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到新世界
我是逆水寒手游里的一名血河玩家，名叫叶归鸿，身份是三清山叶哀禅的小徒弟。我有疼爱我的师兄叶问舟，有照顾我的师姐叶雪青，有保护我的竹马月牙儿。 但其实……我也不算是真正的玩家，而是玩家在游戏中创造的角色而已。 玩家创造了我，虽非我“血缘”上的父母，却是我“存在”意义上的父母。我知道我的玩家是一名女性，一直在心底称呼她为“干娘”。 干娘每隔数日就会来看望我，那一段时间，我只能乖乖听干娘的话。她让往东，我决不能往西。好在干娘审美正常，给我一身正常的打扮。干娘也不爱打架，免去我许多皮rou之苦。 干娘不在的时候，我就可以放飞自我了，去酒馆喝酒划拳，去塞外考古，去比武场斗武，去湖边弹琴，去金明池跳舞，亦或者骑着一匹马，走遍大江南北。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干娘上线时迅速换回之前的打扮，跑回之前干娘留下我的地方。 你说，我讨不讨厌干娘呢？如果没有干娘，我岂不是很自由？ 其实是不讨厌的，我对干娘还颇为亲近。毕竟，我是被干娘创造出来的啊。 离开干娘的自由之所以快乐，是因为我还知道干娘会回来。可如果干娘再也不来了，我和被人抛弃也没差别了。 干娘在这个世界里，最喜欢的还是探索、剧情、身份、好感和庄园。其他还好，唯独在“好感玩法”上，我很是尴尬，却不敢让干娘知道。 干娘经常安排我与侯爷方承意同游。 不得不承认，侯爷的确很帅，看上去风流倜傥，每回他扇扇子，我都聚精会神看很久，只觉得他一举一动潇洒快意极了。 可即便如此，我与侯爷也并不熟。 我知道，侯爷很大方，见我穷，直接送了我一匹马。他还很毒舌，一边说我傻，一边又好心帮我省了一笔假画钱。不仅如此，他还替我指点了画作，让我受益匪浅。 但我们确实就没有更深的交流了。 侯爷待我好，只是因为我是神侯府的一员，他要平衡势力而已。 这让我感觉，他与我的交往，都是他的手段。故而，即便我对他好感不错，但心里仍然将他归为外人。 可干娘不这样想，她对侯爷很狂热。 每次，我都要硬着头皮按照干娘要求给侯爷带礼物。侯爷早就练成了一副面具，我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开心，反正我内心很尴尬。 不仅如此，干娘竟然还在侯爷身上乱戳，看得我几乎昏厥过去。还好侯爷没发脾气。 干娘也是太大胆了，侯爷身上哪里都要摸摸，每次我听到侯爷“嗯？”一声，心里都直打退堂鼓。 这还不够，最社死的是，干娘还要求我与侯爷共游杭州…… 太尴尬了。 我多么希望，每次同游都是一样的开始，一样的经过，一样的结束。这样，将同游当做走流程，我内心会好受点。 可是，干娘拿出了相机，不停催促我换位置，要给我和侯爷拍一些奇奇怪怪的照片。 我的天…… 我尴尬得身上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我不止一次举着伞，“深情”地望向侯爷。某一瞬间，我感觉侯爷也是同样尴尬的心情。 我和侯爷都是男的啊！！！！ 干娘似乎也很遗憾，后来不止一次带着我在无根门前晃悠。 那时，我听着其他少侠的惨叫声，瑟瑟发抖。 干娘最终还是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允我进了龙门客栈。因为她觉得龙门客栈很帅。 不过，我与侯爷同游杭州的命运并没有改变，甚至更加坎坷。 我已经渐渐熟悉了和侯爷尴尬的相处方式。但是那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时，我正与侯爷同游杭州。忽而，天地迸裂…… 我依稀听到干娘一声怒骂：“c，垃圾优化，vivo x90都带不动你？！还异常崩溃？！逆水寒去死吧！” 世界的震动越发强烈，我只觉得全身剧烈疼痛，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我知道，这是游戏出问题了。其实，只要大世界的根源不出差错，我就不会死。但这次，我实在是太疼了，似乎要死去一般。 