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曲/Singing in the 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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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夏日] 都银虎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韩诺亚轻巧地落到地面,抬起下巴向正在翻墙的都银虎点头示意后整理好衣服走去街角。 原来星辉高中的学生会长也爱玩逃课这一套吗?空气中好像还残留了一些韩诺亚身上的奇妙味道,他低头揉揉鼻子,这才懊悔地意识到自己胸前名牌还没被摘掉。 跳下高墙,拍掉裤脚上灰尘,都银虎顺着夏日里窄窄的街道漫游。刚转过街角,便看到韩诺亚走进一间琴房,他悄悄跟在韩诺亚身后踏入相同的门槛,拾起掉在地板上一本旧乐谱。 黄昏照得韩诺亚身上裹了一层光晕,修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中滑动。都银虎呆呆地听着,再眨眼已是一曲终了。窗外吹来轻柔晚风,他闻到熟悉的香味,于是放下装模作样握在手里的乐谱,向前走出一步提出了问题: “学长,你的洗衣液是什么牌子?” 韩诺亚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睁大眼睛望向都银虎,虹膜在日光灯下闪耀,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眨眨眼笑着回答:“哦,你是说祖玛珑的味道吗?” “哥的衣服上闻起来……还挺香的。”都银虎挠挠后颈,那几撮黑色发丝被他缠在手指间打成死结。 “是香水呀,不是洗衣液。”韩诺亚低垂着头,拂过钢琴上早已聚成堆的划痕,他侧过脸,好像是在努力憋笑。 短暂沉默之后只剩下手指翻过乐谱的轻微声音,风吹到手边,又带来一些树叶的沙沙作响,两人几乎是同时再次抬头打破这份寂静。 “因为有急事所以我才——”都银虎连忙解释。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韩诺亚打断都银虎的发言,压低声音托着下巴,他饶有兴致地望向都银虎,“要不要和我一组?” “朴教授的作业?”都银虎也凑上去,声音随之压低,两颗脑袋差点撞在一起酿成惨剧。类似果树的香味窜到都银虎鼻子里,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勇气,他突然激动地站直身体说道:“哥不会在邀请我去约会吧!” 韩诺亚撇撇嘴说,“你小子说什么呢?是外出取材,我打算去咖啡厅酒吧之类的地方确认表演曲目。” “是的!我是都银虎,请多指教。”他后撤一步,向韩诺亚行骑士礼。 “韩诺亚,很高兴认识你。”韩诺亚也站起身,递给他相同礼数。 幸运的是,或许是相遇的太过巧合,除了都银虎和韩诺亚,谁也不曾知晓校园里发生过这场小小的叛逆。相视一笑,一切都还是像从前那样平稳。 都银虎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韩诺亚这个存在的?答案已经沉入那段他仰望舞台上闪耀身影的模糊记忆中。 升入星辉高中前,他们也在同一所中学读书。班上同学对于韩诺亚的讨论让正值叛逆期的都银虎感到些烦躁——天才,生来就是做音乐的料,即使不是讲他的才华,也会谈论他的容颜。 天生金发碧眼吗?望向镜子中暗红的虹膜,都银虎决定漂染成一头白发,他也会变成人群中特殊的个体,也想被人称赞。他从仓库里翻出其实只学过点皮毛的吉他,像是在和谁赌气,放学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习,从简单和弦练习到更难的指法。 真正见面那天,都银虎还在想着兼职打工,攒钱买个新吉他或者物色点新乐谱的事情。儿时好友塞给他一张音乐演出的票,他没有多想就接到手里。 倒也不是什么多大的场馆,是个小型音乐厅,大约只有一两百位观众等待幕布拉开。开场的几首表演是经典中的经典,即使是对音乐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也一定听过。 