别浪费了在我这儿了。”

    万恬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她下意识想摸摸他的头，万煜没躲，那头刺毛出乎意料的柔软。

    她有点看不懂弟弟了，难道这就是成年后的叛逆期？

    她拿起颗苹果慢慢得削，思考着谈话的开端。

    退役其实也挺好的？她看过橄榄球比赛，肤色不一的壮汉们在赛场里拼了命的冲撞，头破血流，就为了争抢一个球，球飞来飞去，人也飞来飞去...

    但这种在她看来野蛮又暴力的运动有着她不了解的体育精神，还有万煜的梦想，他从小崇拜汤姆.布拉迪，和那个世纪盛会般的赛场。

    她出着神，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血珠溢涌。

    万煜皱起眉：“别削了，我不爱吃苹果。”

    别胡说了，臭小子，你小时候最爱吃苹果，还只吃我削的...

    ——

    小剧场（无费）：

    万煜（年幼版）：jiejie，削个苹果吧。

    万恬（年幼版）：昨天不是说再也不吃了吗？

    万煜：昨天是昨天，今天又能吃了。

    万恬：真能吃吗？（喂到嘴边）

    万煜：（强忍反胃）能吃，jiejie削的我就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