我痛苦蜷缩在地，可地面也很快湮灭了。我在虚空中坠落，感觉自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干娘的声音随着世界崩溃而消失，周遭景色都化为代码，又逐渐消失，就连侯爷也逐渐透明。 我依稀看见侯爷的表情有一丝变化，我痛到无法分辨他表情的含义。 但想来，侯爷应该是安全无虞的。毕竟他是核心npc，身上重重保护，最为安全。可我却不一定了——我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对这个游戏世界一点也不重要。毕竟，这个游戏里，有千百万个三清山“小徒弟”。 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忽而侯爷抓住我的手，将我向远方一丢。虚空中白光一闪，将我吸了过去。 身体仿佛被扯开，又被揉成一团。 我彻底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 熟悉的摆设……是在神侯府。 我没死？ 下一刻，我的脑海里涌入许多碎片记忆。依稀是一个小女孩的经历，那个小女孩竟然也叫叶归鸿……还有一款游戏，名叫《遇见逆水寒》。 我浑身一震，匆忙伸手往胯下一摸……有根儿，还是男的。 我又跑到铜镜前观察。剑眉星目，英气勃发！还好还好，还是自己的相貌。 那……记忆里那个女孩是谁？是《遇见逆水寒》里的角色吗？她……生出了如我一般的意识吗？她在哪里？ 一切不得而知。 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我之所以还活着，离不开侯爷那一甩。 可我该如何回去呢？ 我毕竟不属于这个遇逆世界，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是侯爷把我甩来的，那么，回去的法门……是否也在他身上？ 在他身边等待这个世界崩溃的时候吗？可若是这个世界很稳定，又该如何？ 如果……回不去了，又该怎么办？ 我有些苦恼。 不过……侯爷的恩情，总归得报的。 我离开房，正好碰上金剑练剑。 “公子，你醒啦？” 金剑的样子，看上去很自然。似乎，我的出现，并不让他惊讶。 “金剑……你……你知道我怎么了吗？” “叶公子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金剑有些疑惑。 奇怪，难道……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啊……不……月……无情在吗？”我又问道。 “公子现在不在府中……去六扇门了……酉时回来……”金剑道，“叶公子，你要找公子吗？” “不……暂时不用……”我还没做好准备来面对这个世界的月牙儿。 “那……你见过一个小meimei，那么高，眼睛圆圆的，很可爱的，你见过吗？”我又按照自己记忆里，比划了一番。 金剑摇摇头，忽而笑道：“叶公子是不是梦到小美人了？” “胡说？！”我猛地变了脸色。金剑竟然也打趣起我了。 “叶公子先是问别人，自己怎么了，而后又询问小姑娘，可不就是春心萌动？是不是做了……春梦？”金剑不依不饶。 我有苦难言。正不知该如何反驳，就有小童提了食盒过来：“叶公子，请用膳。” “我饿了，先去吃饭了。”我匆忙离开。 金剑在院子里笑呵呵。 我回房，一边用膳，一边拿小童套话。 小孩子果然好骗得多，很快就被我套出不少消息。令我惊讶的是，那个小女孩，竟然不见了。大家记忆里，从一开始，就是我。 我就是叶归鸿。 我似乎……将那个小女孩顶替掉了。 在众人印象里，我已经下山来到神侯府很久了，而且身上有奇怪的病，有时候平白无故失忆，但有赖神医调养。 最近，我又忘记了许多事，中午时，赖神医刚为我调养过，大师兄又为我买药去了。事后，月牙儿也来看望过我。 我叹了一气。明明记忆里，那名小女孩是他们的师妹。难道……她真的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我想起她逛过汴京。万一……万一城里有她的线索呢？ 我休息片刻就上了街，寻找那名女孩的蛛丝马迹。 我循着记忆，去她去过的地方，挨个询问路人和商贩，是否见过这样的姑娘。 