最后踏上舞台的人是一位金发少年。他穿了身简单的白衬衣和藏青长裤,站在聚光灯下向观众行礼。少年坐在钢琴前演奏的纤细身影不可避免地吸引到都银虎的目光——他被舞台上那份情绪迷住了。 直到观众席开始鼓掌,都银虎才从音符中回神。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票根仔细确认上面的文字,这才发现那位金发的演出者正是“韩诺亚”本人。 “韩诺亚”这个概念,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逐渐清晰了,他的钢琴独奏在那段时间里变成了都银虎的主要旋律。 随身听里播放的是他演出的录音,兼职赚到的零花钱也分出一部分用来买下一场演出的票,下课后的日程除了练习吉他还增加了写曲——都银虎想要为韩诺亚谱写一首只属于他的钢琴曲。 第一次坐在前排的时候,他亲眼目睹韩诺亚只打在单边耳垂的耳洞。耳垂还红肿着,银质长耳链已经搭在肩上,在暖色调灯光下闪耀得像某颗行星。 于是那场演出结束后的深夜,都银虎也用针尖刺入了耳垂,皮rou被捅穿的那一瞬间有一点痛。指尖因为不熟练而沾上暗红血液,望向镜中身影,他低头含住了手指,都银虎相当满意左耳现在闪亮的样子。 再次见面,他在人群中努力探出头,等到的却是韩诺亚在本该独奏的时刻宣布暂停一切活动。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他追问过主办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韩诺亚本人对此不作出回应。” 都银虎想,也许是韩诺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原因吧。于是生活又回归原先节奏,无趣的课程和令人厌倦的打工,他还是会偶尔拾起吉他拨动一些音阶。 临近升学考试,随身听也收到柜子里锁上,枯燥黑白的练习题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只是班里再也没有讨论韩诺亚的人了,即使身处同一所学校,他们也没有再见过面。如果不是他还收藏着几张票根,恐怕会觉得自己只是沉溺在夏日绮丽梦境。 那首写到半途,本该献给韩诺亚的曲子被他夹在练习册里,连同那段记忆一起逐渐泛黄,落一个无疾而终下场。 [EP.2 秋日] 炎热的夏天晃眼间便过去,两个人约在湖畔公园。 “哥,来的好早啊。”都银虎背着那把音板布满划痕的木吉他小跑过来。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都银虎。”韩诺亚抱着两个纸杯坐在长椅右边,边看湖边风景边给都银虎递上一杯冰美式,他在头顶比划两下说道,“我记得你的脸。经纪人也说那个白色头发的家伙好像经常出现。” 都银虎挠挠脖颈坐在他身边,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道:“是的哦,三年前我去看了你的演出,说起来还是诺亚哥的缘故我才再次拿起吉他。” 韩诺亚笑着摇摇头,侧头撑着下巴,他那头金发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晃眼,“你带了吉他,弹给我听吧,都银虎。” 手指按住琴弦时都银虎犹豫了,他思考了很多首曲子,最后还是弹出那首三年前就被按下终止符的乐曲,大约一分钟后拨弦声便戛然而止了。 沉默半晌,韩诺亚还是问道,“这是你写的曲子吧,怎么停在一半?” “因为诺亚哥不再演出了啊,这首曲子本来是要写给你的。真的很可惜,哥是属于舞台的,重新开始做音乐吧。”都银虎转头看向学长怔住的脸庞。 捏紧手中的纸杯,韩诺亚关节微微发白。日光照在他身上染出一圈金边,那副秋日里漂亮模样大概会永远刻在都银虎记忆里无法磨灭。 他看到韩诺亚一字一句地说着:“都银虎,需要重新开始的人应该是你。知道吗,你不需要总是追在我身后的。” “那么,要和我一起做音乐吗?”都银虎抓住韩诺亚手腕发问,暗红眼眸闪过了一抹光芒。 “找你来做小组作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这首曲子很好,不要浪费,我们就在它的基础上补充吧。”他眨眨眼,脸上挂着笑意。 “好,诺亚哥。这首是吉他和钢琴的合奏,乐谱在这里。”他递给韩诺亚一张夹在吉他盒里已经微微发黄的草稿。 “吉他和钢琴啊,那么主次旋律交替着出现?”突然韩诺亚长叹一口气,他向都银虎坦白道:“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停止一切活动,抱歉。” “诺亚哥,不要说抱歉。”都银虎握住了韩诺亚被秋日晚风吹凉的手掌,他盯着学长眼角那颗泪痣,眼睛像小孩子一样发光。 日历一页页翻过,时间很快来到小组展示当天。都银虎抱着吉他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彩排时一切都刚刚好,现在他似乎又陷入了紧张情绪。 熟悉的果香味飘到都银虎面前,“银虎啊,打起精神来,要不要喝一杯我亲自做的蓝莓蛋白质奶昔吧?” “不用了诺亚哥,我没事了!”都银虎连忙拒绝,他宁愿去做三十组平板支撑,也不想再尝一口鸡胸rou被打成rou泥的口感。 “哦,好像轮到我们了。”韩诺亚踮起脚,从玻璃窗的缝隙里看到上一组已经开始收拾场地。他伸出右手,牵好都银虎还在发抖的掌心,听到报幕声后韩诺亚好像换了个人。 “走了,银虎。”都银虎看到了本应在舞台上持续闪耀的人,被那份自信感染,他也学着韩诺亚的样子转身朝向观众席行礼。 金发少年坐在钢琴旁数节拍,前奏旋律是吉他指弹独奏,两小节后主旋律从吉他独奏变成钢琴的轻巧温柔。没有人带乐谱,这段曲子他们已经排练过了无数次,主次旋律在这一曲中融合得十分恰当,音符将乐曲中隐藏的故事缓缓道来。都银虎的心脏怦怦跳动,直到观众席传来掌声他才紧握着韩诺亚手掌向观众致以谢意。 前往天台的台阶似乎也比平时少了很多,都银虎兴奋地跟在韩诺亚身后,讲出他偷看到的成绩单,“诺亚哥,我们两个的小组作业的成绩好像很好呢,朴教授给了A+哎!” “都银虎,我们分开吧。” 凛冽的风在秋日里吹散他那一头金发,他在天台一角吐出这句话,扭头便扔下都银虎走了。都银虎被沙子迷了眼,看不清韩诺亚表情,亦听不懂他话语中含义。 “等等,诺亚哥!”都银虎连忙推开门追上去,“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一起做小组作业的关系吗?” 那位学生会长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严肃的表情,韩诺亚清清喉咙,冷着脸将问题抛回去:“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我们就继续做搭档吧,不行吗?”都银虎几乎是在用撒娇语气请求。 淡蓝眼眸中闪烁着微小的光芒,韩诺亚点点头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一副计划得逞样子,“我想说恋人来着,既然银虎都说做搭档那我们就……” 都银虎冲上前捂住韩诺亚的嘴,“不行不行,不许说了,我们做恋人吧!不做搭档了!” “恋人要做,搭档关系也要继续做啊,银虎。怎么可以因为一时冲动抛弃之前的感情呢。”移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掌,金发学长语重心长地教导。 “我知道了,诺亚哥,我向你道歉……”都银虎向根本不是他造成的错误低头捂脸道歉。 “哎呦,不是责怪你,我是在陈述事实啊。”韩诺亚抬头看着都银虎那副受挫的样子继续施以韩氏煤气灯效应。哎呀,但是他好像快要哭出来了呢? [EP.3 冬日] 明明季节已经到了冬天,他们还是喜欢在天台上呆着。都银虎把他的外套搭在韩诺亚身上,两个人缩成一团试图在寒风中取暖。风呼啸着吹过去,即使被冻得瑟瑟发抖也没人挪窝。 “哥,过几天是高三生拍毕业照的日子吧。”都银虎坐在顶楼墙边上,他搓了搓冻红的手指,说话时吐出几团白气。 “是啊,明年春天我就离开星辉高中了。”揉揉自己搭了两件校服外套的肩膀,韩诺亚小声嘟囔着。 “等到诺亚哥毕业后,我们还能见面吗?”白发少年好像有些低落。 “都银虎,不要问这种问题。”韩诺亚捏着他的脸颊rou示威。 “啊,那诺亚哥给我一个亲亲吧。”他指着皱起的脸,被学长拽过衣领,一个简单快速的吻降落在脸颊上。都银虎立即捧着脸以示抗议,“不行的哥,不许用亲亲敷衍,我也想要舌吻啊!” “你小子说什么呢——”未说完的话语全都被都银虎堵住,青涩的初吻,说不上来是好是坏。