我工艺还不错，画技尚可，在之前世界里还为张先生采风画画。因此，我又画了一副女孩儿的画像，询问那些路人，可曾见过这个女子。 可大家对那女子都没有印象，反而记得我。 我有些惶恐。 我顶替了她，那我还能回去吗？ 对于原来的世界，我说不上有太多的别样感情。毕竟不管是那里，还是这里，景观都一样，连人也一样，都是逆水寒的大宋世界。可是……可是我是从那个世界诞生的，那才是我的家。 干娘虽不喜欢社交，但那里有许多和我一样的角色，在玩家们下线后，我们玩到一起，开心，快意…… 两个世界，我分得清。 夜色四合，我在汴京街头有些茫然。 人群熙攘，他们的喜悦我却无法共情。我独自离开，越走越偏僻，似乎这样一直走下去，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凉风吹落枝叶，忽而有黑衣人涌出，将我团团包围。 “玉符呢？”那黑衣人道。 什么玉符？没印象。 “让开。”我握住自己的长枪。 战斗一触即发。 我一番厮杀，很快冲出重围。 他们人马越来越多，显然早有准备，也不知是何方势力。可我确实不知玉符之事。 我不想将这些人带到神侯府去，只能先躲入一隐蔽之处，想甩开他们。 然而，林中，竟有一名神秘男子，抱着一把剑。 同伙？还是帮手？ 我能感觉到，这个神秘男子很强。 我站定，那些黑衣人也围了上来。 “受死！！” 哈，明明刚才还要玉符，现在就要我死了。 既然如此，没什么误会好说的，杀就是了。 我提枪又与那些黑衣人战作一团。 我砍得手都麻了，那些黑衣人却还有许多。 忽而听得剑声清越，那神秘男子出手，不过片刻，黑衣男子都倒地不起。 我将长枪提在手中，仍是防备的姿态：“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神秘男子向我走近，我也不惧，直直看向他。 似乎在哪里见过…… 有点相似…… “跟我走。”那男子道。 “为什么？”我问道。 他看了我半晌：“你又忘了……” 我不说话。 “罢了……你会跟我一起走的。现在，不急。” 神秘男子向我丢来一只骨笛：“笛响，我现。” 神秘男子离开了。 我摩挲骨笛：“燕无归……” 好熟悉……不记得了。 我又低头检查那些黑衣人。 到底是何方势力，讨要玉符做什么，又为何要杀人灭口？ 我翻出一个盒子。似乎需要什么东西才能打开。 玉符……我仔细检查了身上，倒是有一个玉佩。难不成……二者当真有关？那些黑衣人没抓错人？ 这个女孩儿身上还发生了什么？ 记不得了。 我尝试打开密盒，得到一封信。 机密。 我将信收好，转身离去。 回到神侯府，看见了叶问舟。 这里的他，与那里的他，一模一样。 对于大师兄，我其实……心里很依赖。毕竟，无数次依靠大师兄教我的技能逃出生天，实在是…… 如今看到他，尽管是这里的他，心里也涌起暖意。 “药煎好了，还有……莲花酥。”师兄笑着看我。 “师兄真懂我！”我高兴起来，举起药一饮而尽。 又皱着脸将莲花酥塞进嘴里。 “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叶问舟笑道。 “师兄……”我只觉得鼻头一酸，抱住师兄，“想你了……” “吃到好吃的，就想我。没吃到好吃的，就把我忘了？”叶问舟打趣。 “怎么可能！一直记得！”我道。 只是……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我又想起师兄为我种葡萄，在葡萄架下睡着了。那时候，我都不敢惊醒他，只觉得他太累了，想让他多睡睡…… 想回去。 我又与师兄打趣了一番，担心师兄为我奔波买药太辛苦，又催他离去休息。 夜晚，躺在床上，我想到了那封密信。 这个世界的发展，似乎和那个世界并不完全一样。 这个密信……我是看不懂的，想必和境外势力有瓜葛。 可是……密信又交给谁才好呢？ 月牙儿是值得信任的。可他看上去很忙…… 师兄……还是别把他牵扯进浑水了…… 侯爷……侯爷看上去挺闲的，而且以他为人，定不会放过那些贼人。 似乎方承意是个比较合适的人选。 正好……看看在他身边能否找到回家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