韩诺亚只知道用舌头笨拙地回应,两人亲得像是要让对方就此窒息。 都银虎扯着韩诺亚领带,韩诺亚拽着都银虎脖子,没人先一步放过对方,应该也算是一种印象深刻。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野,嘴唇分开时还拉着可疑的口水丝,韩诺亚将它们全都抹在都银虎黑色卫衣袖子上。 都银虎小声抱怨着,“诺亚哥,这件衣服昨天刚洗的……”对方完全无视他的哭诉,只顾着从背包里找东西。 “银虎啊,看镜头。”金发学长掏出一部崭新相机架在两人面前。 对着镜头摆了几个姿势,都银虎转头向韩诺亚提议道,“照片也发我一份怎么样,诺亚哥?” “不行呢。”韩诺亚扭头憋着笑回答。 “为什么,诺亚哥发给我嘛!”都银虎正准备发动下一次的撒娇攻击。 “我选的是录像模式啊,银虎。”整个楼顶都回荡着他惊人的笑声。 “啊,哥真是的,快点按停止录像!”他试图抢夺相机,却怎么也够不着韩诺亚的手。结果就是都银虎一张也没成功删掉,十几张照片连同两分多钟的视频一直留在小小的储存卡里。 “话说回来,银虎一直是白色的头顶呢?”他倚在都银虎肩膀上打哈欠,手指提溜起几撮白毛,韩诺亚在发根看到一点点黑色。 都银虎意识到了什么,脸颊突然红到耳根,他磕磕巴巴地向学长解释道,“因为哥是金发啊!” “这也是我的缘故?快如实招来。”韩诺亚支起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也想变成像诺亚哥一样厉害的人啊,所以头发一直漂染成这样,耳洞也是因为哥那天戴了耳链……”灰白色脑袋小声交代出了事件真相。 金发学长若有所思地盯着都银虎耳朵上那两只银耳环,好像有什么坏心思在他脑袋里酝酿——都银虎被他的坏笑吓得后背直冒汗。 “我们银虎已经做得很好了,将来一定会变成优秀的人。”韩诺亚收起他脸上有些不怀好意的神情,他微笑着揉乱都银虎柔软蓬松的头发,语气温柔又一本正经,像是吐出了一句预言。 “那么,哥手上的戒指呢?”都银虎侧着头,也向学长提出了问题。 韩诺亚抬头看向冬日里发白的天空,叹出一口气,“这个是家里安排的,是父亲母亲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要别人设定好的未来。” 认真程度大概是百分之百,都银虎抓紧韩诺亚的手掌提议道:“诺亚哥,毕业后也和我一起做音乐吧!” 金色发丝被寒风吹乱,学生会长在冬日浅金色日光下笑着答应了都银虎的请求。他点点头,眼睛笑得弯起来。 “好啊。午休快要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EP.4 春日] 都银虎坐在树下长椅歇息。空气里还带着寒意,去年冬日里好像死掉的树如今也有绿色嫩芽挂在枝头随着风摇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都银虎开始确认工作信息——待会儿他在LIVEHOUSE有一场演出,明天要去工作室作曲,后天还有录音指导工作。 他看着大楼间霓虹灯的一抹蓝色,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学生时期的初恋。从六年前的春天到现在,韩诺亚一次也没联系过他。都银虎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快忘记那张年少时心动万分的脸了,实际上却是每当闭上眼睛韩诺亚的脸就会变得更加清晰,在清醒梦或是在白日幻想中,他们还是会经常见面。 毕业典礼当天都银虎提前准备了要送给韩诺亚的礼物,他捧着一束鲜花,衣服内侧口袋装着一个小小的盒子。毕业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讲台旁走过,可疑的是,人都快走完了都银虎还没看到那头张扬的金发。 他喘着粗气,心跳从来没有那样急促。一丝慌张诞生在心底,都银虎害怕韩诺亚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扔下花束就跑到学生会席位旁边。 “学长,请问韩诺亚前辈还没到吗?”擦了擦额前汗珠,他急忙问道。 “哦,韩诺亚好像生病了,他的家里人打电话来过,说是今天来不了。” 顾不得那么多,都银虎从礼堂又跑到韩诺亚之前的教室,找遍所有韩诺亚可能会出现的地点,楼顶天台,街边琴房,湖畔公园。他已经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韩诺亚的踪迹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去年相机储存卡里的几张两人合照。 他揣想自己大概是被抛弃了。电话打不通,短信没人回,连信件也是石沉大海的结果。都银虎也去过韩诺亚的家,那里人去楼空,没过几天就换了新的住户。 之后都银虎考上了一所音乐学院,以那首自作曲为起点,就像韩诺亚曾经说过的那样,他变成优秀的人,一位真正的作曲家。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从前,都银虎还是会选择在十年前去看韩诺亚的独奏,也还是会在七年前追在他身后,成为同一个小组的搭档,合奏属于他们两人的自作曲。 或许都银虎还可以在那个春天之前拉住韩诺亚的手臂,不让韩诺亚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这里都银虎摇摇头,甩掉脑袋里那些胡思乱想,他跺跺冻麻的双脚,起身返回到后台休息室准备演出事宜。 演出才刚进行到第五首曲子,都银虎注意到人群里一双蓝色眼睛,那头金色发丝和那张熟悉的脸,岁月似乎没能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没错,那位韩诺亚现在就在台下。 时间在此刻仿佛停滞了,就像十年前的初次见面,只是他们的位置已经被调换。都银虎站在台上,在聚光灯下拎着麦克风和一把新吉他。而韩诺亚立在观众席中,将一种熟悉的目光投向都银虎。 安可曲之后的场馆仍然嘈杂混乱,演出结束后的第一时间,韩诺亚穿过了人群。他寻到都银虎面前握紧手掌,热度顺着肌肤相切的部分传递,心跳由此停跳一拍。 “银虎,你长高了好多。”嗓音还是一如既往温柔,韩诺亚头发变长了,还染了一截蓝色发尾。 “韩前辈,好久不见。”按捺住焦躁的心情,都银虎撇撇嘴,收好吉他向这位多年没见的金发学长打招呼。 韩诺亚拍着对方僵硬的肩膀说道:“我刚回到韩国就听说你演出的消息,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都银虎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韩诺亚的提议,他想知道这张嘴还能跑出什么火车,“好,前辈。” 一路上无人发言,空气安静的程度快要变成零下。都银虎低着头跟在那位韩诺亚身后,踏上他每一步的影子。他们走过每个街角的霓虹灯,踩上每一块石砖,最后走到一家旅馆前上了电梯。 “你还坚持染白发呢?”韩诺亚推开房门,将都银虎带进暂住的房间。 “习惯了。”都银虎眼神向右上飘,他不自然地回答。 “最近还好吗,银虎。”韩诺亚的耳垂上镶嵌着一颗由湖蓝色宝石做成的耳钉,单看很美,可是与那双眼眸相比就显得逊色了不少。果树香味从他耳后飘到都银虎鼻腔中。仍然是黑莓与月桂叶,香水的选择是意料之外长情。 “前辈如果只是想问这些事情,去查维基百科就可以,上面写得很清楚,没必要把我叫来这里。”坐到沙发上,都银虎环视一圈房间,是个一室一厅的套房,空气里除了韩诺亚的香水味还有一种鲜花的清新香气。 “好吧,恭喜你成为歌手,银虎。”他显然没想到都银虎见到他之后会是这样的态度,韩诺亚脱下羊绒外衣又摘下围巾手套,准备坐下来慢慢谈。 都银虎紧盯着韩诺亚手套下几枚银质戒指,一副闷气憋了许久模样。扭头撇嘴问道:“您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韩前辈。干嘛还来找我呢?” 韩诺亚轻轻牵起了都银虎被吉他琴弦磨出茧子的手,放在自己脸边摩挲,淡蓝眼眸中闪着光,“你都不问我最近怎么样呀,银虎?” 毕业典礼那天,父亲直接将他送到机场。韩诺亚什么行李都没来得及拿,怀里只揣了准备送给都银虎的礼物。过几天后他通过新闻了解到,韩氏名下的几家公司破产,父亲因为税务问题入狱,原定的婚约当然也随之取消了。 “至于这些戒指……只是装饰品而已。我也是回国之后才知道你为我写了那么多信,抱歉。”修长纤细的手指递来一个米白色礼物盒,韩诺亚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都银虎自己打开查看。 六年里都银虎从没错过哪怕一条关于韩氏的消息,新闻上韩氏破产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了。叹了口气,都银虎捂着脸倒在沙发上,思虑再三才拆开包装,纸盒里竟然固定着一枚镶嵌红宝石的舌钉。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韩诺亚,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韩诺亚微笑着点点头,他温热的手指抚上都银虎颤抖中唇瓣,凑得很近,那股黑莓与月桂叶的微甜香味呼在都银虎脸上,“别再和我置气了,都银虎。这是毕业时我没能送出手的礼物,你会戴上它的对吧?” 都银虎很想否定内心的回答,六年的一声不响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抹消的,但当他看向韩诺亚浅蓝色带着笑意的眼睛,好像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都银虎咬紧下唇皱起了眉毛,瞪着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韩诺亚,心底一股无名火起,这人怎么从国外回来就想着这种事情? “韩诺亚,你真的是个混蛋。”他胸膛起伏,努力藏住那些愤怒与懊悔。 “别担心,我查过都制作人的维基百科,上面写着你从没打过舌钉,所以我特意提前准备了穿刺工具。”韩诺亚一脸了然模样,起身到卧室准备器具,舌钉被他投入酒精中浸泡。 回来的时候,韩诺亚听见都银虎缩在沙发里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声嘟囔他的名字。见状他给都银虎擦了擦眼泪,又拍拍肩膀让白发学弟去洗手间漱口。 洗手间灯光是白色的,都银虎一泼凉水浇醒自己。他看着镜子里的倒影,撑着水池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整理好心情,走出门接受韩诺亚的礼物。 都银虎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张嘴伸长舌头,已经没有回退的余地了。只见金发前辈避开静脉和神经,伸手在舌面一个绝佳位置夹紧止血钳,接下来是短暂的等待时间,韩诺亚需要耐心等到舌头没有知觉。 他趁着都银虎没办法说话,用空闲的左手揉捏都银虎的耳垂,凑到他耳边聊着些有的没的,“都银虎,你还记得这个耳洞是怎么来的吗?你和我说过,是因为看到我在舞台上戴着耳链。” “其实从你说出这句话开始我就打算送给你这颗舌钉,这么好看的颜色我挑了很久才找到,你喜欢吗?”一部分不受控制的唾液顺着止血钳流淌,流到韩诺亚手腕上。都银虎被他牵制住舌头,连简单摇头都做不到,只好哼了几声表示喜欢。 “很漂亮对吧,我很期待成品的样子。”自下而上地,针尖穿透了舌头,清澈的泪珠从都银虎眼角滑下,身体保护机制让他分泌了更多唾液。这副狼狈样子让韩诺亚相当满意。他取出先前浸泡在医用酒精中消过毒的舌钉,耐心地等它晾干。 顶端镶嵌着红宝石,纯粹浓郁的红,是价值不菲的纯度。韩诺亚轻轻拧开底端螺旋,将舌钉固定在都银虎的舌头上,然后松开了手里的止血钳。韩诺亚凑上前,坐在都银虎腿上舔掉眼角咸涩泪珠。 “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他笑呵呵地,拨弄都银虎灰白色头发。 沉默了半晌,都银虎眨眨眼吐出一句:“确实不痛。” 韩诺亚摘下手套,抓过摆在一旁的漱口水简单漱了下口,他扳着都银虎的下巴吻上去。模糊的爱语从齿缝间吐露,不过是些终于能毫无负担说出的rou麻情话,舌钉像一颗不会融化的草莓硬糖,他们小心翼翼地亲吻,痛楚与甜蜜都一并咽到胃袋中。 闭上双眼,都银虎放松地享受着草莓香气中带着辣味的吻,他想或许他们就要这样不知羞耻地纠缠上一辈子,“哥还记得我们一起写的那首曲子吗?” “当然记得,我永远都会记得。”金色的睫毛忽闪两下,韩诺亚哼了一段都银虎所谱写的旋律,埋头咬在他的喉结上,留下一圈泛红印记。 雨滴敲打窗沿,洗礼大地,冲刷掉街上积年累月尘土,打破寂静的夜晚。所有曲折与痛楚都转写为音符,心跳更迭出一首雨中交响曲。